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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家

  翌日,二人和曹庞一同前往霍家。沈尽欢夜里研究了地图,发现霍家和谢家只隔了两条街坊,霍家在西市,谢家在东市,周边也都有商铺人家,而官驿正好就在正南面的街口,官府挨得也近。要是想动手脚,不可能不被发现。
  众人刚踏进霍家的门,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就迎了出来,身后跟着一身段纤细容貌姣好的妙龄女子,一看就知道是鼎鼎大名的霍燕燕。
  “这位是帝京来的少府令沈大人,这位是监察元大人。”曹庞在一边期期艾艾地介绍道。
  霍老大先是一惊,而后拜服下去。沈尽欢还等着邵尘说免礼,一想到如今身份不一样了,忙开了口让霍老大一家子起身。
  “霍某没想到如今朝中人才济济,二位年纪轻轻就能荣登大雅,真是后生可畏,方才还请二位大人莫要怪罪。”霍老大身材魁梧,黝黑的皮肤看着十分凶相,但说出来的话却很上道,不像传言中那样粗俗。
  待霍老大将众人迎进正堂坐定,沈尽欢才颔首道:“霍老板客气了,本官今日来,是想问一问两仓粮食不翼而飞的事情,不知霍老板作何解释?”
  霍老大瞧沈尽欢年岁不大,问话老成的样子,顿了顿神,转头叹了口气道:“此事,霍家确实全然不知。”
  “粮食是从霍家出的仓,中间没有经过别家之手,到了地方却发现被掉了包,霍老板作局外人可信这话?”沈尽欢浅笑,作为外来人,礼节上分毫不差。
  曹庞坐在一边不假思索道:“霍老板在陈郡是大善人,不可能会做出那损阴德的事。”
  霍老大是什么人,沈尽欢听官驿的老人说过,确实是乐善好施的恩主,往年闹灾,霍家总是冲在前头帮忙,哪知今年出了纰漏。
  万年基业一朝丧,霍老大怕是也没想到。
  “如此......”沈尽欢看不出表情的盯着霍老大,转而道:“那霍老板说说,这上千石粮食是如何进的霍家仓。”
  霍老大犹豫一下,将家丁避退后开口道:“这批粮,是谢家家主谢秉时送给曹某的,大人或许有所耳闻,谢家如今经营的矿坊,从前是霍家和北燕王府一同办的,后来圣上登基,霍某一下没了支撑就将矿坊卖给了刚来陈郡的谢秉时,当时他没什么钱,我就容许他给了抵押,先开门做生意,赚了钱再还,正好是去年,谢家做了一档鲁国的生意赚了一笔,把欠的钱都还清了,他说为了感念霍家这些年的照应,就向曹大人买了三千石高粱送给我,我当时也十分感动,也没让人查验就放进了粮仓,谁知闹灾的时候搬出去,全变成了糠。”
  沈尽欢心生鄙夷,为商之人大多奸猾,哪能做亏本的买卖。霍老大祖上是流民并非商贾之阶,得吃多少亏、被世间污秽磨过多少遍才能打拼出这样的成绩,现在却被一个家底只有霍家一半的谢家捅了一刀,不免让人怀疑他所言是否有隐瞒。
  谢家承蒙霍家这么些年,把债还清了就反咬一口,根基还没站稳当呢就把救命恩人推下了井,是真不怕被世人诟病,还是中间有蹊跷。
  沈尽欢看见霍燕燕肩膀下垂立在霍老大身侧,面色不佳的样子,关切道:“霍姑娘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霍燕燕一惊,看了一眼霍老大,落落道:“多谢大人关怀,前几日受了风寒,才好一些。”
  邵尘目光一凛,打量了她一番道:“既然生着病,就请姑娘先回去吧。”
  沈尽欢对他投了个眼神,转而看向福身退下的霍燕燕。
  面颊微红,唇色如常,嘴角下垂,眉间夹着阴郁。
  见此,心下了然。
  沈尽欢明了了来历经过,对霍老大道:“说来惭愧,此事原不该由本官查办,只是皇命在身,要解一方灾民之忧所以才来叨扰。”
  本来是司监司的活儿,奈何谁都不想到会有这档子事,燕帝也没派司监司的人下来,加上邵尘昨日又是那样说道,沈尽欢才不得不接下这个烂摊子,免得拖泥带水让灾民起义闹事。
  霍老大拱手:“还烦请沈大人彻查此事,还曹某一个公道。”
  沈尽欢点头,“这样,霍老板先带我们看看屯存粮食的地方。”
  霍老大挪动着起身,带他们走到后院的一所木质院落。
  众人进去的时候,衙门正有三位捕快在取证。
  “可有什么发现?”
  “启禀大人,整间屋子都没有发现除了霍家家丁外的脚印,粮筐放置的地方也没有大力挪动的痕迹。”有些年纪的那位捕快回道。
  “哦?”沈尽欢垂了眼,穿了脚套走进去环顾四周墙壁。
  粮食怕潮,屋子里有通风口,脚底下支了架子是悬空的。
  霍家做安置是极好,透过木头缝看底下,是垒的严严实实的老柴,既能让上头的粮食保持干燥又能有空间存储柴火,这间屋子还真是一举两得。
  千斤重的粮筐放在地上,只有一次进出,故而痕迹不多,从表面上可以看出当时粮食送进来后就再没有搬动过,这也就说明霍老大确实不知道怎么回事。
  “霍老板当时为何不开箱查验?”沈尽欢转身问道。
  霍老大皱眉道:“谢秉时向来忠厚老实,以前也多少送过东西给我,当时也没多想,既然是粮食也做不了假,是真的没想到……”
  还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沈尽欢轻叹。
  衙门把霍家里里外外搜查了两遍,确定没有私藏的嫌疑后才向他们回禀告退。
  见问不出什么,沈尽欢便知趣的回了官驿。
  “如何?”邵尘问道。
  “不怕明拳打斗,只怕暗掌伤人。”沈尽欢给他倒了杯茶道。
  邵尘对霍家疑虑重重,听她这么一说仍然保持着沉默。
  “这批官粮被谢家买下来给了霍家,霍老大想做善人却发现粮变成了糠和碎石,整件事的范围就这三家,郡守府收了钱过了公文,也没有私下拿回的理由,所以......”
  邵尘盯着她道:“你怀疑是谢家?”
  “殿下别着急为霍家开脱呀。”沈尽欢斜瞄了他一眼。
  “我有什么理由给他们开脱。”邵尘好笑道。
  “那臣就不知道了。”
  邵尘知道沈尽欢这样子是做给他看的,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你准备何时去谢家?”
  “不急,明日再说,咱们都开始查了定少不了谢家。”沈尽欢笑道。
  王曼那样机敏的人,不会不知道她的堂侄女来了,照着她们那脉的性情,不会放过这么一个攀亲的好机会。
  沈尽欢说不急,就是等着王曼自己找上门。
  那边济灾堂还等着划址动工,沈尽欢饭后特地跑了趟城郊,发现有一块地图上没标记出来的地方,地方宽敞且安全就立即就让工人动了工,要趁着梅雨季还没来将地方搭盖好,算着时候还是挺紧张的。
  陈郡的天变化莫测,毫无预兆的就下起雨来,沈尽欢待在起好的大棚里等雨停,老远看见邵尘和泽宇撑着伞过来。
  “殿......大人怎么了?”沈尽欢问道。
  泽宇递给之彤两把伞,笑着凑过去道:“我家大人见官驿的伞没少,就知道少令出门没带,眼瞧着雨下大了特地送来。”
  “哟,大人费心还赶这一趟。”沈尽欢分外真诚地看着邵尘。
  “你心里知道就好。”邵尘嫌弃地翻了个白眼,径自坐到棚内桌边。
  “这就是你选的地方?”邵尘环顾四周,地方是大,砍了树木植被,能容下千人不止。
  “是,可还行?”沈尽欢理所当然道,口气里不容许半分否定。
  “凑活。”邵尘喝了口茶道。
  “......”
  “卑职觉得挺好的,地方这么大,到时候把灾民引到这边,既不会流离失所也不会阻拦官兵修缮道路。”泽宇飞快道。
  沈尽欢赞许地点点头,说话还是泽宇会说话。
  约莫两盏茶的功夫,雨小了很多,在棚里躲雨的工人扛着家伙继续出工。
  沈尽欢正要跟上去就被邵尘按下。
  “泥泥水水的,也不嫌脏。”
  沈尽欢不急不恼,小声道:“臣惯了,您在这好好喝茶吧。”
  这屁大点地方比起帝陵开工时开垦大半个山头可算不上什么。
  在外头,邵尘是五品内阁辅臣,沈尽欢是从四品少令,哪有臣下喝茶大人监工的事情?沈尽欢话没说完,邵尘也跟着起来,“那就一起去吧。”
  沈尽欢只好点头随他便。
  棚内有十几位就近的村民带着,忽然从横七竖八的人堆里传出一声呼救。
  沈尽欢本能寻声望去,一位头上裹着方巾的妇女歇斯底里地喊着救命,怀里抱着一个八岁左右的男孩儿。
  “出了什么事?”
  “救命啊,我孩子他......他三日高烧不退,如今昏死过去了!”妇人哭喊着。
  沈尽欢二话不说蹲下去卷了袖子,将孩子抱到自己怀里检查。
  她来陈郡两日,瞧见了许多这样年纪的孩子,全都消瘦不已肤色蜡黄。沈尽欢抱着他,没感觉一点八岁孩子该有的沉重感。
  这孩子眼窝深陷,头上全是冷汗,不光衣不遮体,鞋子也是破了大半截的,叫人心酸不已。
  “放心,只是受了风寒,未有其他疾病,”沈尽欢看着周边环境,没发现一个能让她医治的地方,又道:“随我去官驿,我给他看看。”
  “你是官门中人?”妇人大惊失色,忙将孩子抱去。
  其他人听见他们是关门中人,纷纷惊惧地看过来,好像为他们增设大棚避难所的不是官府似的。
  邵尘侧身扫了一遍躺坐在那儿的人们,目光回到沈尽欢身上。
  “大娘你别怕,我们是救济赈灾的,你放心我会治好你孩子的。”沈尽欢柔声安抚道。
  妇人还是不敢,畏惧地看向站在她身后的邵尘。
  “您要是拖下去,小病能成大病,自己看着办吧。”沈尽欢道。
  看了看怀里的孩子,妇人便还是起身随他们走了。
  之彤去官驿管事婆那儿要了一身干净的衣裳给孩子换好,又烧了热汤让孩子全身浸泡发汗。忙活到晚膳时候,总算是有了退烧的迹象。
  妇人歉疚道:“真不知如何谢你们。”
  邵尘问道:“救济灾民、修山造路皆是官府所为,为何你们如此惧怕官门中人?”
  妇人见邵尘气宇非凡,想必是官驿最大的官儿,便道:“大人说的不错,官府确实是为造福百姓,但是一发起灾来,官府却连米粮都不给,甚至还要伸手朝老百姓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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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怕明拳打斗,只怕暗掌伤人。”是一句谚语。
  其实挺纠结沈尽欢在这件案子里的作为的。感觉自己给她背负了太多东西,她要做的不止是济灾救民,还要给邵尘打掩护。但是这件事又对后续的发展至关重要......(开始胡言乱语@#¥%…*)
  【记录首次发稿时间:2020.1.26 1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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