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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柴彤当即翻脸:“你说的什么狗屁话?我晓晓凭什么给你一命抵一命?!”
  柴续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一般在这种情况下,他可以利索地向任何人道句“对不起”,父母、朋友、同学、顾客都行,但他向来看不上眼的柴彤肯定不行。所以,他顿了顿,仍是硬着头皮道:“柴彤,我最烦你的就是小家子气,事事都爱跟人论个理儿,哪有那么多理儿?!我懒得浪费时间跟你因为一句话的事儿来回掰扯。总之,麟麟是咱爸妈的金孙,你看着办。”
  柴彤冷冷道:“我还是那句话,晓晓是轻舟的女儿,我一个人安排不了。”
  柴续没料到在生死攸关的问题上柴彤突然掉链子油盐不进,他怒火攻心一挥胳膊就将盛着芹菜的沥水盆打到了地上,切得半指长的芹菜瞬间湿淋淋铺满厨房的地板。
  毛惠君解下围裙,愤愤地在这个身上摔两下,在那个身上摔两下,眼泪夺眶而出。她嘴里不住叨叨着自己命不好,生出这么两个养不熟的狗东西,从小斗争到大。
  翟轻舟在厨房门上轻轻敲了两下,毛惠君眉毛一动,跟一双不省心的儿女一起看过去。三人脑子里同时浮现出一个问题:他听到多少?
  翟轻舟用接下来的两句话回答了他们的问题:“翟欲晓毕竟是姓翟的,大哥,这事儿你逼柴彤没用。柴彤的事情我做不了主,但翟欲晓我是能做得了主的。翟欲晓不能给麟麟捐赠干细胞,所以我们就不浪费你们时间去做配型了。”
  翟轻舟的话落地,整个房子里静悄悄的,只剩下窗外呼呼叫的风声。
  翟轻舟向来好脾气,尤其是在岳家。他跟柴彤一样,只要岳家有事儿,一句话就来了。他在大都的建筑院工作,是个在饭桌上惯被人敬酒的体面人,但只要岳家开口,既能撸起袖子刷墙灰,也能在年关人手不足时帮忙五金店出外送货。但此刻这个好脾气的人,面上依旧带着笑,却用没有转圜余地的语气说 “翟欲晓不能给麟麟捐赠干细胞”。
  “轻舟,”毛惠君最先反应过来,她赶紧上前拽住翟轻舟的胳膊,“他们兄妹俩打小就叮咣个没完,上回燕清也吓一跳,但亲兄妹没有隔夜仇的。”
  翟轻舟仍旧温和地说:“我明白,妈,但是晓晓确实不行,她爷爷奶奶不同意。我是家里的独生子,我跟柴彤也不打算要二胎,我爸妈就这么一个孙女,娇惯得不行,平常打个针都得心疼地跟着红眼。”
  毛惠君徒劳地张张嘴,实在是再出不了声了。柴续则直接傻了。
  你们柴家不太把外孙女放在眼里,一个黄毛丫头哪能跟你们的金孙比,遭点罪就遭点罪呗,有什么值得叨叨的?你们是这样想的,对不对?但黄毛丫头是另一家的金孙女,而且三代单传。你说多巧,人家家里也觉得你家金孙跟人比不了,不值得人孩子遭这个罪。
  柴彤一言不发,内心真是又痛快又后悔。是痛快翟轻舟四两拨千斤就把柴续气得倒仰,也是后悔她只不过要抻一抻柴续,没有不管柴麟麟的意思,但眼下翟轻舟的态度一出来,事情就变得有些不可挽回了。
  “薛科长刚给我打电话,说院里有事儿,柴彤,你是现在跟我回去还是下午我再来接你?”
  柴彤不理毛惠君和柴续想要她留下的眼神,解下围裙,说:“我直接跟你回去吧。”
  翟欲晓就知道,向来如此,只要她妈妈回趟姥姥家,老翟家的气氛就会变得非常奇怪。而最近不止是奇怪了,她怀疑她爸妈可能会离婚。两人最近平均两天激烈争执一回。她爸爸空前寸步不让,态度十分嚣张,有一说一,跟电视剧里出轨了的男人似的。
  这天晚上,两人再度在饭桌上僵持不下,最后翟轻舟直接搁下筷子去了小书房。柴彤瞪大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被撇下,她平声叮嘱翟欲晓和林普不要把青菜挑出来,然后起身回了卧室,并上了锁。
  “……分居,这下完了。”翟欲晓两条胳膊交叉抱在胸前,小脑袋左边看看书房,右边看看卧室,老气横秋地如是说。
  林普的嘴巴越嚼越慢,最后直接停下来了。他低头望着碗里柴彤给剥好的虾,眼前渐渐模糊了。
  他们为什么要让晓晓死掉?!他十根手指拧在一起,很生气地这样想着。
  ——八岁的林普在饭桌上接收到的信息是,因为那个叫“麟麟”的不能死掉,所以晓晓要将自己的血抽出来给他,代替他死掉。
  翟欲晓听到低低的抽泣声都愣住了,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脸,自己可还没开始呢,哪儿来的声音?却原来是林普。她立刻跳下凳子跑到林普跟前,像个大姐姐似地问他怎么了,是不是肚子疼。她一边这样说着,一边将手伸到林普的毛衣里,轻轻给他揉着肚子。
  ——翟欲晓相较于去年来说确实是长大了,因为去年她还特别讨人嫌地扒拉着林普的胳膊非要盯着他看。林普哭起来也可好看了。
  林普伸手搂着翟欲晓的脖子呜呜哭起来。翟欲晓学着大人的样子轻轻揉着他的后脑勺,抻着脑袋一直问他“噗噗你到底怎么了”
  ——“噗噗”是花卷最近给林普起的外号,拟声词,并不发声。
  半晌,林普瞅着她哽咽着说:“我们偷偷逃走吧,我有很多钱的。”
  翟欲晓一头雾水,即便要成为父母离异的孤儿,也没必要逃走吧,这大冷天的。
  13.他的雪人第十三章他的雪人……
  第十三章他的雪人
  翟轻舟和柴彤真的分居了,这一分居彼此的态度就愈发明了了,争执也愈发没头了。
  翟欲晓给林普解释了自己不会死,只是可能得去放点血。然后她就开始琢磨着自己是希望爸爸赢还是妈妈赢。她当然不愿意往自己身上扎针,那得多疼啊!但如果扎两针能救自己的小表弟麟麟,那倒也能忍一忍的。与此同时,翟欲晓也有自己的小算盘。根据以往经验,只要她肯去医院撸袖子让医生扎针,她就能得到一个既能安慰她心灵也能安慰她肉丨体的礼物。
  花卷的感冒也好了之后,三个小伙伴继续搭伴上下学。虽然只有十分钟的路程,也够他们啃着玉米聊几个插上翅膀就能起飞的话题。比如这个世界上到底有没有龙,比如校长是不是戴的假发。
  “晓晓,你给噗噗准备了什么生日礼物?”花卷趁着林普停下来撑着膝盖去看路边摊上的石膏小像,突然这样问翟欲晓。
  “早着呢。”翟欲晓眯起眼睛抠着藏在牙缝里的玉米,“噗噗也没说过喜欢什么,其实喜欢什么他都能给自己买,他比我们俩都富裕,上回我看他月饼盒里的钱又多了……啧,林阿姨真是又漂亮又大方。”
  花卷给了她一个“你是不是缺心眼儿”的眼神。
  林普弯腰的时候,胸前的金属哨子荡荡悠悠的,十分打眼,翟欲晓立刻就知道自己要送什么礼物了。给他买个新哨子吧。他这个戴好几年了,虽然本身就是银白色看不出新旧,但着实不够洋气。班里有个男生有个带手电筒功能的高分贝哨子就很不错,比汽车鸣笛的声音还大,在学校里一吹就挨揍。
  “回家写作业了,噗噗,”翟欲晓将林普抓出人群,再反手抓一个企图去看商场表演的花卷,“不要忘了楼顶之约,我的朋友们。”
  电视上说今晚有流星雨,大概十一点左右,所以他们三个约定,十点五十五楼顶见。
  深更半夜,林漪醉醺醺地与酒吧新客“老包”拉拉扯扯地上楼。“老包”虽然蹬着高帮靴尽可能地往嫩里装扮了,但仍能看得出来很是有些年纪了,比林普的亲爸褚炎武都要大不少,林普当面叫他声“爷爷”都不为过。
  两人吐着少儿不宜的露骨的字句,尚未将钥匙插进锁孔里,门从里面打开了。林普穿着厚厚的羽绒服,戴着帽子和围巾,微仰着头目不转睛看着面前两个不体面的大人。
  “……大半夜的,你干什么去?”在令人窒息的沉默里,林漪站直了,清了清嗓子,问。
  “跟晓晓和花卷去楼顶看流星雨。”林普答。然而虽然是回答林漪的话,目光却轻轻落在“老包”身上。
  “老包”臊得恨不得将脑袋摘下来夹到咯吱窝里。面前应该“早就睡了”的小男孩儿听说尚未满八周岁,白得跟雪团捏就的似的,偏偏眼瞳极黑,他这样站在光明里平铺直叙地望过来,“老包”的脸皮都要着火了。
  “……去吧”林漪最后给他让出了门口的位置。
  林普绕开他俩出去,在楼道清清泠泠的白炽灯里,踩着台阶一步一步上楼。
  没有人反应过来外面现在正在下雪,今晚没有流星雨。
  翟欲晓给自己设了个闹钟,十点五十分准时醒来。结果闹钟不但吵醒了她,也吵到了正在隔壁书房画图的翟轻舟。翟轻舟滑着椅子掀开窗帘一看,无耐地笑了,去跟翟欲晓说不用起来了,外面正在下雪。翟欲晓立刻发出你分不出来是开心还是失落的声音。
  ——虽然没有流星,但却是今年的初雪。
  虽然翟轻舟说花卷和林普肯定不会去楼顶了,但翟欲晓睡不着,在被窝里滚来滚去,总感觉不出门一趟不舒服。她睡前都已经做好了半夜要爬起来散德行的准备了,突然不让上楼,这就很令人心累。这就好比你妈前一晚跟你说明天中午做红烧肉,你嘴里都有肉香味儿了,结果放学回家一看锅里是面条。
  翟欲晓侧着身体属羊,数着数着,人就坐起来了。
  翟欲晓 “吱纽”推开通往顶楼的铁门,在迎面卷着雪粒的冷空气里深深吸一口气……然后剧烈咳嗽起来。楼顶并不黑黝黝,是银灰色的,因为有对面高楼投下来的灯光。此情此景,翟欲晓的脑中一瞬间闪过至少四部韩剧。
  翟欲晓正犹豫要不要踏出去,就看到林普了。
  深夜十一点十分,林普正独自在堆雪人。
  翟欲晓看到林普一会儿跑破烂塑料布这边一会儿跑废弃八仙桌那边,也不知道他在这些犄角旮旯里都翻出了什么,背对着铁门默不作声地安到他的雪人身上。但即便如此,他的雪人在高楼的灯光里看起来也如此可怜。
  翟欲晓抿了抿唇,轻声叫“林普”。
  林普闻声回头,原本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睛瞬时盛满了不知哪里借来的光。
  “下雪了,没有流星雨。”他说。
  翟欲晓一脚踏出铁门,在雪地上蹦了蹦,她戴着帽子,在雪地上的影子看起来像个活泼的长耳朵兔子。她笑嘻嘻道:“没有拉倒。”
  翟欲晓跑到林普身边,开始指指点点他的雪人。是指指点点,不是指点。林普充耳不闻继续完成自己的作品。两人正专心于雪人,楼梯间里传来花卷装神弄鬼的声音:让我看看~是谁家熊孩子~大半夜的不睡觉~
  林漪推开门,一眼便望见围着雪人的三个小孩儿。雪越下越大了,他们也不嫌冷,不知道要去塑料棚下避一避。楼下姚思颖家的花卷正在讲鬼故事,林普和翟欲晓互相拽着对方的胳膊,五官皱巴巴却欲罢不能地听着。
  “林普,回家睡觉。”林漪把着铁门叫道。
  “老包”进门喝了杯水就走了,走前讪讪地说,要不然以后就不要联系了。林漪说行。
  “老包”是个老实人,在酒吧稍显生涩地替她出头时,她一转头就看对眼儿了。但“看对眼儿”这种事情时有发生,也没什么可惜的。
  三个小学生在林漪的监督下依次迈过门槛,一个进了四楼,一个进了三楼,一个进了二楼。片刻二楼传来姚思颖的叱骂:你感冒刚好干什么去了?!你就欠我把耳朵给你拧下来拌饭吃我告诉你!
  在分居整整一周以后,翟轻舟的邪脾气终于下去了,能跟人好好说话了。他跟柴彤说,他同意晓晓去做配型,如果配型成功,也同意晓晓向麟麟捐献干细胞。但他有一点要求,柴彤必须独自回去跟她家里人说,要求簌簌和麟麟去造血干细胞库做志愿者登记。
  “志愿者登记是有年龄限制的吧,而且麟麟本身就有这个病,就算治愈了,可能也不符合……”柴彤疑惑地望着翟轻舟,不明白他这么做什么目的。
  “他们两个都不符合要求,”翟轻舟肯定地说,“但我希望你问问。”
  翟轻舟跟柴彤是自由恋爱结婚的。柴彤性格强势,脾气上来说话也不好听,这些都是恋爱时就有的毛病,翟轻舟愿意包容她到八十岁。但翟轻舟不能接受的是,柴彤满心满眼都是柴家,而柴家并不能给予同等的回馈。
  翟轻舟其实早就看明白了。他岳父岳母重男轻女,柴续一方面跟着父母轻视妹妹,一方面因为嫉妒妹妹从小比自己优秀,言谈举止间老想着压她一头——这种情况随着柴续的五金店店面越做越大愈演愈烈。
  翟轻舟跟柴彤说过这些,但柴彤始终不以为意。这些日子翟欲晓这个事儿,翟轻舟觉得是个突破口。他那天在门口听了,柴彤的那句“我晓晓凭什么给你一命抵一命”,虽然声音不大,但有不顾一切的戾气。柴家人触到柴彤的逆鳞了。
  “你不跟我一起回去?”柴彤问。
  “你自己回去。”翟轻舟坚持道。
  柴彤必须独自回去。因为有翟轻舟这个外人在,柴家的人会有顾忌和防备。而只有在面对柴彤一个人的情况下,他们才会在听到“过分”要求时,表露出最真实的第一手的想法。反正柴彤一贯好拿捏,即便惹急了,也总有办法再哄回来。
  柴彤琢磨着班里两个刺头学生的情况蹙眉进门时,柴家除了在上英语辅导班的柴簌簌和住院的柴麟麟以外全部聚齐了——梁燕清请自己的妹妹在医院照看着儿子。
  柴彤瞅着面前严阵以待的这些人,觉得分外可笑。他们是真以为她会袖手旁观吗?要不是柴续那天不说人话,翟轻舟本来是答应了的。她干脆地表露出了前半截意思:没问题,晓晓可以去医院做配型。
  梁燕清听说那天翟轻舟的态度,原以为且得一番争取,没想到柴彤干脆地就给了他们期待的答案。她攥着柴彤的手,不由喜极而泣。晓晓是最后一个还没有做配型的近亲,虽然医生说只要不是同胞都希望渺茫,但总还是一份希望。
  柴续得了便宜卖乖,嘟囔:“就你家的最费劲儿。”
  毛惠君扬手照柴续胳膊上扇了下,呵斥他“不会说人话就滚”,作势给柴彤出气。
  柴彤眼都不眨,微微提高了声音——以保证柴海洋也能听到,说出了自己的要求:但是簌簌和麟麟要先去干细胞库做志愿者登记。
  “登记”两个字落地,客厅这片区域瞬时静的仿佛没有人。柴彤望着他们,心里想,他们要说什么,自己才会忘掉柴续那天的轻描淡写?会考虑吧,只要他们表示会考虑就行。
  “医生说捐赠造血干细胞不会影响身体健康,所以晓晓给麟麟希望,簌簌和麟麟也要给其他小朋友希望,我们是这么考虑的。”柴彤解释。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柴彤感觉时间突然卡在了这记耳光上,虽然柴海洋已经打完背过身去了,她却还是能感觉到自己的颊肉微微震动。
  “你臊不臊得慌?!你就这么给簌簌和麟麟当姑姑的?!是谁故意要晓晓遭这个罪、冒这个险的吗?!是逼到这个份儿上了!柴彤你居然这么报复,啊?我一顿顿饭就养出你这么个一点亏不肯吃的东西。”毛惠君眼睛通红,啪啪拍着茶几。
  “我真是小看你了柴彤,在这儿等着我呢?簌簌和麟麟要是上手术台有什么意外,下手术台有什么后遗症,你管不管到底?!‘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你们两口子做事儿真的绝了。”柴续双目赤红,转向梁燕清,“我亲外甥女是指望不上了,你家看看不出五服的还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
  “你根本没长这个脑子,是谁教你的?是不是翟轻舟?我就知道学历越高想出来的点子越恶毒!我倒要去问问他,他到底对我们柴家有什么不满的,要这么膈应我们?!”柴海洋的声音重得仿佛在打雷,他越来越愤怒,甚至作势要出门。
  ……
  柴彤看着这幅生动的浮世绘,眼睛里因为那个耳光而起的生理性的湿意渐渐没了。她真想将他们的话录下来放给他们自己听听。那是人话么?其他人的付出在他们嘴里就是轻描淡写的“帮忙”,这要轮到他们家孩子了,倒是知道要考虑“意外”和“后遗症”的问题了。真是荒天下之大诞。
  她扯着不明原因突然嘶哑的嗓子大声问:“如果生病的是晓晓,你们愿意让麟麟来做配型,并且配型成功的话,跟晓晓一起上手术台吗?”
  仗着在场的都是自家人,柴海洋毫不犹豫道:“簌簌可以,麟麟不行。”
  梁燕清吃惊地看向自己的公公。
  毛惠君给柴续使了个眼色,柴续道:“有什么不愿意的,只要你一句话,簌簌麟麟都可以上。向来家里只有你一个斤斤计较的。”
  柴彤直接就将饭桌给掀了。她起身站在那些汤汤水水里,嘶声道:“柴续,你她妈当我看不出来?!你看不起我,你也看不起我家晓晓!你会让你的儿女来?你最多借我两万块钱让我去别处想办法!爸妈,刚刚得知麟麟的病,轻舟就答应让晓晓做配型了,如果配型成功,也答应瞒着他爸妈让晓晓上手术台。但现在你们听清楚,轻舟答应,是我不答应。你们的女儿可以被轻贱,但我的女儿不行。”
  柴彤撂下最后一句话,狠狠一抹脸,抄起车钥匙就走了。
  柴彤在距离自己家只剩最后一个红绿灯时,突然哭得不能自己。翟轻舟坚持要她独自回家时,非常严肃地跟她说,我不在乎柴家屁大点儿事儿动不动叫你回去帮忙,也不在乎你哥借着做生意需要周转占用着我们家的钱多年不还,但他们得领情,不能真当你是柴家不要钱的长工,不能这么欺负人。
  14.你道歉,我就愿意。 ……
  第十四章你道歉,我就愿意。
  林普生日的这天,褚炎武给的生日礼物仍然是乐高——天文望远镜只好搁置在褚家林普住过的那个房间落灰。林普在八千胡同的胡同口接过褚炎武的乐高,礼貌地回一句“谢谢爸爸”,转头就走了。褚炎武着急出差,搓了搓牙花子,没有叫住他。
  林普小时候也叫他“爸爸”,但自打五岁那年的哨声以后就没再叫了。去年他过生日,几个朋友一起哄,办了个大的,也将林普接来了。席间,他趁着酒兴非要林普再叫“爸爸”。他以为要林普开口会很难,结果林普一点挣扎都没有,嘴里嚼着拔丝香蕉,一抬头便是一句干脆利落的“爸爸”。他正兀自高兴着,褚元邈在一旁不怀好意地提醒,林普嘴里的“爸爸”跟“叔叔”可能是一个意思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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