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节

  “玩笑?”荣华哭笑不得,“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有些玩笑是开不得的?”
  “不是有魔将在暗中保护我们吗?”回想起之前魔将嗖一下飞进来干净利落处理掉那两个笨贼的情景,赵姒觉得还挺有趣的。
  “有趣?”荣华的眉头都快拧成川字了,“是我太纵容你了,小孩子果然不能太宠!宠坏了真的会上天!”
  荣华杀气腾腾喘了会儿粗气,努力试图压抑自己的怒气,最后终于还是没忍住一把把赵姒抓过来,狠狠打了一顿屁股。
  虽然早已不是头一回被荣华打屁股了,但这种羞辱的感觉却丝毫不减。大概是真的气极了,这次的力道比上次大多了,每一下都让她有种屁股要开花的错觉,跟上次那象征性的那几下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一顿体罚结束,赵姒郁闷地发现自己竟然连站都站不直了。
  然而,荣华却依旧余怒未消的模样,不仅对她的惨状视若无睹,面对她那控诉的目光,甚至还冷冷一笑:“很遗憾地告诉你,你的旅程结束了!”
  “旅程结束了是什么意思?”赵姒顿时呆滞。
  “字面意思!”
  赵姒还想说话,荣华已经打开门,甩袖离去。
  没想到却跟路过的洛寻云撞了个正着。
  看到荣华从赵姒房间里出来,洛寻云满脸惊愕:“你怎么还跟她睡在一起?你禽兽!”
  冷不防听到洛寻云的质问,荣华脸上的怒气竟被这突如其来的尴尬冲淡了不少。
  看到赵姒那一瘸一拐的模样,洛寻云脸上的表情越发精彩纷呈:“你不会真对她做了什么吧?”
  “做了什么又怎样?我跟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赵姒不等荣华辩解,便抢先一步开了口。她这回答没毛病,真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但听在洛寻云耳朵里,那意思可就复杂多了,此刻洛寻云已经一脸被重塑了三观的表情。
  刚刚才遭遇荣华的毒打,赵姒一点都不想给他辩白的机会,毫不犹豫对洛寻云进行了人身攻击:“你才禽兽不如!至少我师尊光明正大,想跟徒儿睡就跟徒儿睡。不像有些人老黄瓜刷绿漆,明明是老妖怪还要硬装成青葱少年,简直恶心龌龊!”
  “你……”洛寻云微愣了片刻,忽然蓦地转向荣华,一脸的难以置信,“荣华!”
  荣华没好气地摇了摇头:“不是我。她不小心看到了你写给我的信,自己推测出来的。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行事不够周密。”
  “我行事不够周密?正常人谁会想到你竟然能禽兽到这种程度?这么小的丫头,你也下得了手?”洛寻云看看荣华,再看看依旧一脸忍痛表情的赵姒,一张小脸顿时纠结成了一团。
  荣华正在气头上,寸步不让:“小怎么了?她自找的,再小我也下得了手!”
  意识到二人可能正在跨服聊天,赵姒慌忙捂住了嘴,生怕自己会笑出声来。
  “荣华,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洛寻云此时已一脸的痛心疾首。
  赵姒上前一步,稳稳挡在了荣华前面:“不是师尊的问题,是我!我就要跟我师尊一起睡,你管得着吗?”
  洛寻云的注意力顿时被她吸引了过去:“不知廉耻的臭丫头!你到底对荣华使了什么妖法,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洛寻云此刻的表情简直像极了偶像剧里的妈妈面对勾引自家儿子的狐狸精,惊怒交加,恨不得直接往她脸上甩一张五百万的支票,好让她离开自家被带坏的宝贝儿子。
  赵姒对他的反应十分受用,脸上的笑容顿时灿烂到了极点,摆出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睨着洛寻云:“你嘴巴最好放干净一点。要是惹我不高兴,信不信我告诉小颖儿,她当成弟弟一样照顾的洛寻云其实是个老黄瓜刷绿漆的老妖怪?”
  听到她这话,原本还气势汹汹的洛寻云霎时便蔫了,虽然依旧咬牙切齿,看那眼神却分明已经认了怂。
  赵姒得意洋洋地扫他一眼,忽然嘴角一勾,不客气地调侃道:“话说回来,你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为什么缩成这么小?不怕小颖儿因为年龄,对你只有母爱,没有别的感情吗?”
  原著里虽然也老黄瓜刷绿漆,但好像没这么小,记得也是十一二岁,跟原主和萧颖差不多年龄的模样。
  “还不是因为你!”洛寻云狠狠瞪她一眼,暗暗磨了磨牙,要不是当初她捅的那一刀,他怎么可能因为法力不够,只能维持如今这个鬼模样。一想到萧颖一口一个小云,纯粹把他当弟弟看待,他就气到咬牙切齿,恨不得把眼前这个嚣张的小姑娘碎尸万段。
  有荣华护着,他根本没机会动赵姒一根寒毛,被她抓住了把柄,他甚至连口头上讨些便宜都做不到了。
  魔尊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动不了赵姒,他只能把气撒在之前才惹了他的那帮笨贼身上。于是,修真界的人口贩子们集体遭了秧。
  据说魔尊忽然下了新命令,不止小姑娘不能动,不论男女老幼,女干淫掳掠,贩卖人口者,杀无赦。
  无论是天道皇朝,还是各大宗门都有类似的法律条文,然而,在绝对的利益面前,总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有些事情,魔族做起来的确更有效率。正道需要考虑影响,不可能使用过激的手段。魔族才不管手段会不会过激,能够震慑到宵小就是好手段。
  修真界的魔族们为了讨好魔尊,开始变着法地花样料理那些栽在他们手里的人贩子,剥皮实草,剁碎了喂狗,动不动就吊在城楼上让所有人眼睁睁看着人贩子在凄厉的惨叫声中被魔虫一口口吃掉……
  在魔族的血腥镇压下,人贩子要么死了,要么找个地方龟缩不出,再也不敢轻易探头。整个修真界的气氛都为之一新,甚至连普通人家的姑娘都敢在半夜走夜路了。
  因为魔尊的心血来潮,赵姒之前发在仙网上的关于无垢道体的消息根本没能引起多少波澜。
  美人诚可贵,生命价更高。谁也没胆子在这种时候去捋魔尊的虎须。
  不过这一切赵姒并不知道,因为她的旅程早在消息发酵之前就已经结束了。
  荣华说到做到,说旅程结束就结束。没在路上多耽搁半秒,收拾完行李付完账就把赵姒他们三个往飞梭上一扔,径直飞上了天空。
  赵姒原以为他是准备把自己打包遣送回太上谷,待到看到地面上出现陌生的景致才猛然意识到荣华所说的旅程结束,指的不是结束去天机府的旅程回太上谷,而是她吃吃喝喝到处乱逛的旅程结束了。
  刚好赵姒也逛累了,荣华这神来一笔简直就是瞌睡送枕头。
  发现自家师尊依旧杀气腾腾地瞪着自己,意识到他余怒未消,赵姒慌忙收起了脸上的雀跃,但眼神却依然忍不住不停往飞梭下方瞟去。
  天机府跟天机阁一样都是研究机关术的大派。
  但跟一心避世,特意跑到雪山上躲起来,专心追求机关术天人大道的天机阁不同,天机府追求的是一种洒脱自在,大隐于市的从容。
  不仅醉心研究,还追求学以致用。认为真正的机关术不应敝帚自珍,束之高阁,而应该用来造福百姓。用他们当初立派的九代师祖的话来说就是:“自己躲起来过好日子算什么了不起,有种就带着治下百姓一起过好日子。”
  拜天机府的这种政治理念所赐,天机府一府之地机关术昌盛至极。
  坐在飞梭上就能看到地上的不少机关造物。
  木牛拉着货物缓缓前进,巨大的水车隆隆转动带动磨坊,修真界版的蒸汽机白色的蒸汽直冲云霄,偶尔甚至会有顶着巨大气密舱的飞艇跟他们的飞梭擦肩而过。
  这真是一幅修真与科技相结合的奇妙图景。
  赵姒正沉浸于眼前奇妙的景象,一只洁白的鸽子忽然落到了他们的飞梭船头。普通的鸽子根本无法突破飞梭灵力凝成的屏障,更别提直接停在船头上了。赵姒定睛看去,果然发生那是一只制作精巧的机关鸟。
  赵姒刚想伸手去摸那机关鸟,忽听鸽子口吐人言:“尊上,少谷主,你们怎么比说好的早到了?怎么办?怎么办?来得这么突然,我们还没做好迎接的准备呢!”
  荣华忙笑着宽慰:“我们不过是来找冲霄讨教一些机关术方面的问题,并非什么正式拜访,不必费心。”
  鸽子脑袋一歪:“可可可,可问题是冲霄师伯他现在不方便见客啊!”
  赵姒凑过去,面露关切:“哦,他怎么了?”
  鸽子人性化地拿翅膀捂住了脑袋:“冲霄师伯又跑去矩山上哭啦……”
  “啥?”赵姒实在想象不出印象中冲霄那样一个留着骚气八字胡,一把大刀舞得虎虎生风的中年大叔跑到山上哭会是个什么场面。
  第56章 56丢人了 干恶毒女配的活,让恶毒女……
  见赵姒一脸茫然, 鸽子好心解释:“每年冬祭天机阁的人来耀武扬威,冲霄师伯都要跑去矩山上九代师祖的坟前哭一场。”
  “矩山在哪里?”赵姒满脸期待。
  鸽子下意识地伸出翅膀指了一个方向,指完, 猛然意识到赵姒的意图,慌忙开始拼命摇头:“你们别去!千万别去!丢人丢到贵客面前, 冲霄师伯清醒过来会杀了我的!”
  赵姒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熊孩子,荣华在人情世故方面天生不太敏锐, 洛寻云和萧颖虽然觉得不妥,但看看师徒二人那兴致勃勃的模样, 自然也不太好阻止,飞梭于是便径直向着矩山的方向飞了过去。
  矩山山如其名, 山形方方正正, 有好几个角度都呈现规矩的直角, 一看就不可能是天然形成的自然景观, 而是人力开凿而成。
  从空中往下俯瞰,规规整整, 仿佛用尺规作的图, 有种后现代主义的奇异美感。
  鸽子所言非虚,冲霄的确在哭。远远的,还没看清人影,众人就先听到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嗷嗷嗷嗷……我是个废物, 蠢货!我辜负了师祖的期待,我对不起天机府的百姓……我该死!我该死啊……”
  飞梭降下高度,众人终于看清了冲霄此刻的模样。只见他正跪在一座墓前, 一边喝酒一边哭,哭得凄凄惨惨,捶胸顿足, 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之前在赵姒心目中面对异魔依旧能面不改色的大能模样转瞬间荡然无存。
  可惜,冲霄根本没意识到自己人设已经彻底崩塌,依旧哭得悲悲切切,专注无比:“说好了要带着大家一起过好日子的,我却让大家日子越过越苦……我该死!我混账!我猪狗不如……呜呜呜呜……”
  饶是早有心理准备,骤然看到此情此景,众人依旧忍不住面面相觑。冲霄虽不是天机府掌门,但却有掌门的实力。看到一宗掌门水准的大能如此失态,这感觉怎一个销魂了得。
  鸽子已经羞愧到无地自容,整张脸都埋在了翅膀下面。
  荣华皱了皱眉,终于忍不住问道:“他这症状持续多久了?”
  鸽子收起翅膀,无奈地叹了口气:“自从两百多年前浮空城升空失败,每次冬祭天机阁挑衅过后,他都要来这里哭一场。”
  听到浮空城这三个字,众人瞬间恍然大悟。
  浮空城在修真界都快成一个典故了,意指不切实际的幻想,意思大概跟夸父追日差不多。
  这个典故还要从天机府和天机阁两派分宗说起,两家本是同一个祖师,发展到第九代的时候,忽然出现了两种截然相反的教育理念。
  一种推崇精英教育,认为应该放弃掉那些没有天赋的普通弟子,把所有的资源集中到有天赋的弟子身上;另一种则认为有教无类,别说不应该剔除平庸的弟子,甚至连灵根都不应成为学习机关术的门槛,哪怕是没有灵根的凡人,也该有学习机关术的机会。
  这两种理念简直就是两个极端,从萌芽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将会水火不容。理念不合,谁也不服谁,谁也干不掉谁,同在一个屋檐下免不了会有各种各样的摩擦。
  不想看到同门兄弟阋墙,当时的九代师祖带着一帮拥趸悍然出走,另立了门户,这就是后来的天机府。
  分家后,两家总算消停了,不约而同在各自的地盘上将各自的理念推行到了极致。经历了这么多年的发展,两家虽然同出一源,但两家弟子给人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如果说天机阁的弟子给人的感觉是风度翩翩的世家子弟的话,那么天机府就是一帮土憨憨,农闲时上课,农忙时要回家帮忙割麦子的那种纯种土憨憨。
  就像那些自诩高贵的贵族看不起泥腿子一样,天机阁的弟子遇上天机府的弟子也总是一副鼻孔朝天,高高在上的模样。认为天机府的存在就是对机关大道的一种玷污。
  天机府的弟子同样也看天机阁的弟子不顺眼,认为他们食古不化,刚愎自用,总有一天会被时代所抛弃。
  自从两派分宗后,双方从未停止过私底下的各种明争暗斗。
  天机阁造出了飞艇,好,我们天机府也要造!天机府的木牛能日行三十里,我们天机阁起码日行五十里!
  这种感觉大概类似冷战时期美苏争霸,军备竞赛。鉴于两家的争斗非但不会危及修真界的安危,还会时不时诞生一些有利民生的新奇小玩意儿,修真界一直集体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大约三百多年前,天机阁的某位大牛忽然灵光一闪,觉得飞舟飞梭飞艇都不够气派,将他当时所住的宫殿整个拔地而起,炼成了飞阁。
  飞阁炼成后,天机阁照例要到天机府耀武扬威一番,当时的天机阁阁主不仅当场嘲笑天机府的这帮泥腿子永远不可能造出飞阁这样的机关神器,还讽刺天机府只会把钱浪费在无意义的事情上,把整个天机府卖了也未必能够买得起天机阁飞阁上的那层琉璃瓦。他们天机阁跟天机府争锋简直就是自降身份。
  遭遇如此挑衅,喝多了几碗酒的冲霄酒劲上头,一时热血冲霄,夸下海口说飞阁算什么,我们天机府要造就造一座浮空城。
  这海口他刚夸下就后悔了,可惜,说出口的话泼出去的水。事关整个天机府的尊严,哪怕明知前方困难重重,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幸运的是,在面对天机阁的时候,天机府上下永远都是一致对外的。冲霄的一时冲动非但没有引来大家的不满,反而还得到了全府上下的全力支持。所有人都把这当成是一个压过天机阁的机会,铆足了劲儿开始拼命。
  浮空城的建造耗时将近百年,投入了天机府无数的人力物力,对于那些没有灵根的凡人弟子来说,甚至是几代人的努力。
  然而,倾注了无数人心血与汗水,寄托了无数人梦想与希望的浮空城,最终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升空失败了。
  浮空城的失败对天机府来说是一个致命的打击,不仅耗空了人力物力,被天机阁整整嘲笑了两百多年,还成了整个修真界的笑柄。天机府的弟子从此走出去都有种灰溜溜的感觉。也难怪冲霄时不时会想大哭一场。
  飞梭底下的哭声依然在继续:“我该死啊……那么多人力物力,干点什么不好啊……就因为我一时嘴快,白白打了水漂……我对不起天机府……对不起信任我的百姓……我罪该万死,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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