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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2章:典妻典妾

  铁的的衙门流水的官,开封府不仅是府尹如此,便是一干杂佐官员大多亦是如此,两年前乐天做司理参军时的那些官员大多都换了位置,这推官林宁与司理参军裘元度也都是去年上任的。
  “二位请进罢!”二人话音落下时,乐天便在内堂说道。
  林宁与裘元度二人进得内堂,忙齐声拜道:“下官见过老府尹大人!”
  “莫要多礼!”乐天摆手,林宁与裘元度二人在年纪上还要长于乐天,裘元度与乐天是同科同年,都是政和八年戊戌科进士;而推官林宁是政和五年的进士,若此来论还是乐天的前辈。
  看到林宁与裘元度二人前来,立于近前的孟老吏言道:“三位大老爷有事商议,小人且先退下了!”
  乐天摆手:“老孟,你不是外人,留在这里罢!”
  孟老吏本就是刑房的差伇,推官、司理参军皆掌理刑之事,而乐天又曾做过司理参军,抛开同年的关系不说,还有着前任后任的香火情份。这孟老吏不仅是因为年纪大,做事也是非常稳重,颇得历任理刑官的信任,留在此处自是有用。
  “这案子你二人也是看过的。”目光落在案卷上,乐天说道。
  推官林宁忙回道:“禀府尹大人,这案子是昨日呈上来的,下官二人昨日便看过了,只当是一桩寻常的租妾案子,今日未想却突生变故,此案竟关系到天潢贵胄……”
  “且不说此事关系到皇族,不论是典妻还是租妾,皆是坏我大宋人伦之事,你二人观阅卷宗时竟然半点也不在意?”乐天打断了林宁的话,声音中带着几分怒意。
  听乐天声音带着怒意,推官林宁忙道:“府尹大人,雇妻典妾之风由来己久,非吾辈能止也!”
  司理参军裘元度也跟着言道:“府尹大人,典妻之乱像,早于晋末至隋唐前的南北朝便出现了,那时还不唤做‘典妻’而是叫做‘质妻’,所谓‘质妻’便是将妻子转让给他人为妻,以换取钱财。这笔钱到了约定的时间要归还,如同典房或典当其他物品一样。
  典妻所生养的小孩,拥有财产继承权,所以承典人在迎接出典妇女时,一般要宴请本家长辈及亲友,以得到他们的认可,但不得举行婚礼,因为典妻与婚姻无关,不属于男方纳妾,也不算‘寻花问柳,在百姓中是认可的,但不能张扬。”
  “典妻是贫富不均之产物,也为贫困妇人命运悲凄。”判官林宁也叹道,随之又言:“神宗朝熙宁七年,我大宋遇旱灾及蝗灾,百姓质妻卖子事件时有发生;宋哲宗元祐元年,大学士苏轼在奏折中也曾奏写道:‘二十年间,因为欠苗,卖田宅、雇妻女的人不可胜数。’”
  说到这里,林宁接着言道:“下官是苏浙人,深知明州、嘉兴、秀州此地颇流行典妻风俗,其间的情况也较为复杂,有把妻子典与他人,取得约定的一笔款项,期满后还要拿出钱财来赎回的,有的期限长达五年、十年。有的女子在外生育儿女,以至于后来难以分辨哪是她其本夫了。
  典妻有长租者亦有短期典租的,短典者则多半是临时性的,如外来的生意人、过路者,出资以后,就可以与租来的妻子同住,在约定的期限内,多半是居住于原夫家中,客至,原夫要回避,一旦到了约定期限,原夫和女方就不会同意再与客人同居,即使是典租期间与客人感情极好的妇人,也不会同意继续同居;如愿出资续租则又另当别论。”
  没想到典妻陋习竟然有七八百年的历史了,而且连眼前这二位官员也看做寻常,乐天不由叹道:“民间陋习,吾等不能禁也,然此案涉及皇家颜面,我等稍有不慎乌纱不保且为小事,若让天家蒙羞,我等则百死难赎其罪。”
  “都怪卑职二人粗糙不察!”林宁额头冷汗隐现连忙告罪,紧接着又言道:“下官昨日与裘大人昨日阅此案时,并无觉的有何不妥,当事人并未言称其为皇裔之事,下官二人只当做一桩寻常的典妾案!”
  在推官林宁话音落下后,旁边的裘元度说道:“府尹大人,历朝历代都不提倡典妻,也没有相应的约束,民间多是私订的典妻契。然此风之所以能够存在,主要还是经济原因,有的人富,有的人穷,有人为求子嗣承典别人的妻子使用,有人为摆脱困境典妻供别人享用。”
  在说话的同时,裘元度又自袖中拿出一张长约一尺八寸、宽约一尺六寸的契纸:“府尹大人,此为此桩典妾案的字契!”
  接过契本,乐天目光扫过,只见上面清楚的写着:兹有赵伯约久欠徐百仟钱五百贯,实无力归还,愿将妾室王氏押于徐百仟名下,为妾三年,所生子女为徐百仟后代,期满以钱五百贯赎人,可延期半年。若过期不赎,王氏将永远为徐百仟所用,同人说合,两厢情愿,立字为证。
  此面为契约正文,再翻过来看,背面有债主徐百仟以及欠债人赵伯约的签名和按的手印,还有担保人伍顺尺的签名画押,落款为政和八年八月二十九日。契约一式两份,骑缝之处写有“各执一张”的四个字,以防伪造和涂改。
  见乐天说完,裘元度说道:“府尹大人,这张契约是那债主徐百仟的,于昨日拿来当做证据的,至于那欠债人赵伯约则未出示契约!”
  乐天接着问道:“这王氏死于何时?二位大人又是如何知晓这欠债人赵伯约是皇族苗裔,还是冒名顶替?”
  裘元度忙回道:“回府尹大人的话,那王氏死于去岁腊月二十八,欠债人赵伯约是于前几日到的汴都,随即昨日赵伯约寻到府衙递上一纸诉状,口口声声说王氏的死因不清不楚,要状告徐佰仟更说要府衙查个清楚,未想今日这赵伯约再次寻上府衙,更口口声声言称自己是皇族后裔,下官见此事干系重大,所以便呈与府尹大人。”
  一直在旁不言的孟老吏这时拱手作礼,口中言道:“三位大老爷,小人斗胆出言,若想知晓这赵伯约是否是皇天家贵胄,不妨将两个当事人赵伯约与徐佰仟唤来一问便知,而且此案宜疾不宜缓,若是弄的满城风雨,损了天家威仪……。”
  说到这里,孟老吏便不再言语。
  知道孟老吏说的有理,乐天吩咐道:“老孟,你带几个靠的住差伇,传唤二人过堂!”
  孟老吏得了乐天的吩咐,忙寻了几个在衙内当夜差且靠的住的差伇,领命前去。
  没想到自己刚刚上任的第一日便遇到这桩事,还不得不加个急班,乐天不由的一阵无语,随即又问道:“二位大人可曾用过膳?”
  “回府尹大人的话,不曾!”推官林宁忙道。
  随即乐天吩咐道:“尺七,去吩咐后衙的厨子弄些吃食送到这里,本官与林大人、裘大人将晚膳用了。”
  ……
  孟老吏办事得当,在乐天三人用过晚膳不久,便将赵伯约与徐佰仟二人传到了开封府衙。
  开封府后衙二堂,正中坐着乐天,身后立着武松,推官林宁、司理参军裘元度二人分坐两侧,其中裘元度身前置有笔纸替代书办一角,堂下尺七、屠四二人手拿冰火棍,孟老吏立于门口,其他闲杂人等一律被清到远处。
  即是二堂审理,又是牵涉皇族声誉,乐天自然弄不得大动静,身边左右皆是用信的过之人。
  此刻,一切准备就绪,乐天才开口问道:“堂下何人?”
  “草民姓徐贱名佰仟,见大老爷!”徐佰仟虽然有些钱,但见到官腿还是打颤的,施礼的同时说话异常恭谨,紧接着又言道:“大老爷,那王氏是生染疾而死,王氏有恙时草民曾请郎中诊治,久治却是不见效果,若大老爷不信的话,吹台街的余郎中可以做证。”
  徐佰仟话音落下后,那赵伯约才神色间带着几分倨傲的说道:“在下太祖皇帝之后,七世孙名伯约。”
  乐天冷冷问道:“赵伯约你真是太祖皇帝苗裔?”
  “皇家贵胄又岂是可以随意冒充的!”赵伯约神色依旧倨然,继尔接着言道:“宣祖皇帝育有五子存三,为太祖、太宗、魏王,太祖裔字辈为:德惟从(守)世令子伯师希与孟由宜顺,赵某为伯字辈。”
  没理会赵伯约,乐天问道:“徐佰仟,本官问你,这立于你对面的赵伯约可是皇族苗裔?”
  徐佰仟虽然惧怕官府,但也是见过场面的,此时渐渐恢复了平静,忙回道:“回大老爷的话,草民家住寿州世代以经商为业,赵伯约祖上于七十年前迁于寿州,的确是皇家贵胄!”
  待得到徐佰仟的答复后,乐天将将典妾契拿了出来,“本官问你二人,这张典妾契可是你二人立下的?”
  看到乐天手中的典妾契,徐佰仟与赵伯约齐齐的点头应是。
  听二人齐齐应是,乐天一拍惊堂木怒道:“汝等视伦理法度于无物,所做所为皆有伤风败俗之举,本官判你二人刺配充军……”
  “大老爷,草民冤啊……”听乐天这么判,徐佰仟连忙道。
  “大人,你这等罚判没有理由,不怕赵某去告御状么?”对于乐天的判决,赵伯约明显不屑一故,更是出言威胁,随即又言道:“赵某虽然租妾,但妾室死于徐佰仟家中,赵某又岂无过问之理?”
  “恬不知耻!”对于赵伯约之言,乐天怒骂了一声。
  听乐天这么判,徐佰仟心里急了,忙说道:“大老爷,朝廷并没有不允许典妻更没有明令禁止,更何况此制在民间己蔚然成风,更有讲究和规矩,草民凡事也是按规矩和仪式来的,此仪式与娶妻一般正式,也要经过媒证、订约、送聘、迎接、送回几个程序,所以草民并无半点不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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