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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节

  第455章 警觉
  “公子您见过?”贵叔着实惊讶,“呃,不是,我的意思是公子您之前也见过这样的竹织扇?”竹织扇多得是,但编的再好也能一眼看出是竹片编制而成。但他拿回来的这几把可不同,第一次见到的人多数以为是丝绸锦缎之类面料所制,根本不会往竹子上去想。
  知若摇摇头,实话实说:“没见过,不过有淡淡的竹香,抚上去也有凉凉的感觉。”若不是她早有耳闻,而且正在寻找这织竹扇之人,仅凭此两点,还真没办法确定是竹织扇,看着实在不像。她是外行,完全没法想象用竹子能编织出如纹理此细腻柔和有光泽的扇子。
  “可不是?我第一次拿到这种扇子也是觉得温润清凉的手感特别舒服,”贵叔笑道,“不过我可没有公子您的敏锐,我当时还在疑惑是什么新面料呢,想着弄几匹来让针线房试试做新款式。至于竹香,我以为是熏了香的,哈哈哈哈。”不仅他眼拙,很多人都跟他一样,所以他才说发现宝贝了,刚好公子来得及时,如此好东西越早搞定越好,免得夜长梦多被人捷足先登了。
  “虽然裘娘子制作竹织扇好多年,但也是最近才开始编织这种工艺精细的竹丝扇,”贵叔继续道,“才卖出去几把就被我发现了,呵呵。”
  “裘娘子?”知若发现自己有点近乡情怯的感觉,暗自自嘲了一句“真矫情!”
  “是,就是制了这几把竹织扇的裘娘子,”贵叔点头,“公子您想不到吧,裘娘子还是个双目失明的人,啧啧啧,这把没有花纹的也就算了,可以说是熟能生巧,可这两把都是有花纹的。您看看,这牡丹花像不像真的?还有这几只蝴蝶,简直要飞起来了。”
  双目失明?娘子?知若挑了挑眉,什么叫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就是了!她觉得自己这一趟出来就是人品大爆发。
  “就是眼睛正常的匠人,要把竹扇做到如此精美也是不易,”知若真心感慨道,“贵叔是想同这位裘娘子合作?她会同意吗?什么条件?”她不知道前世瞎眼婆婆有没有同其他人合作。不过,不管如何,单凭贵叔慧眼识珠且能立刻想到合作这一点,知若就感到无比自豪,齐慕白手下都是强将啊!
  “我们大概谈了一下,不过还需要公子您的确认。”贵叔抿了一口茶,详细说来,“裘娘子的织扇手艺是方圆百里都公认的,之前她一直没有推出这种竹丝扇,担心的就是怀璧其罪。只是,她女儿眼看着就要临盆,女婿又没了消息,孤儿寡母的生活全靠她这门手艺,她不得不筹谋着多攒些家业。”
  有心合作,贵叔这样谨慎周到的人自然不会只看裘娘子的手艺,经过一番明察暗访,裘娘子的生活、经历、亲朋好友,能够查到的他几乎都了解了,这会儿细细地将裘娘子母女在临州府五六年来的生活、还有女儿裘念祖、女婿程鸣风的情况、以及近来关于程鸣风的传言都说了。
  “程鸣风?”刚刚被瞎眼婆婆还有个女儿的消息惊到的知若直接愣住了,好熟悉的名字,不久前刚刚听到过,有没有这么巧?
  落霜最喜欢关注巧合了:“程鸣风?今年的新科进士,听说现在可是太子的同门师弟,靖国公府的准女婿、太子的准连襟,不会是同名同姓吧?呵呵,我们应该打听一下那位新科进士程鸣风是不是临州府出去的。不过,据说那位程进士是被他媳妇算计后赖上的,孤儿寡母逼着她做了上门赘婿,人家对这桩亲事委屈的很。也是,有点本事的男人都不会做上门女婿,更别说金榜题名的新科进士。”
  “呸,真是不要脸!花了人家那么多银子,让人家供着考了进士,还委屈?真是人心不古!这样说来应该就是此人了,”贵叔的语气里多了两分不忿,他同裘氏母女见过两次,也算是熟人了,而且一般情况下人总是同情弱者,“不过我看那裘氏母女两似乎也是心里有了准备。若真是同太子和靖国公府扯上关联,孤儿寡母的也确实没有办法。”
  他之前的主家是京城的,所以他在京城呆了十多年,又是替主家看管生意整日里在外头打交道,这类事见闻得不要太多,哪届科考完不出几……至少一两例?念点旧情或者对原配还有所图谋的贬妻为妾,狠一点的暗中下手给糟糠之妻制造个意外一了百了,大多数还是找借口休妻。当然,原因肯定都是女方不好,不孝、恶疾、无子、甚至……淫荡。
  落霜一脸恍悟:“她们母女两有所怀疑,有所准备,所以裘娘子决定拿出绝活多挣些银子,否则以后年纪大了,一家三口老弱妇孺怎么活?而我们主子正声名鹊起,齐家家大业大、口碑好,做的还都是别人学不来的新奇东西,不差她的一个竹织扇,跟我们合作可以说是她现在最好的选择。”
  “正是,”贵叔赞许地打趣道,“谁说我们落霜姑娘动手比动脑强?瞧这分析的,头头是道啊!裘娘子倒是不矫情,她自己也是这么说的,所以还真没有我之前担心的狮子大开口。”
  “贵叔,在你看来,裘娘子是个怎样的人?”知若突然问道,“凭你的直觉。”
  “直觉?”贵叔想了想,才道,“话不多,说话直接、简短,不苟言笑,呃,好像守寡多年的妇人大部分都是这样的,呵呵。”
  “不过,”贵叔继续道,“一个寡妇,还是瞎了眼的寡妇独自抚养女儿长大,我起初以为除了手艺出众外,人肯定很精明。但交谈一番之后,发现她还真没有我想象中的泼辣和精明,当然,也不好算计就是了。哦对了,她们家养了两只大狼狗,凶得很,一般人还真不敢靠近。”
  “再有嘛,”贵叔皱起眉头又想了想,“警觉,非常的警觉,虽然说一般瞎子耳朵都特别好,但不知为什么,我就是觉得裘娘子对风吹草动特别敏锐。怎么说呢?若是她家院子里砖头少了一块,估计她都能很快发觉。”
  第456章 不好算计
  如冬一双大眼睛瞪得圆溜溜:“贵叔,夸张了吧?”对她这样接受过残酷训练的暗谍、死士来说,熟悉的环境里一点蛛丝马迹的变动确实有可能迅速发现,可是一个普通妇人,还是一个瞎眼的普通妇人,怎么可能?
  贵叔的神情依然坚定:“没夸张,我的直觉就是这样,总觉得她很敏锐,比我们这些眼没瞎的人更灵活,你们没见过她织竹丝,比头发丝还细的竹丝,被风吹开一根她都能马上伸手弄回来,比眼睛能看到的人还利索。”更重要的是,当时裘氏是一边织扇一边同他交谈,竟然还能心有旁骛,真正是一心多用有没有?
  “哦?”知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倒是相信贵叔的感觉,一个双目失明的妇人,如果没有一点不凡的手段,如何能平平安安将女儿抚养长大?据说她们的日子过得还不错。有些人有些事啊,只看表面还真看不出什么来。”
  之前知若就一直在怀疑,什么样的粗使丫鬟有可能知道所谓惊天大秘密?无意中偷听到?那么,一个丫鬟真有那么容易逃过死士追杀?
  她宁愿相信那就是个假丫鬟、真暗谍,之前那个月季不就在齐昊天府上做了多年默默无闻的丫鬟,然后又跑到邱玲身边继续做丫鬟?
  也只有这样的缘由,才能解释贵叔的直觉。贵叔虽然不会武功,不是军人或者暗谍,但是商场如战场这一点知若自己深有体会,她确实相信贵叔的直觉。
  所以,她很庆幸不是自己去找到了裘氏,而是贵叔先找到了竹织扇,这样的“相识”再自然不过,她就顺着贵叔铺好的路,做齐慕白该做会做的事就好,不用刻意去争取什么。
  被主子认同的贵叔很有成就感:“寡妇门前是非多,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不论从哪一条看,裘氏眼盲还孤儿寡母的能够有安稳的生活,并敢于爆出如此绝技,定然是有不为人知的自保手段。不过,小的认为这些于我们并无大碍。我们要的是她的竹织扇成为我们霓裳居和嫡仙居中独有的卖品,而她既然有意向同我们合作,所求也无非就是依附于我们齐家寻求庇护,各取所需罢了。”他们本就是互利合作,并没有算计裘氏的企图,那么裘氏有手段或者其它什么特殊能力对他们并无威胁,他们齐家也不是好算计的。
  “正是,”知若点头,“如果合作人太弱,自身麻烦太多,对我们也不是好事。”她肯定是要同裘氏合作的,但没必要同落霜几人说明最重要的真实原因,也……无从说起,她自己都知之无几,有的只是毫无根据的猜测和想象。
  真正同裘氏见面,知若才知道裘氏的实力恐怕远远超过自己的预想和贵叔的直觉。
  裘氏一身灰色细棉布衫,看上去三十六七岁左右,高瘦,但不是瘦弱,整个人显得很精神,虽然眼盲,但行动灵活,不比寻常人差,说话也是干脆利落,但话极少,能少说一个字绝不多开一下口那种。
  陪着裘氏一同来的是裘念祖,一个清秀柔婉的少妇,话也不多,大多时候安安静静地站在裘氏身后。
  “裘娘子,”贵叔道,“主要条款我们之前都谈得差不多了,我们家公子的意思你刚才也该听明白了,一旦签下合作协议,你的竹织扇就只能在我们齐家铺子里出现,你们不能再私自出售哪怕只是一把,否则就是违反协议。当然,你们原先那些蒲扇和竹片扇还是可以照常售卖的。”裘氏做的普通扇子也颇受欢迎,因为物美价廉、结实耐用,各地都有商人来找她大批量购买,所以才能买下那个小院且母女两衣食无忧。
  裘氏点头:“没有问题,其实这种绸缎一般的竹织扇我之前总共只卖出去两把,还是外番的客人,也没说是我自己编织的,然后很巧就遇到贵大爷您了。以后你们只说扇子是你们自己的匠人编织,不用提及我,只一段时间暗里派人到我这边取货并提出要求即可。”若不是她有心算计,贵叔哪能那么恰巧发现她的竹织扇?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她想靠着竹织扇多攒点家业,但不想引来关注。黄金齐后人家大业大,很可能还有暗力量,关键是出道以来重诚信、口碑好,是她目前所能找到的最好的靠山。
  “哦?”知若老神在在地回应了一声,就端起茶杯再无下文,一双眼睛似笑非笑,让正好瞥过来的裘念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娘亲的打算她是知道的,齐公子这是看破了娘亲的算计?
  裘氏莫名其妙地后背一凉,同时明显感觉到身后侄女的不安,嘴角泛过一抹苦笑,暗忖道:也是,黄金齐后人哪是这么容易算计的,对待这种人精还是坦诚些好,好在她一开始就存了让利求平安的心,在合作条件上不但没有狮子大开口,价格还称得上极其优惠。
  裘氏一脸讪讪地正要开口“坦白”,知若轻轻吹了吹茶杯里漂浮在水面上的茶叶,道:“这样很好,对我们双方都有利无弊。”她好奇的是,上辈子没有齐慕白,裘氏是同谁合作,或者直接就是自产自销?
  明知不可能找到答案,知若自然不会纠结于这类问题,继续道:“我们是要长期合作的,若是你们麻烦太多,对我们合作的生意没有好处。裘娘子,我前段时间从京城回来之前听了些传闻,巧的是传闻的主人公同你家赘婿同名同姓,且恰巧是新科进士,不知你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知若话音未落,裘念祖眼睛一亮,然而瞬间又黯淡下去。她不傻,齐公子是什么样的能人娘亲早已分析给她听了,齐公子此时既然会将传闻说给她们听,肯定已经基本上确定那位所谓同名同姓的新科进士就是相公程鸣风,而此“传闻”也定然不是好消息。虽然已有心理准备,裘念祖还是忍不住悲从心来。
  裘娘子倒是冷静多了:“还请公子告知,也让我们孤儿寡母有所准备。”
  “落霜,你详细说予裘娘子听,”知若抬了抬眉,心里着实又高看了裘氏一眼。任何时候,知己知彼才能权衡,即使是无力对抗不得不隐忍。
  落霜说的时候,知若一直暗暗观察裘氏,听到程鸣风如今攀上太子,裘娘子的右手青筋暴露,连死气沉沉的眼皮子都微微颤了颤。
  第457章 警示
  或许是因为贵叔说的“心里有了准备”,裘氏娘儿俩并没有太震惊,只是裘念祖的眼眶红了,尤其听到程鸣风所谓的委屈时,苍白的脸上克制不住地笼上了一层悲痛之色,还带了三分追悔。
  即使如此,直到她们离开,裘念祖也没有落下一滴眼泪,在裘氏对着知若说“多谢”两字时,她甚至还不忘屈了屈膝以示谢意。
  落霜叹了口气:“遇人不淑,早知道当初就不该供那贼子读书赶考。”
  落英“嗤”了一声:“真有早知道,裘娘子还可能让她闺女招赘那样的白眼狼?要我说,现在她们知道了真相有了准备还是万幸的,免得到时候被人欺骗、折辱、或者栽赃陷害、甚至害死都不无可能。”裘娘子不是个简单的妇人,既已知道真想,定然有手段应对。
  知若脑中一个激灵,前世呢?裘念祖是不是真的被欺骗、折辱、直至害死,所以裘氏才会不要命地现身告御状,被追杀的仇恨、女儿的仇一起报?
  知若不知道的是,她真相了!她更不会想到,裘念祖当晚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醒过来时全身汗湿,仿若淋了一场大雨。
  多么真实又多么可怕的梦啊,醒来后那一幕幕场景依然无比清晰地在脑海中回放:
  风雨交加、电闪雷鸣的夜里,程鸣风悄悄回来了,一脸的青黑在看到她高高耸起的腹部时难掩惊讶,还有一点惊慌失措,很快甩袖离开。她虽是呆怔住没能及时反应过来,但还是看到他将进来时手里抓着的一团什么东西塞进了衣袖。那夜,她睁着眼睛坐到天亮。
  第二天一早,她还没来得及同娘亲说程鸣风夜归的事,他又回来了,拉着她的手叙说了他离家这几个月的遭遇:路遇打劫身无分文,只能将家丁和书童卖了,雪上加霜的是进京后生了一场大病,幸得靖国公府四姑娘上香途中救了她。四姑娘虽是庶女,但温婉知礼,因她已过逝姨娘同是临州府老乡而视他为义兄。不曾想,就在会试开考前几日,四姑娘意外落水,又正巧被程鸣风给救了。众目睽睽之下肌肤相亲,他虽然救了四姑娘的命,却也坏了她的闺誉,不得不许诺娶她为妻。
  总之,程鸣风是深情的、善良的、无奈的,而她,也相信了。不但相信,还费尽心思说服娘亲原谅了程鸣风。之后,她由妻变妾,并被以养胎的名义留在临州府,程鸣风许诺她肚子里的孩子一定能成为嫡长子或嫡长女。
  于是,在她九死一生生下儿子不到八个月时,儿子就被程鸣风派来的人接进京城直接养在了正房霍四姑娘名下成为程府嫡长子。直到好多年后她死之前才知道,霍四姑娘在成亲前就同她表哥,也就是她那姨娘的侄儿苟且并用药打掉了一个胎儿,导致不能再怀孕生子。可笑又可悲的是,程鸣风对此心知肚明。
  裘念祖颤抖的双手紧紧揪着已然滑落的被子,冰凉的泪潸然而下,如若她的人生悲剧仅止于此还好,谁让她识人不清呢?都是报应!自己酿的苦酒自己喝!
  然而,让她锥心刺痛的是梦中的她竟然一错再错,被程鸣风哄几句,伤疤都还没好就忘了疼,不但再次怀孕生下一个女儿,还无意中向程鸣风透露了姑姑身上那枚奇怪的铁片。
  她最终被人故意冲撞难产生下女儿妞妞后大出血死了倒也算是一种解脱,却令姑姑在不知的境况下陷入危机。因为那块铁片,程鸣风偶然识破并暴露了姑姑的身份,姑姑带着妞妞疲于奔命,终被一群黑衣人杀死,连同绑在她背上的不满五岁的妞妞……
  一场噩梦吗?
  可是她的感觉是那样的真切,亲眼“看到”姑姑和妞妞倒下的那一刻,痛彻心扉!
  过了好一会儿,裘念祖拿帕子一下一下地抹去脸上、脖子上的冷汗,眼里的悲痛颓丧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坚韧。姑姑说的没错,那位齐慕白公子就是她们家的贵人,不但让她们孤儿寡母能够在齐家的庇护下挣银子,还让她们提前知道真相有了心理准备,今晚她更是得到了上天的警示,彻底醒悟了。
  没错,做了这么个警示性的噩梦,裘念祖的第一反应就是神灵庇佑。而神灵为什么会突然庇佑她,给她警示,自然是沾了贵人齐公子的福气。要不怎么人人都想靠近有福之人,成亲都想着能请个六亲齐全的福娘子帮着新妇梳头,不就是为了沾点福气?
  而这福气,也让裘念祖多了一点和离的底气。是的,她要和离,而不是休弃,更不是毫无尊严地由正妻变外室,梦中那样的屈辱她一点儿都不想再重来一次。
  知若不知道自己被裘念祖当成了扭转命运的贵人,此刻她正在达愿坊一早安排好的一处密室里给“幻”布置任务。
  真正面对面站着,知若不禁再次感慨两位义兄的锐利眼光和安排,以及达愿坊暗谍的实力。除了初露面时恭恭敬敬、略带些忐忑的见礼和工作汇报,一身相同服饰的幻,无论是身形姿态,还是言行举止都让知若有点照镜子的感觉。而且,同幻相处的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里,她就能清晰地感觉到幻在似不经意间迅速地复刻着她的语气语速、习惯性小动作、及至眼神和气势。不用想也知道,因为她这个齐慕白同罗大有、无为先生、叶知府、还有潘家铭萧峰二人有过的近距离接触,为以防万一,二哥梁大海向另外四位齐慕白下达了更高要求的指示,首当其冲就是这会儿能直接见到她本人的幻了。
  “不是迫不得已,千万避开英国公世子潘家铭,尽量别同他对上。”谈完事情,知若忍不住再次交代道,“那人的观察力和记性都非同寻常。”她至今都没想明白那天是哪里出了差错,让那厮突然那么明显地起了疑心,难道是着男装的她给潘家铭印象太深?
  “是,属下谨记。”幻慎重应下。他们四人扮的齐慕白主要是让这个人物有迹可循、若隐若现,一般不同任何人产生能够留下印象的接触,甚至连开口说话都极少。但是,很显然,今后若是逼不得已同那几人正面对上,他们总不能装着不认识。主子既然如此忌惮那位潘世子,而他们也早知道潘世子不是真正的废物纨绔,自然不敢心存侥幸。
  第458章 丁香
  幻一离开,知若三人也立即开始换颜换装。两刻钟后,一辆不大、但用料做工看着都挺体面的马车出现在出城的官道上。这辆马车显见是在赶路,除了晚上住店、还有偶尔停下喂马,一路上都在急行。
  马车上也是一主俩仆,主子是一位三十来岁的妇人,衣着首饰和言行姿态看着像小富人家的太太,只是戴着帷帽看不清面容。随身侍候的是一个干练利索的大丫鬟,肤色偏暗,脸型五官本来挺好看,可惜眼袋黑眼圈略重,两颊雀斑也多了点。然后还有一个十七八岁、皮肤黝黑、右鼻翼下方长了一颗大痦子的男仆负责赶车和跑腿。
  连续赶了十天路,这一日,主仆三人在天擦黑的时候入住了松江府的月华客栈,与之前十日相同,他们要了一间天字号和一间人字号,无论是人还是行事都不打眼。
  引路的伙计一离开,房门关上,妇人就取下帷帽轻叹一声:“总算是到松江府城了,我要好好逛两日。”
  大丫鬟放下手中的大包袱,一边飞快而不失细致地例行检查屋内各处,一边笑道:“主子先坐下,我打水给你洗洗,饭菜应该很快会买回来。”落霜一进客栈就同掌柜的打听附近最好的酒楼,估计这会儿已经放好行李出去了。
  是的,这一对主仆正是知若和落英,而出去觅食并将打包食物回来的黝黑小伙子当然是落霜了。
  知若帷帽下的五官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肤色黄了些,然后一块红色胎记从左额角开始,几乎占了半边脸,灵感来自燕妈妈那个侄女无盐绿,呵呵。
  落英兑好了温水端过来侍候知若洗脸净手,只是洗去汗水粉尘,紫苏专门给知若配的易容粉和药水都添加了护肤的东西,长期保持在脸上都不会损害皮肤,甚至有一点类似面膜的功效。
  “松江府确实挺繁华,”毕竟还是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女孩,一向表现沉稳的落英也是好奇心不缺,“但是比起南海,还是要差一些。不过啊,听说松江府的小吃食倒是出名地精致好吃,绣品也是别致,源于江州,又自成特色。”
  “你不觉得这儿的人说话都吴侬软语的?”知若笑道,“松江府的人自来活得特别精致,衣食住行可以不奢华,但一定要精致。”从游记和地方志的描述来看,松江府可不就是现代的上海?
  落英直点头:“是哦,尤其是女子,软糯婉转的,听着特别娇软。”说话好听不好听的还在其次,重要的是吃**致,姑娘是要好好转转,连续赶了十日路,吃住上与之前几个月比都简单得多,姑娘也确实辛苦了。
  落霜的动作确实快,知若才换上一身宽松舒适的细棉布衣裙,就听到门外传来特定节奏的敲门声。
  果然,落英一打开门,就看见落霜提着一大一小两个食盒站在那笑得黑脸发光,连那个痦子都跟着生动起来。
  “英姐姐,”落霜递过大的那个食盒,“鸡汁粥、小笼包、油焖笋、嫩菜心拌豆腐,还有天祥楼的招牌菜松江鲈鱼,闻着都香啊!”天祥楼不愧是客栈掌柜推荐的所谓整个松江府数一数二的两家酒楼之一,那鲈鱼端出来的时候她简直食指大动。可惜主子一向强调晚膳要少吃且相对清淡,她只能拣了这几样买。好在主子说了会在松江府停两日,她们总有机会直接去酒楼品尝其它招牌菜就是了,还有掌柜推荐的另一家喜乐大酒楼也一定要去的。
  看着落霜一副馋相,落英好笑地摇摇头:“看把你乐的,你也快去吃吧。”
  “是,那我走了,吃了饭我还得去喂马呢,然后出去买副马套回来,原来那个损坏了,怕路上不得用。”落霜笑呵呵地拎着小食盒下楼去自己那间人字号房。快快解决食盒里馋了她好一会儿的松江鲈鱼,她得摸摸这周边的情况,还有探一下松江府城的路,明日好联系达愿坊分部。
  刚下楼梯,正准备转身回房的落霜脚下一顿,然后面不改色地在客堂最边上靠窗的一张桌旁坐下:“伙计,给我上壶清茶来。”客栈一楼客堂有提供膳食,都是一些简单的饭菜,嘴巴挑剔的客人不想将就的也可以从外面酒楼买回来吃,只是若想在客堂里食用外面买来的或者自家带的食物,就得至少点上一壶茶了。
  落霜一边从食盒里取出饭菜,一边不动声色地关注着她前面那张桌上的一男一女,男的三四十岁,很大众没有什么特别,而女的可不就是曾经被她用来洗眼睛的花瓣浴美人、那个假王海棠?今天穿着还算朴素,一身七成新的粉蓝色棉布衣裙加上一根木簪子、一对小小的银耳钉,整个一清秀的小家碧玉。
  落霜坐下后,假王海棠出于某种本能瞥了一眼,也没在意,只是在鲈鱼的香味飘起时,那男的忍不住看过来:“小兄弟吃的不错嘛,天祥楼的松江鲈鱼?”
  落霜得意地笑:“正是,香吧?我就是担心味道留在屋里,晚上馋着睡不着觉,才想着在这吃,对不住了大哥,哈哈哈。”她不是很喜欢吃粥,所以要的是一碗白米饭,加上一笼小笼包和一整条鲈鱼,一个人坐这吃也是相当豪华了,毕竟她的打扮一看就是个跟着主子出来跑腿的长随。
  过来上茶的小伙计二财就一脸羡慕:“栓子哥,你们主家对你可真好。”一个人住一间屋,跟着主家吃天祥楼的饭菜,还一个人吃一整条天祥楼鲈鱼,这桌子上摆的饭菜足够他三四个月的月银了。
  “是啊是啊,”已经开吃的落霜呵呵笑道,“也是我们连着赶了十来天路没的好好吃饭,太太体恤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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