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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宓妃道:“因她真身被灌醉, 灵体便被迫回到真身之旁,跟着沉醉。”
  瑶姬走过去, 看小玉眼神迷蒙呆呆傻傻的样子,叹息:“她灵根未稳, 这么折腾下来,怕是要损修为。”
  酒神仪狄听了自己珍藏的佳酿被人糟蹋喂了木灵的事, 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哇哇叫着来到了毗沙宫。
  “我的千日醉啊千日醉, 哪个混账糟蹋了我的美酒!”仪狄看样貌还是个少年郎, 看着也不大端得住架子的样子,心头爱被糟蹋了,便大呼小叫心痛不已。
  瑶姬见小玉醉的人事不知而仪狄大呼小叫呱噪不已, 不由一个脑袋两个大。
  “你别喊了, 自己的酒都看不住,难道不该担一半责任?”瑶姬口气不大好。
  仪狄同她有些交情,故而也不大怕她,见她这么说, 马上就哭诉起来:“殿下你不能这么对我!这一坛千日醉是我好不容易酿成的,自己都舍不得享用,哪里想到……”
  “你可惜你的美酒,我还可惜我这株玉梨。好好的木灵,沾了你的酒,气息都不纯净了,难道还要沉睡千日?”
  而罪魁祸首恰好撞在这当口出现,祝融拎着个低着头的孩子硬着头皮向两位苦主请罪:“是小徒顽劣,还请殿下和酒神恕罪。”
  瑶姬看向他手边的龙雀,这还是她第一回 见到龙雀人形时的样子,虎头虎脑,实在可爱。此时他羞红了脸,低着头,不敢看他们。
  瑶姬恍然想起来,自己同龙雀几番打交道,都跟酒有关。第一回 见他,便是蚩尤和祝融来蟠桃园找喝醉了的他。
  她心中好奇,忍不住便问了出来:“龙雀他似乎格外爱酒?”
  祝融扶额道:“殿下我未同你说过吗?龙雀刚生下来还是颗蛋的时候,被旁人放在酒里泡了一些时日,故而向来贪杯。”
  此事她倒还真是第一回 听闻,不禁多问了一句:“哦,怎么回事?”
  祝融沉吟片刻道:“龙雀那时还是个蛋,被他爹的死对头大风捉去泡了酒,差点便被打了牙祭。他爬出蛋壳后,因着这份经历,就格外贪杯中之物。”
  瑶姬想他小小年纪就经历奇险,心中不由生出了一些怜爱之意。然而又看到人事不知的小玉和哭丧着脸的仪狄,她觉得这股子怜意要先压一压。
  一旁一直静静看着的宓妃矮下身,拉住了祝融身边的小男孩,温和地问道:“你既然喜欢喝酒,怎么又把酒浇在了这颗梨树上。”
  龙雀哀哀道:“我经过这个宫殿,见里头冒红光,飞进来才发现那棵树发着红光,似乎着了火,我知道这是那个梨仙小姐姐的真身,怕她被烧死,心中一急,这才把手中的酒浇了下去。”
  宓妃抬头看了瑶姬一眼,摇了摇头,见龙雀似乎内疚得哭出来,道:“梨树发红光是因小玉近日在下界侍奉巫山神女之时积了不少功德,是快到功德圆满得道飞升的时候,你拿酒浇了她,她这飞升之日就要往后缓一缓了。”
  龙雀未成想自己好心办了坏事,心里格外难过,包着泪的眼眸本来闪着楚楚的光,听了宓妃的话,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呜!我也不想的,我不知道她这样是要飞升……呜呜!!师父!!你骂我吧!我再也不喝酒了!呜呜!”
  他哭的那样委屈,大人们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了。
  仪狄张大了嘴,本来这里数他脸色最难看,现在龙雀哭的毫无形象可言,反而显的失去了千日醉的他太小题大做了。
  祝融拉着他的手,也不哄他,待他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开始打嗝,才蹲下来,看着他的眼睛道:“龙雀,你虽还小,虽是好心,但办了错事也该受罚。今日师父便把你交给瑶姬殿下,如何罚你便由她做主,你愿不愿意?”
  他师父的语气那样温和,然而又这样不可违抗。龙雀似乎懂了往日他闯了祸之后自己每每被他师父一顿斥责,但训过之后也是师父替他收拾烂摊子。如今他师父似乎无力替他遮掩这桩祸事,故而只能把他交给旁人处罚。
  龙雀如今的年纪,还不知道他师父把他交给瑶姬,其实是为了更好的保护他。他只觉得这样失去庇护的自己,被师父放弃了的自己,面对着他一向有些害怕的那位神女,心中发凉。
  然而男子汉大丈夫,做了错事就要认罚,他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龙雀愿意受瑶姬殿下处罚。”小小的童子抬起头,盯住瑶姬的眼睛大声道。
  瑶姬见他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便想自己居然这样面目可憎吗?她揉了揉额头,对龙雀道:“这位小姐姐如今是我的侍女,今日她被你醉倒了,没人替她,便只能由你顶替了。”
  说着她又对祝融道:“龙雀我先带到巫山住一阵,他父母那里,你去说一说。”
  祝融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仪狄看着这一切,觉得自己果然最倒霉,失了美酒,还被人忽视彻底。
  瑶姬总算想起来还有另一个苦主,对他道:“你这千日醉,除了被玉梨吸收的那部分,剩下的你可还要?”
  整个毗沙宫内充斥着的,正是千日醉的芳香。酒神想起来瑶姬是个掌水的神女,把消散的酒收拢于一处于她而言应是不难,只是这用日光酿成的美酒,到底落入了尘土,再回到坛中,也已不是原来的味道了。
  他于是很颓唐地摇了摇头。
  瑶姬觉得酒神惨是真的惨,不由多说了一句:“你以后酿酒,若要用什么水,只管同我说。”
  当初同仪狄相识,便是两人看中了同一汪山泉,仪狄要拿来酿酒,瑶姬想把泉眼移到巫山自己享用,两相争夺,这才不打不相识。
  得了巫山神女这句话,仪狄便觉得今日自己是最赚的那一个。
  不由得眉开眼笑:“我同殿下的交情,说这些就太见外了。不过一坛千日醉而已。以后,狄某少不得要来打扰殿下,殿下可千万别嫌我烦。”
  他这样说,便也是说明了此事不再同龙雀追究。
  如今便只剩下满院酒香以及醉的人事不知的小玉。
  瑶姬微勾手指,所有的酒水连着空中的酒气都收束在了那碎了一半的酒坛中。复又招了水灵把整个毗沙宫都清洗净化了一遍。水本就有净化万物之能,况是瑶姬最得心应手的术法,自然瞬息之间便把毗沙宫恢复到什么都不曾发生过的样子。
  瑶姬望着一直纷落着梨花的玉梨树,对宓妃道:“小玉受真身影响太大,宓妃姐姐可有什么法子让她能灵体分离?”
  宓妃自小学的便是如何掌握木灵的法术,这一桩于她而言是看家本领,瑶姬问她,正是问对了人。只见宓妃手中扬起一道绿光,那绿光覆盖住整株玉梨树,玉梨枝干挺拔,吞吐新叶,只一息之间,似乎已换了数个春秋,眼前的树还是从前的树,却有哪里似乎不同了。
  “自今日起,她本体如何枯荣,于她灵体也是无碍了。”
  瑶姬点了点头,看了一眼还醉着的小玉,有些好奇地问起仪狄:“她这是要醉多久?”
  仪狄想了想回她:“千日醉便是一般神仙也要醉上千把日,这小树苗吸收了大半坛酒,怎么也得过上五六年吧。”
  他见瑶姬不说话便又道:“不过若是殿下用水灵之相替她洗伐神魂,片刻便能醒来。然而若是如此,只怕她沐浴水灵,醒来后已是位列仙班。”
  瑶姬笑笑:“拔苗助长,我所不愿。说起来你一个酒神,难道就没有解酒的法子?”
  仪狄便笑:“有是有,至于好不好使,那就不大清楚了。”
  瑶姬嗤笑:“解酒的法子灵不灵都不清楚,你还当什么酒神!”
  酒神也振振有词:“殿下!我是酒神,可不是药神。我只管酿酒,可管不着解酒。”
  瑶姬便只得招来坐骑大鹏,让大鹏带着小玉先回了巫山。
  祝融拉了拉龙雀,龙雀抬起头来对瑶姬说:“谢谢姐姐。”
  这桩祸事他师父没替他兜住,所以把他交给这个姐姐,她接受了他的请罪,也替他善了后。
  后来,龙雀向他师叔说起那一日为了他闯下的祸而一一善后补偿的瑶姬,小小的鸟儿低了头,说了一句他师叔从前同他说过的话。
  “师叔,那个姐姐,心软的时候,真的十分柔软啊。”
  他师叔便面露怀念之色,心道,她要对旁人好的时候,自是无人可抵挡的温柔。
  而此时的瑶姬听了龙雀的谢,只故作忧愁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接下来你要到我巫山当牛做马。你受不受得住?”
  龙雀怀着赎罪报恩的心理,发誓道:“我力气大得很,姐姐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瑶姬便很满意,点头道:“好!”
  第29章 (第二更)
  毗沙宫里发生的事, 因是私了,倒不至于闹到玉帝面前去。龙雀的行为也是出于好心,虽阻了阻小玉的前程, 但小玉当初化形本就是受了格外的恩泽, 才有这样的造化,因此此事也便当是冥冥之中的注定,百花仙子那里也未说什么。
  瑶姬带着龙雀和小玉回了巫山, 仪狄因被瑶姬叫住解小玉的酒,故而也暂住巫山。
  前些时日因瑶姬设置了巡山的守卫, 一时之间, 这里倒是热闹了不少。幸而巫山甚大,山中洞府够多, 也就足够客人住着。
  龙雀来了这里,起初还有些初来乍到的束手束脚, 到了第二日,瑶姬的一应飞禽族的守卫已同他很熟了。
  他才明白这里为瑶姬当牛做马的神鸟灵禽多的是, 根本轮不到他来出苦力。
  倒是小玉, 吃了酒神几副颜色很可疑的解酒药, 又在巫山后面的温泉里泡了三日, 方才悠悠醒转。
  只她这几日的记忆是一点都没有,只记得自己做了一场很长的梦。梦里斑驳灿烂,却具体记不清梦到了什么。
  “这个年纪真是好, 有什么不顺心的事醉一场就好了。”宓妃支着下巴, 看着又活蹦乱跳的小玉,羡慕道。
  瑶姬问她:“醉过之后呢?”
  宓妃便道:“醉过之后,便醒了。”
  梦里再好,总归是要醒来的。
  她似想起了什么, 问瑶姬:“你把捆仙绳借给后羿,怎么还问了那么些有的没的?”
  瑶姬以为她不会问,便看着她说道:“我想知道,发生了那样的事,他作为当事人之一,到底是怎么想的?”
  宓妃笑:“我真怕你为了我,同他起争执。若是如此,就真的没脸在天庭走动了。”
  他日若能轻松笑谈过往,那段过往才算真的过去。
  瑶姬想着,宓妃提起这桩事,也是让她不必挂怀的意思。于是便道:“都过去了。宓妃姐姐且宽心,我自然不会为了这些同后羿起争执。”
  宓妃看着还很稚嫩的瑶姬很像回事地安抚自己,心里一暖。
  她要如何同这个于情事还很懵懂的少女讲,那个凡尘的乱世里,自己经历的那些甜蜜与心伤。
  也是有过开心快意的日子的,因她其实不过是他的战利品,为了让她同他消除隔阂,他还颇费了些心思。
  等到日子好过起来时,嫦娥托生的郭女王出现了。美貌作为自己的优势似乎也并不独一无二了。况且郭氏那么知情识趣,聪慧大方。
  战火离乱,她同他聚少离多,渐渐情淡。
  至于后来如何走到那个结局,宓妃如今想起来,只觉得或许自己不是他真正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宓妃神色怅惘,转头见了瑶姬覆在额前的发,便道:“你把龙雀从天宫带下来,我看他倒是如鱼得水得很。”
  瑶姬想了想道:“他这祸闯的不大不小,来下界躲躲也好。且我这厢正在‘处罚’他,旁人再要罚他也没了由头。”
  宓妃道:“你这样护着他,玉帝又要多想一些了。”
  瑶姬笑了笑:“身为天帝自当多虑一些,否则怎么担当大任。”她想了想,又问宓妃:“宓妃姐姐,你知不知道,当初白帝少昊可成功渡劫?”
  宓妃回道:“自五方会盟后再不曾见过少昊陛下。”
  瑶姬便愣了愣道:“可是如今蚩尤身上显出金灵之相,白帝便是成功渡劫,也应已神力衰微。”
  五灵之间,上一位掌使者与下一位掌使者之间是以此消彼长之势交接的。当初女妭显了火灵之相后,炎帝身上的神力便渐渐衰退下去了。
  宓妃大吃一惊:“蚩尤他……他……怎么会?”
  五灵历来掌在五方天帝及其家族之手,自女妭显出火灵后,虽各自所掌五灵已乱但也未出五方天帝之手。
  洛神喃喃道:“难怪他当时敢逐鹿天下,怕是那时候已显出金灵法相了。”
  瑶姬却道:“不对,这个法相应是无量劫后才修成的。”
  宓妃便好奇起来:“你怎么知道?”
  瑶姬便红着脸:“他自己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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