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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雪澄尚未认识席榆泽之前,并不知道自己出了什么问题。起初「爸爸」以为她中邪,带她去不少宫庙收惊,除了被灌下不少莫名其妙的符水,还被那些神棍抽打驱邪。香油钱添了不少,她也愈发安静。
  她清楚,男人的行为不是出自于父爱,是害怕自己这个商品坏了会失去很大部分的收入来源。普通人辛苦劳动好几天的薪水,只靠一个晚上就能赚到,出力的还不是自己,怎么想都觉得物超所值。
  为了避免再被拖去收惊,白雪澄在男人面前尽力装得正常,学会了一套演戏的本领。不过在学校,她很常出现失忆症状,她不太确定自己做过什么事情,但看周遭同学的反应,想必不是什么好事。
  女生对她避之唯恐不及,私底下传了很多难听话,其中多少夹杂对她外貌的嫉妒。但更夸张的是有男同学私下传纸条给她,问她一个晚上开多少钱。
  这张美丽的脸对她来说,儼如一个诅咒。
  所以,她不喜欢别人称讚她漂亮。
  混乱的状况持续到了毕业丝毫没有缓解。为了争取多一点的自由空间,她刻意填了离家比较远的校区,光是走路就要花上三十分鐘,但她并不在意。
  开学第一週,她路过辅导室前,恰巧碰到了席榆泽。大概是出于一种职业的直觉,席榆泽透过班导让她到辅导室进行諮询。
  席榆泽唸的是外国的菁英大学,完成博士学位后拿到临床心理师证照,学成归国后一直从事相关工作。初次见面,白雪澄就察觉到对方身上某种特别的气质。
  那个男人可以透过貌似温和却隐藏锐利的眼睛看穿她身上的所有防卫。
  「雪澄,我想知道你有没有意识到自己目前的状态很危险?」
  她瞇起眼睛,非常直接:「你是说我有病吗?很多同学都这样说,你是精神科医生?功用应该是开药给我吃,不是给我灌符水吧?还是你觉得我应该要被关起来?」
  席榆泽并不因为她的尖锐言语產生任何情绪波动,眉目依旧透出温和:「严格来说,我并不是医生,而是临床心理师。在台湾体制,我没有开药的权利,也不能给你下达诊断,这是精神科医师的范畴。如果是在美国的话,有几个州是可以合法开药的。不过你的情形,并不是药物能够解决的。」
  这是第一个跟她说自己不是被恶鬼或邪灵附身的傢伙。于是,白雪澄出乎意料產生耐心,双手环胸,纤细长腿交叠,倚靠在椅上听他继续废话。
  席榆泽看她一副防御姿态,笑了笑,「人的一生分成好几个阶段。初期是一个解离的过程。没有人出生就能达到人格完整。你会用不同的自我状态和你所看见的世界进行互动。在六到九岁之间慢慢整合出一个完整的人格。」他顿了顿,接着说:「经歷童年创伤的人,整合过程中出现障碍,随时处在一个分崩离析的状态。」
  席榆泽从资料夹拿出一张纯白的a4纸,将它随意撕成好几块,四散放在桌上。
  「你本来是完整的纸张,却在碰到创伤时被分割,每张碎片虽然看似独立──」边说,他将所有碎片重新拼回a4大小,「其实,它们都还是你。」
  解离并不是一加一等于二,而是所有分数加起来后仍旧等于一。
  「我能帮你的是把这些人格进行融合,将不同的人格合併成为新人格,直到所有人格合併完整;或者是整合,其他人格依旧独立,但你们之间能够相互共存,知道彼此的记忆还有生活资讯。毕竟失忆这件事情……不只你,哪怕是我,都觉得可怕。」
  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也不清楚身上碰到什么脏东西。
  语毕,席榆泽递给她一张名片,绅士有礼貌地笑道:「这是我的私人诊所,虽然说欢迎你有点不太好,不过我希望你想清楚后能过来一趟。」
  白雪澄盯着名片,倾身向前,纤细手指夹住那张名片,前后翻看。
  「你说这些都是为了要赚钱吧?」她一声冷笑,「如果我没钱,你还会帮我吗?」
  席榆泽也不生气,反倒相当坦诚:「赚钱自然是目的之一。人活在这世界上就是为了生存,赚钱则是其中一种手段。但赚钱之馀,我还能帮助你,这样不是很好吗?当然,如果你经济上有困难,我可以帮你寻求一些政府资源,减轻你的负担。」
  白雪澄眼眸一扬,「你怎么不是先去找我的父母?」
  席榆泽对上她的漆黑瞳仁,「这世界上很多有童年创伤阴影的案例,有很大部分来自于身边的熟人或至亲,这些加害者可能是邻居、亲戚、手足,又或者父母。如果你有希望陪伴你的人,可以一起来诊所,我的会客室够大。」
  白雪澄神色一顿。
  恰巧,上课鐘声响起,她驀然起身,连礼貌用语都没说,直接走回教室去了。
  席榆泽收起资料,叹了一口气,「现在的青少年啊……」他似乎忘了,他也没大青少年们几岁,只是天资优异,所以极早爬到了金字塔顶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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