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龙吟

  傅九城撑着剑柄站在崇陵门外，这也是整座皇城的必经入口，若搁以往，眼下的时辰便该有接二连叁的朝臣在这里停下车驾，待叁叁两两地结伴后步行入内，等候早朝的开始。
  而如今，傅九城眼中所见便只有慌乱奔逃的无辜百姓。
  他们为帝王所弃，尖叫声混杂着挥之不去的绝望与惊恐，不知生路在何处。
  未去片刻，慕容绍领着追日营当先抵达。
  这位年近五十的帝王现在看来才将将二十，比傅九城第一次摸进西陵皇宫时所见还要意气风发。许是离千古一帝的宏图伟业只一步之遥，眼底的狂热比周遭的火焰还盛。
  “事到如今，傅殿主还想做英雄不成？”
  傅九城轻轻提了剑，手指一推，龙吟出鞘：“我从未要做英雄。陛下此刻可能看得见太极殿？”
  慕容绍嗤笑，却还是抬眼看向皇城内的至高点：“看见如何？看不见又如何？不消一刻，这整个皇宫，整个东秦都将为朕所有！你以为朕以后会留在这里？简直可笑，朕会建造一座比这里更为恢弘伟大的宫殿，缔造西陵的辉煌盛世！”
  “好好珍惜你的最后一眼。”
  慕容绍一愣，旋即哈哈大笑出声：“朕竟不知，傅殿主是如此有趣的人。来啊，追日营的勇士们，为朕拿下这腐朽的东秦！这片土地上所有的财富和美人儿朕都与尔等共享！”
  慕容绍一声令下，除了白梦雪其余人皆闻声而动。
  傅九城面色冷淡地抛出手中厚重古剑，龙吟鸣啸，巨大的金色龙影横空出现。
  尚不待这些修士反应，盘旋的龙影即俯冲而下，张嘴便将打头的几人咬成了碎虚，连一片残影都不留。
  “……太阿术！”
  单纯的太阿术并不可怕，虽然凌厉强悍，但也不是全然没有应对之法，面前这却是将太阿术融进了剑法里，以剑化龙，龙身上每一片细碎的剑光都承载着霸道的太阿术，所过之处，能将他们魂魄都彻底绞杀。
  龙影长鸣，不过短短片刻便将在场修士斩杀大半。至于余下小半，则大多自认不敌先一步逃离。
  很快，无敌可杀的龙影便回到傅九城身边，巨大的龙尾环绕周身，金光闪闪的龙首则盘桓于头顶上方。此时若细看，便能发现这条化形的龙其实就是方才的那把剑，龙身上的每一片龙鳞都闪着青冷的剑光。
  “我给过你机会。”傅九城抬眼，给出最后的定论。
  慕容绍脸色呈现出因极度愤怒而带来的涨红：“你以为朕会认输？不可能！朕还有西陵的千军万马！！你能杀百人还是万人？朕就不信你能杀尽西陵……”
  话音未落，便有一根琴弦自他胸口穿心而过。
  慕容绍难以置信地低头，还没来得及出声，便听见身后冰冷如雪的嗓音：“梦雪见过君上。”
  “夜夭身在何处？”
  白梦雪的嗓音依旧不见任何起伏：“方才君上出手，她便已经离去，捉了个人往西。”
  傅九城纵身跃起，迅速消失于眼前。
  慕容绍这方大笑出声，只是和先前相比，这笑里全是悲怆与自嘲：“你既称他为君，这么多年又为何效力于朕？”
  “他给我一次机会，若我能杀了他，他自然就不是我的君上。”白梦雪平直地解释，语气里既无遗憾也无后悔，仿佛只是单纯地陈述事实。
  “原来……原来他方才是在对你说……”
  东珠是跟着夜夭一道离开的。
  没人知道她悄悄跑出了千山殿，云欢不知，怀仁不知，小锦也不知，她告诉自己，只是去和陈彦明说声抱歉而已。可她还没见着陈彦明，就先见到了傅九城那一手漂亮又霸道的招式。
  恍惚间，似乎有人跳进宫城捉了个人离开。
  东珠怎么看怎么像陈彦明，她想不通那个女妖为何要抓陈彦明，可她也没时间想，至少，不要让她再留在这里看着傅九城是如何轻易就将他的敌人撕成泡影的。
  东珠追的时候有些走神，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片混乱，好不容易追到人，却只有女妖一个。
  难道刚刚只是她恍惚之下的错觉？
  “……我知道你，傅九城娶的那位夫人罢？”夜夭率先开口，“正好，你来告诉我，当初我与他都是炼出一身仙骨的修为，他是天才，我亦是妖族千百年难见的天赋，凭什么一战过后我缠绵病榻十几年，而他觅得机缘一步登仙？”
  傅九城已经登仙了？
  “你不知？哈哈，我不知便罢了，你竟也不知？”夜夭笑出声，笑着笑着，嘲弄便成了愤恨，“你不知，这么多年的伤重都是他伪装的！为的就是让阿绍放下戒备，甚至不惜用东秦的疆土做饵，然后在阿绍离目标最近的时候再亲手毁了他！他若想报仇，十几年前就能杀了我和阿绍，可他什么都没做，而是等到今天才出手！杀了我们还不够，他就是想我们经历最大的痛苦，所以他让阿绍死在见到曙光的那一刻，让我看着阿绍死！！”
  “他对你可曾有过一句真话？你知不知道就连白梦雪都是他的人？所以，白梦雪怎么可能真的伤他？你在为他担心的时候，他看着你哭，看着你笑，是不是觉着你就是个大傻子？！”
  东珠以为自己会被她挑起愤怒，可她从没像现在这样冷静过。
  “那你知不知道当年你杀的傅四海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