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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围

  红衣倒地,鲜血从腹部不住溢出,整个人无力地躺在血泊里,看着十万仙家一个个嫉恶如仇地围上来,自嘲地弯了弯嘴角,视线越发模糊。
  远处的穷奇发出怒吼:“上邪!”
  三天三夜的苦战,像饕餮和混沌这种骁勇善战的上古魔兽早已被啃得血肉模糊,就算是最强的穷奇都被鬼军硬生生啃掉一只腿,只剩下森森白骨支撑着庞大的身躯。
  更别提其他普通魔兽,尚且能动的几只上古魔兽咆哮着冲过来,却被仙将阻拦。
  饕餮被仙将刺瞎了一只眼睛,痛苦大吼,“啊啊啊啊啊……偷袭暗算,乘人之危,你们这群卑鄙小人!特么的,住手!!小白脸的命是我的,谁敢跟老子抢!!!”
  伐檀从空中飞去,却被一只偌大的锁仙网捞住,众仙趁机朝她的翅膀砍去,凄厉的凤鸣声响彻大地。
  千钧一发之时,一柄白剑从天而降,浩然深厚的剑气将逼近上邪的众仙家震开。
  染着鲜血与泥垢的白衣护在上邪身前,众人从未见过那样的顾轻,眼眶通红,满身杀气,他颤抖地将人抱起,不顾自己的内伤将修为源源不断地传进她体内,心疼得声音都哑了,“阿邪别怕,我带你回家。”
  说着,他用白绫把人牢牢固定在背上,一手持皆白剑,周身仙气暴膨,在众魔兽前仆后继的掩护下杀出重围。
  山崖上的众弟子看到这里各个心如堵石,在十万仙家的合力绞杀下,数万魔兽最后逃出去的不足百只,大多数伤势颇重的都自愿留下,他们自爆内丹,和穷追不舍的天兵天将同归于尽,只为了助上邪逃出生天。
  一群小辈好几次手都到落到了剑柄上,明明知道是幻境,却不禁想拔剑冲出去相救,这与仙门正史里所记载的暗夜之征完全不同,仙史之中最浓墨重彩的丰功伟绩,背后的真相竟如此龌龊!
  长思没忍住,大喝一声,一剑劈了出去,幻境被劈开一道口子,迷雾从裂缝处渗出,众人再度被大雾包围。
  有弟子喜道:“这……这是幻境被破了吗?”
  “没有”,上邪再目睹了一遍当年的暗夜之征,那种压抑和沉重压得她根本喘不过气来,良久后才收敛心神,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道:“长思只不过劈开了这一层幻境而已。”
  长亭忽然喊道:“小公子不好了,长思晕倒了!”
  上邪急忙循声摸了过去,摸到长思的脉象,真不知说什么好,“无妨,他那方才那一招用力过猛,虚耗过度。”
  众人重新打起精神,开始在迷雾中摸索出路,幸亏之前绑在了一起,走了半天也没见谁失散。
  只是队伍后方不知谁暴呵了一声,“谁啊?哪个变态?摸我胸口干嘛?”
  回应他的是一个人呜呜的声音,似乎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嘴,说不出来话。
  “你是哑巴?不对,你是谁啊,我之前没见过你!”
  与此同时,长亭大喊道:“小公子,小心身后!”
  迷雾中他依稀看到有个人影出现在红衣身后。
  上邪没还来得及回头,一双手臂已经紧紧扣住她的腰,一股温热的呼吸拍打在她耳畔,暧昧呢喃道:“小师傅……”
  她瞳孔一缩,浑身都僵住了,下意识地要去拔剑。
  容习仁却先她一步压住了她的手,低低笑道:“我第一次练剑的时候,您教过我,出剑要快,不能胆怯犹豫,怎么如今自己倒忘了。”
  上邪咬牙道:“孽障!”
  紧接着一股暗香入鼻,那味道再熟悉不过了,直接将她迷昏了过去。
  ……
  上邪再醒过来时,刚睁开眼就看见顾二三那张大脸怼着自己,条件反射性地给了他一巴掌,清脆响亮的声音回荡在山洞中。
  “呜呜呜……”
  “呃,原来是少爷啊!你怎么在这儿?不是应该待在戊戌宫?”
  顾二三委屈巴巴地捂着脸,蹲在犄角旮旯里叽叽歪歪地哭了起来。
  上邪环视四周,发现自己在一处山洞中,洞口仿佛有结界,白雾被挡在了外面,某个二傻子也不回话,还在呜呜个不停,她莫名觉得这个声音很耳熟,嘴角抽搐道:“少爷,你不会就是方才队伍里那个袭胸的变态吧!”
  “呜呜呜呜呜呜……”
  叫唤得更厉害了。
  上邪这才察觉他被人用仙术封了口,赶紧用自己无数不多的那点法术给他解了禁。
  顾二三一个激动,当即扑上来抱着她兴奋嚎道:“啊啊啊啊啊啊……娘啊娘啊,终于能说话啦!!”
  上邪拍了拍他的后背,一脸慈祥的笑容,“乖,别瞎说,我没你这么大儿子!”
  “……”
  “儿子说话,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谁是你儿子?特么的,都怪那个容什么仁,他闯进戊戌宫把我劫了出来,带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还嫌我吵,封了我的嘴。”
  上邪点了点头,刚想说顾二三是不是抱得太紧,洞口传来一阵怒喝声,“放开她!”
  容习仁召出淬魂鞭,猛地向顾二三抽去,上邪一个侧身护到他跟前,淬魂鞭骤然被抽回,那人目眦尽裂道:“你还是这么护着他!你忘了他当年……”
  上邪呵止道:“闭嘴,我护着谁是我的事情,用不着你来说教。”
  这句话像是戳到容习仁的什么痛处,他气得面容扭曲,愤愤道:“是,你谁都肯护着,谁都肯宽容原谅,唯独对我事事苛求,不肯拿正眼瞧我,为什么?当初我不过就犯了一点小错,你就要将我逐出师门,便不肯要我了!”
  “小错?你失手将仙家弟子打下凡间,我护着你,原谅你,是念你年幼无心,但后来呢!你滥杀无辜、欺师灭祖,这些是小错吗?”
  容习仁咆哮道:“是那群畜生先觊觎你的,他们和我抢你,我杀了他们有什么错?你本来就是我的师傅,是我一个人的!你是神,理应高高在上,为什么要和一群魔兽混迹在一起?他们那么肮脏,分明是玷污了你!”
  啪的一声,上邪狠狠扇了他一耳光,其实以容习仁如今的修为,若非他愿意,谁也不能这么轻易给他一耳光。
  容习仁偏头擦了擦嘴角的血,目光阴鸷道:“我没做错,我喜欢的东西就算是不择手段,我也会抢到手。”
  顾二三躲在上邪身后听得云里雾里,见势不妙,也不知哪里借来的胆子,站到上邪跟前,哆哆嗦嗦道:“你你……你想干嘛?我告诉你,她姓顾,是我顾家的家仆,打狗也要看主人的!更更……更何况她现在是戊戌太上的未婚妻,就个冷冰冰的怪胎,他很厉害的,你你……你别乱来!!!”
  顾二傻成功踩到了雷点,容习仁咬牙切齿道:“未婚妻?也是,小师傅一直待顾轻很好,甚至到最后……只要是顾轻,哪怕他要杀了你,你也甘之如饴!”
  眼见人步步紧逼,顾二三望向洞口,眼睛一亮,大喜道:“顾仙君……”
  容习仁回头的瞬间,顾少爷威武地朝着他的胯/下踢了一脚,用出了吃奶的力气。
  这男人嘛!哪怕你修成了大罗金仙,命根子也是还在的,除非一刀切了,否则就酸爽着吧!
  上邪懵逼地看着,不由震惊了一把!
  顾二三趁这空档拽着她就往外跑,她抽空回头瞧了眼容习仁,见他倒在地上脸色铁青,连动都动不了,可想而知这一脚踹得有多狠。
  两人一口气在迷雾里跑了小半个时辰,睁眼瞎地和迎面而来的几人撞到了一起。
  顾二三:“哎呦,本少爷的下巴!”
  长思捂着鼻子坐在地上,闷声道:“唔唔唔疼……长亭,我是不是脑袋撞坏了,这声音怎么听起来那么像那个傻叉少爷啊!”
  撞上的正巧是穿成一串蚂蚱的那十几名仙家弟子,领头的是长思,他这一倒不要紧,后面一排人齐刷刷地倒地,拴在一起最不好的一点便在此。
  长亭无奈道:“那就是。”
  “你没事吧。”
  顾二三的声音传来,十分关切,险些让长思以为是幻听,心道:这不符合那小气凡人的性格啊!
  确实,那说话的人并非此时正趴在地上正揉下巴的顾二三。
  待迷雾稍微散了一些,长思惊讶地瞧着身边站着的顾二三,又看向对面地上长得一模一样的顾二三,一时间有点凌乱,“卧槽,长亭,我们撞鬼了!”
  长亭将他扶了起来,更加无奈了,“你仔细看看。”
  大雾散尽,众人意识到这应该是新的幻境,那只蜃不知又吃了谁的记忆。
  长思认真地看了看身侧的顾二三,一袭戊戌宫标配的白衣金丝袍,腰悬古剑,周身仙气萦绕,风姿不凡,和人间遇到的那个财大气粗的顾少爷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人物。
  顾二三也懵逼地看着另一个自己。
  长亭解开了腰间的绳子,上前将上邪扶了起来,“小公子,你没事吧,方才是怎么回事?那人是谁?”
  上邪摆了摆手,一副不欲多言的样子,长亭见此也没再追问。
  有弟子突然发出惊呼声,高兴道:“快看,是大荒山的幻境!”
  “真的,是邪帝!!”
  上邪:“???”
  你们那副喜极而泣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长亭解释道:“我们与小公子分散后,相继进入了好几个幻境,那只蜃可能还吞了一些仙家掌门的记忆,呃,内容嘛……唉,都是些伤风败俗的事情,譬如珠胎暗结、夜会情郎,还有些……些云雨之事,好在大家只对暗夜之征的后续感兴趣。”
  上邪一阵无语,仙门八卦不感兴趣?对一个魔头感兴趣?
  幻境中的大荒山萧瑟了不少,红衣公子坐在竹舍前的摇椅上,她脸色苍白如纸,腹部裹着厚厚的绷带,怀里抱着一只鹦鹉,它五彩斑斓的羽毛所剩无几,皮肤上遍布密密麻麻的伤口,右翼根部有一道切口整齐的剑伤,翼骨被砍断,只还连着一点血肉。
  伐檀蔫蔫的,有力气无力地用鸟嘴啄着红衣的手,“小邪,我好困。”
  上邪轻抚着她的头,“困了就睡吧。”
  “那你记得叫醒我,我不想像梼杌一样一睡不起,别把他埋进土里,就那么放着吧,他喜欢露天睡觉……”
  “好。”
  摇椅旁还卧着一只有气出没气进的猪,左眼瞎了,血肉模糊的伤口还在冒血,因为那只猪总是用前蹄扒拉掉眼上的草药。
  上邪温声制止,“那是治伤的,不能擦掉。”
  饕餮把头贴在地上,弱弱地道了一声,“疼。”
  众人四处一望,才发现大荒山的家禽少了一半,活着回来的都遍体鳞伤,半死不活地趴在林间和竹舍四周。
  而幻境中的顾二三见上邪一直不理自己,皱了皱眉,重复道:“你没事吧。”
  上邪神色中透着一股疲倦:,“想说什么就直说,你什么时候也学会拐弯抹角了。”
  顾二三沉默了一瞬,“天帝让我来劝你,把祸世伞交出去。”
  红衣的声音瞬间冷了,嘲讽笑道:“他是让你来看我死没死吧?”
  顾二三没否认,“上邪,也许一个人说你错了,孰是孰非尚有商榷的余地,但如果天下人都说你错了呢?”
  上邪微怒道:“暗夜之征时你在闭关修炼,你知道什么?”
  “我只知道十万仙家为抵御鬼军死伤过半,天帝负伤而归,性命垂危,说是你在他封印鬼帝时重伤了他,上邪!你与华止从小一同长大,怎可狠下杀手?”
  那人几乎是吼出来的,“我重伤了他?!你亲眼所见吗?”
  她牵动了伤口,脸色愈发苍白。
  “十万仙家亲眼所见。”
  “顾轻呢?他也这么说吗?”
  “兄长把你送回大荒山后,就被老仙尊罚跪在九霄云殿前,他身上的伤至今都未处理,反而挨了三百雷鞭,现在诸天仙家都在参他,说他……说他与邪魔勾结,同流合污,按仙律当剔除仙骨,贬为凡人,永世不得为仙。他如今成了众矢之的、天界共敌,却死不悔改地和老仙尊叫板,不肯治伤,不肯吃药,再这样下去性命堪忧……”
  上邪垂眸,苦涩道:“我知道了。”
  顾二三却怒了,“你不知道!兄长为了护你,被你连累,你便如此轻描淡写一句我知道了吗?”
  上邪没再与他争辩,只道:“带他来大荒山,我会治好他的伤,会结束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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