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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暗翼啄心(1)

  24.3.1
  环球贸易大厦
  23:00
  一顶灰色小礼帽压住额头,一件灰色半长风衣罩住躯体,在僻静小街的拐角处,一个高挑俊雅的身影从环球贸易大厦的侧门里闪了出来,他在门口略略地站了一站,机警的目光从压低的帽沿和竖起的衣领间穿过,快速的观察了一下身边两侧的街道,但见左侧幽静右侧空旷未见丁点人影,于是身形一转,便径直沿着寂静的街道快步走去了。
  接近午夜时分的静寂小街上已是空无一人,他的脚步虽轻却走得匆忙,脚底下不时的传出沙沙的声响,这在空寂的街面上听来十分的清晰,脚步声声入耳,像是有人远远的跟在身后一样,不由人不心虚紧张。但此人却丝毫也不慌乱,他步幅平稳,神态从容,只因他的步频稍快,这才显出一些焦虑来。
  头顶上面一长溜的街灯高挑,盏盏明亮,快速行走的身形经过时,灯光投放,将他脚下的影子一次次的压短,再一次次的抻长,就好像他此时的心情一样,时松时紧,时沉时荡。夜风吹过,略感微凉,会馆内的声声软语和阵阵薰香,早已被吹得欲散念扬,却只留下了一长串的电话号码记在心上。
  他始终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就像夜半出更的警察。眼睛紧盯着经过的每一个幽暗的巷口,眼睛一眨不眨。耳畔捕捉着的传来的每一下可疑的声响,脚下一步不落。但他的脑海里却不时地回放着刚才的一幕又一幕,那是生意场上时进时退的讨价还价,是达到目的时虚伪的恭维话。
  “有一点我可以保证,舒展先生。您从我这里得到的任何一个消息都是真实的。”
  佩珀.盖伊绯红的脸上泛着兴奋的光,他迫不及待的作出保证,是想表述他作为一个世界级财团领袖的道德操守,很显然舒展的出价对他是很有诱惑力的。
  盖伊先生很为自己的判断得意,能够仅凭一个中投公司的头衔便捕捉到一个天大商机的本事,在这世界上绝无仅有。这不仅是他一个“生意人”敏感嗅觉的出色表现,而且还体现着他觊觎世界经济霸主地位的高远志向。他记得家族中最后一位长者在弥留之际留给他的忠告:别放过你眼前经过的任何一个机会,哪怕它还只是一个猜想,也要碰一碰运气,要知道,水深水浅那是试出来的!
  此刻,佩珀.盖伊那五官紧凑的小脸蛋儿上流光溢彩,绽放着高潮来临前的紧张和期待,他有意的压制着收获快感前的冲动,尽量的将那一刻推迟延长。对于这个自以为拥有纯正血统的家伙而言,成交一笔生意就如同经历一次生理上的自慰,他有信心控制好交易的进程,好像谈判的另一方就是他自己一样。
  “我掌握当今世界最新的经济情报,甚至,可以这么说,当美俄两国财长拿到那些带有关乎国家机密的敏感数字的各类报表的时候,嘻!它们差不多也在同一时间送到了我的案头上。”
  佩珀.盖伊的表情非常得意,这表明他的话丝毫也不夸张,他毫不掩饰的表明了这样的一个意思,对!我,佩珀.盖伊就是掌握着这个世界上曾经最为强大的两个国家的国家机密的人,当然,那其中不言而喻的意思是,中国的秘密也一样揣在我的兜里。
  但是,佩珀.盖伊感觉自己的夸夸其谈似乎并没引起对方的兴趣,他禁不住有些纳闷起来。莫非,这个自称是中投公司的家伙想要的还远不止这些?那么,可就要细细的研究一下了。如果他刚才所说的话果真能够兑现的话,这个中投公司虽然大,但眼前的这个人,他的能量…绝非是一个国有大公司能够装得下的呀!
  佩珀.盖伊的心不由得往下一沉,暗想道:莫非,自己一头扎进了和中情局一样的组织里?那样的话…盖伊先生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手持长竿脚踩钢缆,身悬在半空里的人。哦,是啊!那样一来,自己可就成了走钢索的人啦!想到这一点的时候,佩珀.盖伊有一点点的犹豫,脸上的红潮开始褪去,一丝忧虑袭上心头,让他期待的快感受阻,冲动开始消退了,当然,高潮来临的时刻更是越来越远…
  佩珀.盖伊并不是从一开始就这么兴致勃勃地,这其中也经历了跌宕起伏的过程。因为自始至终,舒展都显得很矜持,甚至有些郁闷。这在某种程度上给与了佩珀.盖伊一种鼓励。开始的时候他觉得是自己的实力镇住了对方,甚至消磨了对方开口讨价还价的勇气,但时间一长,他忽然觉得不是这样。他禁不住猜想:这个家伙沉默寡言,一副守口如瓶的样子,怕不是被自己吓成的,恐怕是…他根本就没有资格跟我出价吧!那么,自己起初的设想,看来是…高看他了?
  佩珀.盖伊萌生了一种受挫的感觉,他的热情骤冷,开始摆出一副带答不理的神情,他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但他无法发泄,因为这是他自找的结果,人家并没有主动说要找你盖伊先生寻求合作,即使你盖伊先生的兜里常揣着美国总统或是俄罗斯总理的小道消息,可谁跟你盖伊先生打听过这些呢?是你主动找上人家搭讪的嘛!所以,当他觉得自己一直主动结识的这个家伙不过是个小人物的时候,佩珀.盖伊觉得自己很丢脸。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沉默寡言的舒展却突然开口问道:
  “盖伊先生,你的帝国近五年来的纯利收益能有多少?”
  “什么?”
  佩珀.盖伊一愣,一时没能弄明白舒展问话的意思,sala saby十年的收益?那可是个天文数字啊!干吗打听这个?难道,你想入股吗?
  不等佩珀.盖伊回过神儿来,就见舒展左手横伸出二指来,再把右手的食指交叉着往上一搭,随口问道:
  “不会超出这个数吧!”
  二百个亿?佩珀.盖伊的心猛的一跳,他想,这家伙的心胸原来不小啊!但舒展接下来所说的话就更让佩珀.盖伊听得心惊胆战了。
  “跟我合作,在中国,你一年就能赚到这么多。”
  “您…您说什么?舒展先生。”
  佩珀.盖伊变得有些语无伦次,这还是他第一次被对方开出的价码给吓着了。因为,按照舒展所说的意思,他盖伊先生就能向麦当劳和肯德基那样的在中国大把的赚钱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原因,让这两家公司在中国的生意做得如日中天,收益当然也是盆满钵满。
  佩珀.盖伊曾经不无嫉妒得想过,如果是换了sala saby的话,他所做的可就远远不止这些了。因为他的手段绝不会像一个小丑造型的叔叔或是一个留着白胡子的老爷爷那么简单。盖伊先生投入的可不是连锁快餐店,需要一家一家的去发展,钱也不必靠卖汉堡那样,还要一个一个的赚回来,那是农民才会从事的业态,我可没那么苯!
  佩珀.盖伊始终都看不起像沃尔玛或是家得宝那一类的零售业,就算他们排在了世界五百强的首位又怎么样?他一直就这么想,我是个投资家,可以轻松的赚到钱,而这一切,只需我在电脑的键盘上面键入几个数字就够了。
  所以,舒展的话让他的热情前所未有的高涨起来。但是,他的头脑并没有因此而变得膨胀起来,他没有忘记问上一句:
  “那么,您需要我做些什么呢?舒展先生。”
  “情报。”
  舒展回答得很简单,但那话里所包含的内容却是极其的广泛。佩珀.盖伊想,嗯!二百亿的价码的确配得上这个条件。于是,佩珀.盖伊这才开始重新的兴奋起来,并且,表现得非常积极。听到“情报”两个字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与经济有关的消息,别小看了这些个只言片语,每一个字可都价值连城啊!佩珀.盖伊现出一副志得意满的神情,他精于此道,因而充满了自信。但是,当他稍稍细品对方的寓意之后,却不由得打了一个激灵,他这才意识到,答应了此事,就等于悬身在半空了。
  舒展的脸上没有任何成交前的预兆,他只是平静的看着盖伊先生的小脸儿像一支晴雨表那样变换着各种神态,但他知道那些表情并不能代表这家伙的内心所想,因此,他淡定的等着看到对方拿出卓有成效的实际行动出来。
  对于sala saby和这位佩珀.盖伊,舒展早有所闻,但那也仅仅是局限在表象上的东西,不足为据。这世界上没有哪一家大的企业或者财团没有政治背景,别天真地以为那些精美的进口商品背后亦如它们炫目的电视广告一般的纯洁干净和充满善意。说不定你慷慨解囊购买的那些电子产品,在关键时刻就会变成国家安全的隐患,而你为之支付的货款,有可能就是用来生产威胁中国的武器。
  舒展本意是想借机追查栗原的,他想从一个特情人员的角度去接触这场突袭中的敌特人员,他认为在特战当中有很多灵活的方法可以利用,这远比简单的逮捕和审讯更有效。但不想却意外地遭遇了这位举世闻名的大亨,而他的过分热情又让舒展一时摸不清对方的意图,刚才的一招钓饵正是他试探对方的手段。
  舒展看出了那家伙的反应有多强烈,但他也知道,要达成合作意向绝非那么简单,其中可能经历的起落还会很多。况且,他自己也需要向上级领导、国安部外情局的“财神”汇报这里的情况,请示对应的策略和可以用于交换的条件。
  但是,佩珀.盖伊先生没让舒展等得太久,他果然不愧为一个心存高远的野心家,他只是微微的踌躇了瞬间,略略的恐惧了须臾,稍稍的盘算了片刻,便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要脚踩两只船,风险一肩担,得失两强间,成败一手翻。
  “舒展先生,我们可以就合作的细节进行一次更加深入的讨论,比如,在中国投资…我能得到什么优惠的条件?”
  佩珀.盖伊的大胆是舒展始料不及的,而他的迫不及待更是出乎舒展所料,他一时无从判断,对方的这一招究竟是心急,还是试探。他想,如果此刻自己拿不出合作的诚意来,那么,今后再想挽回,怕是比登天还难了。
  佩珀.盖伊的敏捷反应的确是打了舒展一个措手不及,他的大脑快速的转动着,脸上却依然保持着矜持的笑容…
  快步走着的舒展已经远远的看见了那辆尹博赠与自己的黑色路虎,此刻,它就静静的停在路边。在赶来环球大厦的时候,为避开身后的那双目光,他才特意将车远远的停在这里的,因为只有步行才能帮助他尽快地摆脱跟踪。
  照常理他是不应该去而复返的,因为盯着他的那个人很可能会锲而不舍的守在这儿的,但舒展没有时间再等了,眼下他有更为急迫的事情要办,那关乎到海外情报员的安全。他相信不管盯梢的是哪一方面的人,他总有机会摆平此事的,他已经隐隐约约感受到了,一种来自内部的威胁正在朝着自己步步逼近。
  随着车门重重的一声响亮,舒展将自己密闭在了车厢里,他警觉的朝着后视镜里观察了片刻,确信没有尾巴之后,便骤然发动了车子。
  路虎的引擎低沉而有力,蕴含着极大的能量,此时,只要稍稍给上一脚油,它便会像猛虎下山一样的窜出去。但舒展并没有那样做,而是沉沉的坐在车里,脑海中反复的回放着那个重要的电话号码。此刻,他的心情就想这辆路虎一样,一心想要驰骋,但缺少明确的方向。
  这是一个意外的收获,是一个非常有价值的情报,舒展必须尽快的采取行动,趁着一切都还来得及的时候,消除海外情报员面临的危险,同时,也拯救一个濒于毁灭的灵魂。
  让舒展感到蹊跷的是,这一次的机缘巧合太过意外,大有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感觉。虽然他没能在party上找到栗原,却邂逅了sala saby帝国的“元首”,正是这个野心勃勃的亿万富翁,竟然为他的计划送上了一个传奇般的开端。
  “可不可以谈谈合作的具体条件?舒展先生。”
  佩珀.盖伊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满是征服的欲望,舒展在感到压力的同时,也不由得暗自欣喜,他想,看来,这家伙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结果了,所以,不能只是给他个热火罐儿抱着,还要想方设法让他看到自己的诚意,如此,就先要把规矩给他立下来。
  “坦率的说,盖伊先生,我们萍水相逢,最多还只能算是…新朋友。您懂我意思,对吧!”
  舒展一改自己的矜持与和善的表情,一脸严肃的给对方的热情泼了一盆冷水,一下子拉开了二人间的距离。舒展想,自己的话越冷,态度越谨慎,效果就会越逼真。要知道,他们正在谈论的已经不仅仅是生意范畴内的事情了,太过草率的话会被视作是一种缺乏可信度的表演,而成功的概率反而会衰减。
  佩珀.盖伊当然懂得道上的规矩,所以,当他听了舒展这么一说,反而觉得这个人做事不离谱儿。于是,他也收了一脸的假笑,冷色说道:
  “当然,舒展先生,现在就涉及太深的内容,的确显得有些操之过急,不如先从一些简单的业务做起吧!如您所说,新伙伴确实需要有个磨合的过程。”
  舒展的脸上现出一丝捉摸不定的笑容,虽然他一时还拿不准对方所说的“简单业务”是指哪些内容,但他不想给对方留下先做决定的机会,这也是他想要告诉对方的一个简单的规矩:佩珀.盖伊先生,无论你有多么雄厚的实力,但在中国做事,永远都要先听我说,你有见过乙方压过甲方的合作吗?
  于是,舒展丢下佩珀.盖伊的提议不理,径自拿出了一个新的议题来。就见他的脸上持续挂着意味深长的笑意,慢悠悠的说道:
  “盖伊先生,生意总是从信任开始的,信任度越高,生意做就越大,您远道而来,并且有意要在中国发展,那么,就请您…首先表现一下诚意吧!”
  舒展的话音刚落,佩珀.盖伊的便发出了一阵令人心痒难耐的笑声来,听得舒展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咯咯…!您真是个精明的生意人,舒展先生,我喜欢跟您这样的行家打交道,当然,您说的有道理,这既是规矩也是惯例,只是,如何才能迈好这第一步呢?”
  佩珀.盖伊这话说得有一点揣着明白装糊涂了,而这正是舒展懒于见到的。试想,如果彼此间经常在这种猫儿狗儿的层级上面纠缠,那不成了拉大锯扯大锯了?又如何能够上升到谈论“大生意”的层级上呢?
  舒展的脸往下一沉,当即起身,冷冷的说道:
  “那么,好吧!盖伊先生,您先整合一下您的全球发展计划吧!中国的事,可以放到您的长远期发展战略中去,如果您有什么新的想法,我们找机会再聊,我想…我不得不先告辞了。”
  咯咯儿!佩珀.盖伊再次发出了那种类似家禽类啼鸣般的笑声来,这让舒展顿觉自己这身借来的礼服有些单薄,脊背上冷飕飕的。
  “好吧!好吧!舒展先生。一个小小的玩笑,您别介意。”
  佩珀.盖伊老练的抬手止住了正欲起身告辞的舒展,一边自我解嘲的说着,看他自如的神态,反倒显得舒展有些小气了。于是,舒展等到他的笑声止了,这才重新坐了下来,脸上再一次的挂上了假笑,坏坏的说道:
  “我很单纯的,盖伊先生,你可不要骗了我的贞洁喔!”
  舒展说完哈哈大笑起来,他的笑声盖过了佩珀.盖伊那阴柔的呵呵声。
  玩笑已过,二人整肃而坐,就见佩珀.盖伊取出自己的iphone快速的敲击了几下屏幕,立时,上面显现出一行号码来。
  “我想你们一定急于知道这个人,她的女儿现在就躺在急救中心的icu病房里,由于机缘巧合我有幸成为她女儿的监护人,至于细节嘛…现在就不说了,只是这个人…眼下的处境非常不妙,我想,尽快安顿好她怕是你们的当务之急吧!”
  老奸巨猾的佩珀.盖伊早在他前往急救中心icu病房探望莫妮卡的路上便已经预感到,宋江藉此挟持的孩子母亲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穷途末路的地步,说不准何时便会现身出来,拼个鱼死网破。
  当他在icu病房里见到了看护莫妮卡的裴佩的时候,他当即敏感的察觉出,这个姑娘身上与众不同的特殊气质,他断定这个姑娘必是中国特情单位的工作人员。他想,既然,连中国特工都已经介入到这件事情中来了,足见宋江手上这张牌的可用价值已经所剩无几了,而自己身为莫妮卡的监护人,到了事发之时,也必定难脱干系,与其等到那个时候再惹上一身骚,到不如现在就…
  早有出清打算的佩珀.盖伊刚好选在了这个时候将这一计划付诸实施了。
  “这是莫妮卡母亲的电话?”
  舒展的心中一惊,他诧异于佩珀.盖伊的能量,他竟然握有掌控荀循的电话号码,这也就是说,他与操控莫妮卡的幕后黑手一直都有联系!舒展强按住心头的惊悸,面带不屑的说道:
  “这已经没用了,这个人早就失去价值了,其实,她刚刚还在我们的控制…”
  “但是,她逃脱了。舒展先生,您看,我已经足够坦诚了,如果,我们不能摆脱程式化的交往方式,那会耽误很多时间的。”
  佩珀.盖伊的话让舒展知道,这个人对时局的进展了如指掌,如果自己再这样硬挺下去的话,就会错过一个极有期待价值的开局。于是,他又瞟了那串号码一眼,点点头说道:
  “好吧!这就算作是…我们的第一次合作吧!”
  舒展在汽车引擎的轻微震颤下收起了思绪,他抬手将车载“北斗”导航仪轻轻点亮,五英寸大的led显示屏上立时显现出了一幅缩略版的城市交通图来。舒展在触摸屏上快速的点击着,屏上图案随着功能触键的逐一激活,竟然连通了总参情报局的秘密监听网络。这是总参高级特工用车的特殊配置,并非每个特情人员都有,但尹博在赠与舒展这辆路虎的时候,却特意为他按装好了这一设备,由此可见尹博对舒展的器重。
  舒展将一串密码输入到登陆窗口之后,很快便从弹出的对话框中看到了一个提问的警讯。舒展毫不犹豫的将他从佩珀.盖伊那里得到的荀循的电话号码敲了进去。大约过了不到十秒钟,一个旋转着的地球出现在了屏幕上,那显示表明了,追踪已经开始!
  舒展稳了稳神,他取出自己的手机来,一下一下,慢慢的键入荀循的手机号码,大脑中,则快速的梳理了一下他即将要实施的心理战术。他想要说服荀循,劝她投案自首。
  “喂?哪…哪位?”
  对方的语气有些犹豫,显然她已经认出了舒展的电话号码。舒展惊诧于荀循的变化,他想象不到,数小时之后这个年轻女人的声音竟然变得如此苍老。
  “荀循吗?我,舒展,你,还好吗?”
  舒展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和缓,语速平稳,他要把握住节奏,带着对方进入到一个平静而理性的氛围中去。他知道,若想劝降荀循最关键之处在于开始的这几分钟,首先要力争抓住对方的思想,然后才能将对方引导向光明的一方。因此,话要说到理上,吓要点中软肋,情要暖在心里,路要给在明处。
  “呵!好?呵呵!能好吗?”
  出乎舒展的意料,荀循并没有表现出很强的抵触,也许,此刻她急需的正是这样的一句问候,或者,她也想有个人听她的倾诉。舒展暗暗称好,连忙抓住时机说道:
  “好久没有休息了吧!你的伤好些了吗?”
  舒展本意询问的是荀循崴伤的脚踝,但荀循的回答却令他大吃一惊。就听荀循轻轻的呻吟了一声,说道:
  “血止住了,但恐怕我是再也握不住枪了。”
  舒展并不知道,天台之上,陈墨一枪打中了荀循握枪的手。所以,他颇感意外的追问道:
  “你说什么?你的手怎么了?”
  “陈墨好狠,他一枪打掉了我三根手指。”
  荀循的悲声令舒展感到一丝快慰,他想,狠?你亲手杀害博士的时候是不是够狠?但他并没有把这种情绪表现出来,相反却颇为关心的问道:
  “有没有去看医生?尽早处理或许会…”
  “看医生?你真会说笑话,现在,你们是不是已经张开了大网想要抓到我?别急,你们会抓到我的,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办。”
  “什么重要的事?说出来,我可以帮你。”
  “谁也帮不了我,我只能靠自己。”
  “那也未必,如果你指的是莫妮卡的事,我就可以。”
  “就算你能,你也不会做的,我已是重罪在身,帮我就是助纣为虐,这道理,我能懂的。”
  “不,有罪的是你,不是莫妮卡。救莫妮卡我们人人有责,这不需要你请求。”
  话说到这里的时候,荀循开始变得沉默了,显然,舒展的话已经起作用了。舒展趁热打铁的继续开导着荀循,眼睛却一刻不停的紧盯着“北斗”定位仪的显示屏,那上面不停变换着的图像,表明搜索的范围正在缩小。舒展尽力用话吸引住荀循,一方面是在拖延时间,等待定位结果的出现,另一方面,他也是真心想要劝说荀循,放弃抵抗,缴枪投案。
  “呜…”
  终于,电话的那一头传来一声压抑不住的呜咽声,荀循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的确,自从她从“老爹”的要挟中得知中情局掌控了莫妮卡,她就只有一个人独立承担着这种压力和痛楚,如果,当时她有一个人可以倾诉,或许,她也不会走上这样一条不归路。
  舒展按捺住情绪的跃动,仍旧保持着平和与冷静,眼睛一眨不眨的紧盯着面前的“北斗”定位仪。时间在一秒一秒的过去,荀循的呜咽已经变成了抽泣。舒展耐住性子,轻轻的说道:
  “好了,别在逞强了,告诉我,你在哪儿,我带你回去。”
  “我,再考虑考虑,如果,你能答应替我照看好莫妮卡,我,愿意…”
  “你放心,我的一位同事已经守在莫妮卡的床前了,她是一个善良、心胸宽广的姑娘,她会照顾好莫妮卡的。”
  “是裴佩吧!我听说过她,那是一个…好姑娘。”
  舒展说着话的同时,“北斗”定位仪的显示屏上已经清晰的显示出了荀循电话所在的具体位置,误差精度不超过五米。
  哦,成了!舒展心中暗喜,他连忙接住荀循的话题诚恳的说道:
  “你也曾是个好姑娘,现在,你应该勇敢的为自己犯下的罪行承担责任。”
  荀循沉吟了片刻,像是在下决心,舒展没有干扰她,他确信荀循清楚自己的出路,除了自首,别无他路可走。
  砰!砰砰!
  几下轻轻的敲击声将舒展从专注的意念交流当中惊醒,他猛回头赫然看见一支黑洞洞的枪口正顶在车窗上。一个文弱的中年人正把枪举在手上,同时,他用另一只手示意舒展,打开车门!
  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惊扰了荀循,耳机中传来咔嚓一声,电话挂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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