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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8

  聂倾对余生的依靠并没有持续多久,毕竟现场人多眼杂,太过惹眼的举动很容易引起关注。
  聂倾在余生的肩膀上靠了不到半分钟就跟他分开了,余生看着他退开两步,揉了揉有些发红的眼睛,又恢复到正常的神色,“先说正事吧……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
  “阿倾。”余生还是有些担心,知道暂时不可能彻底解开他的心结,只好退而求其次地建议道:“今晚收队之后,回家好好睡一觉。休息不好思维会变慢的。”
  “再说吧。”聂倾答应得很不走心,又用力按了按眉心开始梳理道:“刚才是说,脚印的问题对么?为什么这里找不到凶手和杨正东的脚印……莫非他们进来时也采取了某种措施——比如说也戴了鞋套?但是为什么会做到这一步?凶手的想法我可以理解,可杨正东是出于什么目的……”
  余生见他这么快又逼着自己投入进案件之中,不禁轻轻叹了口气,接着他的话说:“既然掩人耳目地赶到这里来,又是这么一个偏僻隐蔽的地方,杨正东应该也有些不可告人的小秘密吧。至于凶手,一定是这个秘密的知情人,所以才能利用这一点把杨正东引到这儿,同时还能让他按照自己所期望的那样自行掩饰痕迹,不得不说凶手这一手做得真是高明。”
  “不可告人的秘密……”聂倾喃喃重复着,“邱瑞敏家在七年前有一笔来路不明的收入,杨正东又有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二者之间一定有所关联。如果凶手真是利用这一点关联来威胁他们两个人,倒是可以解释私下见面的事——不对,说不通,还是说不通……”
  “阿倾,你说什么地方说不通?”余生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聂倾仿佛自言自语似的说道:“行为和心理对不上。试想一下,倘若苏院长、邱瑞敏,还有杨正东三人都是在受到威胁的前提下与凶手见面,那他们怎么会毫无防备呢?我们之前也分析过,被害者对凶手似乎有一种超乎寻常的信任,而这种信任肯定不会建立在被威胁或是被勒索等带有强制性手段的基础上。”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的确是这样。”余生也沉思起来,“假如是在明知对方对自己怀有敌意的情况下,即便想要掩人耳目,也该提前准备好一些自我保护的措施。总不至于像他们这样,一点防范都没有就去跟对方见面。”
  聂倾轻轻点了点头,后背靠在墙上,垂下眼睫望着地面上深深浅浅的灰层,出神地说:“阿生,我现在并不排斥苏院长曾经做失败过手术这个假设。但是我想不明白,假使凶手真的是过去某个被他们因手术失败而害死的患者的亲友,他们为什么会对凶手连一点警惕心都没有呢?”
  “除非,他们并不知道这名凶手跟当年的患者之间有什么关系。”余生一字一句地说,“或者……”
  聂倾:“或者,凶手很有可能是七年前跟他们共同经历了某件不可告人之事的同伴,如今却因为分赃不均或其他原因起了杀心,这么想似乎也有可能。”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能将他们几个人联系在一起的事恐怕就不仅限于手术上了……”
  余生说到这时忽然感到从脊椎那里窜上来一股凉意,他不禁打了个激灵。
  “冷吗?”聂倾敏感地回过头来。
  “不冷,就是觉得这案子太复杂,有点可怕。”余生站在原地跺了跺脚,又搓了搓手,“再说这房子里面已经死过两个人了,你不觉得有点阴森森的?”
  “不觉得。”聂倾这样说完,又把衣服脱给余生,“冷就说冷,别找这种神神叨叨的理由。”
  余生撇撇嘴,哦了一声,“不信算了。”
  聂倾轻轻摇头,低声叹息道:“阿生,我们得抓紧了。我有一种感觉,凶手正在加快自己的行动速度,似乎我们推进得越快、他的动作也越快,我们必须要设法赶在他前头。”
  “说到这一点——”余生的声音戛然而止。
  聂倾一抬头,就看到刘靖华和苏纪正前后脚进了门,苏纪一脸严肃,先走到他面前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然后才轻声说了句:“尽人事听天命,你想开一点。”
  聂倾和余生一听他这话表情都顿了下,余生先微妙地努了努嘴道:“小苏纪真了解阿倾,我刚刚都没想到这一层。”
  而苏纪并没有对他这句话作出回应,只用视线在他们两个人身上逡巡几圈,然后道:“我先去看死者。”
  “一起下去吧。”聂倾看了眼余生,余生点点头。
  地下室里,现场勘验组的人员正在来回忙碌着。
  聂倾、余生和苏纪三人小心地避开被勘验组标记出来的地方,来到尸体旁边。
  苏纪身上已换好了防护服,这会儿戴好手套蹲下,大致看了两眼之后道:“致命伤应该就是胸口这处,看手法跟前几起类似,依然是用锐器直接刺中心脏,导致失血性休克致死。至于凶器恐怕还是同一把折叠刀,不过这要等验尸结束之后才能下定论。”
  “嗯,那等回头出了结果你再告诉我。”聂倾说完想了想,忽然又把罗祁叫了过来,对他说:“交给你一个任务,在明天晚上八点之前,给我一份第一人民医院心胸外科七年前的人员名单,记住,要全部的,包括清洁人员在内。”
  “七年前??”罗祁一惊,“组长,人家会给吗?我之前问他们要苏院长的手术记录的时候他们就不太愿意配合……这次再要七年前的人员名单,怕是更困难……”
  “如果要不到,你明天就别来了。”聂倾看他一眼。
  罗祁顿时一副要哭的表情,“组长……你不要不要我……我舍不得你……”
  聂倾:“……别耍宝了,你有这个心情明天多去跟哥哥姐姐、叔叔阿姨们卖卖萌、求求情,争取把东西给我搞到手。”
  “好——的!保证完成任务!”罗祁的脸说变就变,当即又慷慨激昂起来,就差再给聂倾敬个礼。
  聂倾拿他没辙,摆了摆手说:“你现在就可以走,回趟局里把手机交给慕西泽,然后就回家歇着,好好想想明天应该怎么要东西。”
  “那组长不需要我等下开车送你回去吗?”罗祁问。
  聂倾:“不用,我自己开车。”
  “好吧……”罗祁似乎恋恋不舍,然而看了看聂倾真的没有要挽留他的意思,这才踮着步子走了。
  而这样一来,当前在杨正东尸体近侧的,就只剩下聂倾、余生、还有苏纪三人。
  聂倾见身边没了外人,便问余生:“对了,那会儿书记来之前你想说什么?被打断了。”
  “我——”余生迅速瞄了眼聂倾,“你先答应我,我说了之后你不能跟我发脾气。”
  聂倾颇显无奈:“不发,你说。”
  “那好。”余生又看看苏纪,沉下气道:“我想说的是,单论今天杨正东被杀的事情,你们难道不觉得从时间上来看太巧合了吗?”
  聂倾的目光瞬间一顿,已经猜到他想说什么,不禁蹙了眉问:“巧合?你是不是怀疑,刑侦支队里有人泄密了?”
  余生点了点头,“不然还有什么更好的解释?我在不到一个小时前刚刚查到杨正东身上,紧接着他就被凶手叫出去遭到杀害,会这么赶寸吗?”
  聂倾收紧下颌,一时没有回答。
  其实在他的心里,从知道杨正东忽然离开医院那时起,就抱有相同的疑问。
  只不过他不愿意说出来,也不愿放任自己朝这个方向去想。
  因为,倘若真的有人把消息透露出去,可疑的人选无非就是当时在刑侦大厅里的所有人,再加上他自己打电话通知的池霄飞和池霄飞组的人。
  掰着指头数,也就那么几张熟面孔。
  而余生见他不说话,以为他又在介意自己怀疑他身边的人,便上前偷偷捏了捏他的脸,讨好道:“阿倾,说好了不发脾气,你也别生闷气啊。”
  “我没有。”聂倾把他的手拉下来,攥在手心里轻轻握了握,“这件事我还得再想想,我不想轻易去怀疑任何一名同事,但是假如真的有人有嫌疑,该查的我也不会马虎。”
  “嗯,我明白。”余生也握了握他的手,又松开笑道:“那我先上去一趟,看看这套房子周边有没有汽车轮胎之类的痕迹残留。如果能找到案发当时凶手所使用的交通工具,说不定就能发现关于凶手身份的新线索。”
  聂倾嗯了一声,“你去吧,有事找朱祖伟,他那边有痕检的人。”
  “知道了。”余生应完就再次小心翼翼地绕开标记,身形轻巧地上了楼梯。
  “聂倾,”苏纪这时站了起来,表情认真而严肃,声音却有几分迟疑地问:“你那会儿,让罗祁去查七年前第一人民医院心胸外科的人员名单,是不是还在怀疑我爸当年有过隐瞒手术失败的事?”
  聂倾听到他这个问题不禁神色一怔,想否认,又开不了口。
  “我明白了。”苏纪说,头微微低下,“说实话,我现在心里面这个念头也挥之不去。我想不出他还能做过别的什么招人忌恨的事。”
  聂倾看着他,忍不住抬手扶在他肩膀上,说道:“书记,我确实打算先按照这个方向进行调查。不过,对事不对人,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找出凶手,而不是想故意揭苏院长的历史。”
  苏纪点点头,“这我当然清楚。基本的是非观我还是有的。我只是在想,从我的角度出发还能做些什么来帮助你们?”
  “现在这样就挺好。”聂倾对他淡淡笑了笑,“你不用有压力,即便苏院长真的做过那种事也跟你没关系。”
  不过苏纪倒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眼睛微微睁大,沉默片刻后才猛地抓住聂倾的胳膊道:“我想起来了,我爸有一本很厚的手术笔记,那是他自己用来做记录和学习用的,轻易不给别人看,连我小时候偶然偷看过一次都被他关了禁闭。我猜想,那上面恐怕记录了他从业以来所做过的所有重要手术。失败的……也有可能被记下来。”
  “居然有这种记录??”聂倾显得颇为吃惊,“那你怎么没早点告诉我?”
  “我之前听你们说去医院要了他的手术记录,没想到他会刻意隐瞒什么。况且……”苏纪略微停顿一下,“我跟他之间僵了这么多年,以前他不愿意让我看的东西,现在恐怕更不想被我发现。所以,我也没想起来去找,差点忘了还有这回事。”
  “我理解。”聂倾心疼地看着他,“不过……”
  “你放心吧,我既然想起来了,就会尽力帮你找出来。”苏纪说完长长地舒了口气。
  又要回家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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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文内时间】:2016-10-06 晚十点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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