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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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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是大二的暑假,奶奶身体不好,宴阳回老家照顾她。
  某天中午天气过热,她实在睡不着,就带着一本书去了溪边。躲在一丛树后,一边在水里浸着脚,一边翻着书看,好不惬意。
  忽然,不经意地抬头间,她看见对岸不知何时来了一个男人,白衣黑裤,模样隽秀,身形挺拔。他仿佛是刚走过来,抬眸看见她的一刹那,也有几分意外,似是没想到这里有人。可两人视线对上的那一刻,谁也没有挪开。她好奇地打量他,他平静地凝视她。这一瞬不知持续了多久,她冲他微微一笑,低下头继续看书。又恍惚过去了许久,再抬头时,男人已不见。
  那天,她在溪边待到傍晚才回家,而那个男人,她以为再也不会遇见他。可让宴阳没想到的是,仅仅只是一夜,他们又见面了。
  那是在她的高中语文老师家,她去还书。
  那位高中老师,是她上学期间最喜欢的老师,不仅因为她课讲得好,家里更有许许多多的藏书。那时的她,总是借着送作业的借口去老师家里,趁着她批改作业的时候,她坐在一旁,拿起一本书静静地看,互不打扰。其实老师早就看穿她的企图,但从不拒绝她的到访,甚至后来主动提出让她把书带回家看,看完之后送过来即可。宴阳由衷地爱上了这位老师,有空的时候就来陪陪她,帮她做家务。据说,这位老师以前陪同丈夫一直在燕城某高校教书,后来丈夫因病去世,老师就搬来了小镇,教书度日,日子过得很是清净。可以说,宴阳身上的最后一丝燥气,就是由这位老师和那些书磨掉的。
  那天她去的时候,老师正忙着做饭,看见她进来很是高兴,让她自己进去找书看。
  宴阳谢过之后,就去了书房,结果经过客厅的时候就看见里面有人。她停下脚步,细细一看,认出是昨天在溪边见到的那个男人。心中有些讶异,但宴阳什么也没问,只是微微向他点头示意。那男人似是有些怔然,没有及时回礼,她不在意,步伐轻轻地去了书房。
  那天中午,她没有在那里停留许久,拿了本老残游记翻了会儿就回了家。临走前,她特意去向老师告别。
  老师开口留她吃饭,宴阳微微一笑,拒绝了。而那个男人,就那样安静地坐在那里,看向她的双眸,眼神明亮。就在那一刻,宴阳有种被灼烧的感觉。就如同今晚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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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我们再也没见过面。在四合院那一次,也是我们第一次开口跟对方说话。”宴阳的眉宇间犹带着一抹陷入回忆里独有的温和,“可是你说巧不巧,我们仿佛已经认识了彼此很久很久一样。在一起的那种默契,无人能比。无论是心理,还是身体,亦或是思想。我爱他,是真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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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薇听完沉默许久:“可他毕竟是有家庭的,虽然分居数年,这份婚姻早已名存实亡,但……”
  “我知道,这也是我离开他的原因。”宴阳说,“但今晚他告诉我,他已经跟她办理了离婚手续了。”
  小薇:“……”
  小薇很震惊,仿佛不太敢相信的样子。
  宴阳见状,不由笑了。
  其实今晚她听完卫明慎说的那句我们在一起后,并不觉得高兴。因为他只是说“他会离婚”,而非“已经离婚”,这里面的差别就大了。之前第一次在一起的时候,他也是十分笃定地会离婚,也因此才敢跟她发生关系。可后来,不还是不了了之了?她不是不信任他,只是怕他到时又有两难。
  卫明慎似是也明白她的顾虑,直接说:“我已经同隋瑛,即我的前妻办理了离婚手续。只是宴阳,我们的婚姻有太多牵绊,光我和她离婚还不够,只有我们两家彻底离婚,才算万全。所以宴阳,我还需要一点时间。”
  原来他说的离婚,是这个意思。
  听完他的话之后,宴阳沉默了许久。
  老实说,她是感动的,因为卫明慎想要跟他前妻离婚太不易。但同时,她又是充满顾虑的,不是为她自己,而是为卫明慎。他与前妻的婚姻之所以能够持续这么多年更不断,并非是因为他们之间的感情有多深。将他们这样捆绑在一起的,与其是说感情,不如说是利益。只有利益一致,才能达成共识和同盟,这对于卫隋两家这样的大家庭来说,相当不易。可也正是这份不易,才能使得他们的关系相当牢固,一旦达成平衡之后,就很难进行破坏。拆掉其中的一环,可能后果都不堪设想。
  宴阳以前不懂这些,可跟卫明慎分开之后,她想了许多,也明白了许多道理。也正是明白了这些道理,所以此刻,她高兴不起来。
  “代价是什么?”她颤着声,问他。
  卫明慎只是笑笑,没有答。
  “宴阳,在认识你之前,我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人。之所以还能保持现在的样子,不过是不愿意去使那些手段罢了。”
  “可是宴阳,这世界是公平的,没有人可以不付出就得到一切。而我,不过是做了决定而已。”
  宴阳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以前的卫明慎,是个知世故而不世故的人。
  而之后的他,将是一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卫明慎。
  想着他好不容易将以前的自己从泥淖里拔出,刚过了几天的清闲日子就又不得不回到那尔虞我诈的场中去,宴阳只觉得心疼,无比地心疼。
  “不,我不想。”
  她说。
  卫明慎却异常坚决:“宴阳,以前是我想简单了。”他看着她笑,“其实现在这样才是对的。你,值得我拿一切去换。”
  宴阳:“……”
  她看着他,说不出话了。
  眼泪尽情落下,有苦有涩。
  一个人可以为爱情舍弃多少?这个问题如果由卫明慎来答的话,答案应该是:所有。
  *
  这一夜,许多人难以入眠。
  第二天一早,卫明慎一走入会议室,就察觉到众人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投注到了他身上。卫明慎悉数无视,在曹光应旁边落座。
  曹光应也察觉到了会议室的微妙气氛,没多说什么,直接示意工作人员开始开会。
  会议在一片公式化的进程中结束了,会后,曹光应叫卫明慎跟他一同进了办公室。
  “是她么?”可巧的,曹光应一上来竟问了跟小薇一样的问题。
  卫明慎微微一笑,答:“是她。”
  曹光应难得失态地睁圆了眼:“怎么回事,明慎,你不会是知道了什么才会跟我来这里吧?”
  “我也是那天跟您一起见到她,才知道她也在这里。”卫明慎出神几秒,又微笑道,“可能这就是我跟她的牵绊吧。”
  曹光应又消化了几秒,待完全消化了这个事实之后,他指着卫明慎笑了笑:“难怪昨晚你那样冲动。”
  “让您见笑了。”卫明慎微微赧然,“也是太久没见,见她不好好吃饭,心头焦急。”
  “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是明慎——”曹光应话头一顿,“昨晚那么多人,传出去,对你和她会不会有影响。你是和隋瑛离婚了不假,但毕竟也是才离,这——”
  卫明慎明白他的意思。
  “我和隋瑛的婚姻,早就是众人眼中的笑话了。在别人看来,我忍成这样已实属不正常。如今真有这么一个人在,他们反倒不会觉得奇怪。”
  那倒也是——
  “那隋家那边?”曹光应还是不完全放心,“隋瑛那边倒还好说,但隋家那边恐怕不容易过关,你昨晚又是那样的高调。”
  “曹叔叔,在众人眼里,我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沉默片刻,卫明慎突然抛出这样一个问题来。
  曹光应稍作思量,答:“一个尺规,中规中矩,分毫不差。”
  卫明慎笑了:“这样一个人,突然高调起来,又说明了什么?”
  这回曹光应有点被问住了,思考了许多,他说:“你故意的?”
  “是故意,也是随心而至。”卫明慎说,“我就是要让人知道,她对我有多重要,重要到让他们不敢动她。”
  曹光应明白了,一时无言许久。
  “明慎啊,你这是兵行险着。”
  在许多人眼里,宴阳或许就是个质子,是他们对阵卫明慎的武器。这个质子有多重要,端看卫明慎有多值得畏惧。要想到让别人碰都不敢碰她一下的地步,那他需要走多高呢?
  “所以,我没退路了。”卫明慎轻笑,“曹叔叔,以后就只能拜托您了。”
  曹光应没由来地感到激动,仿佛年轻时在战场上那般。
  他笑了笑:“你这般相信我,我自然也不会让你失望。”他说,眼睛精亮,“跟着我,你放心。”
  *
  从曹光应办公室出来,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的事了。
  卫明慎打算回房准备下午的会议,刚走上楼梯,就接到秘书电话,说是宴小姐来了。卫明慎没有停顿,立即下了楼,果然,在一片丛花后,看见了那个熟悉的高挑身影。
  “宴阳。”
  他轻唤她一声,女孩儿仿佛正在发呆,被他这一声惊着了,回过头时,瞳仁有明显的缩小。卫明慎难得见她这样怯怯的样子,心头一时软了。
  “怎么过来了?”
  昨晚他说完那句她值得他拿一切来换之后,宴阳就走了,还不要他送。他无法,只得让司机开车跟在她后面,确认她安全回到九点之后才放心。
  宴阳看着卫明慎,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昨晚跟小薇聊完之后,她一夜无眠,想通了很多事。
  她不是怕事的人,她甚至可以为爱而死,所以如果卫明慎是自由的,这份关系是光明正大的,她接受起来不会有什么顾忌的。她一点都不恨卫明慎,前尘往事皆可不究。
  然而卫明慎呢?
  他诚然可以为她放弃一切,但若这个一切里也包括他自己呢,她还能接受么?
  不。这是宴阳的答案。
  *
  “卫明慎,我爱你。”
  突来的表白,让卫明慎周身一震。看着她随即泛红的眼眶,他几乎恨不得立刻把心掏给她。
  “阳阳。”他轻喊她,手一捞,将她抱入怀。
  宴阳反抱住他:“能跟你在一起,我不会有什么怨言。可是我不希望你为了我去犯险,我不要这样。”
  “不会的,宴阳。苟活了近四十年,才觉得生命有了点意义,我又怎舍得拿去浪费呢?”
  “我会小心再小心,会用最快的时间在做到我想做的,之后,我们就会一直一直在一起。”
  卫明慎安慰着她,轻柔中透着一股坚定。实际上,这么多年来,这是他第一次有这么明确的目标感,不为别人,只为自己。这种感觉,真的是无比地好。
  “你说真的?你不要骗我。”
  宴阳仰头看他,不希望这是他为了安慰她而说出的话。
  然而卫明慎的眼中却有一抹前所未有的快慰,使他整个人看起来尤为意气风发。
  “是真的,宴阳。你等我。”
  宴阳凝视他几秒,忽而笑了:“好。”
  第11章
  自这天之后,宴阳仿佛找回了人生目标一般,变得更坚定,更从容。
  从陕南回到燕城之后,她去见了封俪介绍的师兄方明策。谈了大概一个半小时,宴阳干脆越过实习,决定直接跟公司签订三方合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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