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怪物:真正的威脅
越深入茫雾阵,呈现的是整片银白大地,宛如粉状雪的雾质飘盪覆盖,让人分不清是雪还是能量雾。视线差,路面覆盖松雪般物质,双脚深陷其中,走过的路很快就遭到覆盖,路况难辨。
随着魔导石指引,主要的追踪光线也越来越清晰,甚至在一处地方,魔导石上其他的光丝指向了地面,经过一番挖掘,他们找到破碎的魔导石碎块。
茫茫雪雾,万物俱寂,犹如死亡之境。有时候他们会听见远方好像有人说话或嬉笑声,但实际上什么也没有。
来到一处能量稀薄处,雪雾现象减缓,可以看清一片树林和水潭,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忽然好思念泥土和动物。
下了骑兽,津拉下帽兜,正要往前,忽然听见头顶树枝甩弹的沙响,午夜立时抓住她的手,往自己方向一拉,迅速对调了两人位置。一名肤色咖啡的堊人迅雷不及掩耳从树上衝下来,手中利武在午夜转为龙爪的手臂刷出一道深深血口,连坚韧的龙鳞都破碎凌乱。挡下攻击后,午夜随即闪近,反扣住对方下顎,往地上一按…就在对方顎骨差点碾碎之际,有人急切大喊:
「手下留情!」是年轻女性的声音。
午夜定住,改将人压制。躺在地上的堊男惊喘着,两眼惊恐无比的盯着午夜,双手死命捉住在颈项上的夺魂龙爪…
陆续有更多人从树上跳下来…
「龙爷,请高抬贵手!我们无意与你为敌!」一名束着高马尾、耳朵穿串大圆环的女子说。
「在阴险突袭我们后说这句话,未免太没有说服力了吧?」午夜冷声回道。
「别误会,我们要杀的只有那个敌族人!」女子用刀指着津,眼神变得狠戾;其他堊人也兇狠瞪着津,眼中几乎燃起仇恨的炙焰…
「喂喂喂,你刀指的可是我们的伙伴!」
对方人多势眾,感受到他们对津极不寻常的强烈仇视,比樵也上前去,张开绿色粗臂,与午夜并肩挡在津面前,马帝思、芙琳并未置身事外,全都站到她的身边,宣示关係;双方气氛非常紧绷。
这时,不远处传来几声暗示哨音,听见哨音,这群堊人的气势立显浮动,神色铁青,想躲逃,却又顾忌午夜他们暗算,而动弹不得。紧接着,圈边发出惨烈叫声,所有人再顾不得什么,拋下他们就逃进树林之中。
午夜立即察觉事有蹊蹺,拽着津也躲进一处隐蔽树丛。
比樵和芙琳正找地方躲藏,这时,他赫然看见芙琳背后有一奇怪金色光点迅速扩大,他想都没想就狠狠将芙琳推进前方树丛里,张开双臂用自己雄悍的身子挡住在芙琳身后,不让那光沾到她。
一眨眼,男矮人身后光点已张开形成网状,扩及整面背部,比樵露出痛苦难当的表情,肢体动作也变得极为迟钝吃力,似乎正受到某种力量强制束缚。
「比……」津见状,下意识就要从躲藏处出去帮忙,却被午夜紧紧按在怀里。
再抬头,比樵身后的堊人也纷纷缩抱起身躯痛苦倒地…他们体表都覆上金光网,如同困在蛛网的虫子。
金光网?
再仔细看,地上有一只灭火器大小的黄色装置,闪着红色信号灯,装置上环了一圈,像灯塔一样向四面八方放射出一条条黄色光束,在堊人身上。这装置似乎具有自动侦测搜寻能力,一名堊人悄悄从躲藏的地方想逃走,马上被仪器捕捉到,射线投放到他身上,很快,他也束手就擒。
骚动平息,林子里只剩受束缚的堊人发出声声哀号。
另一头阴影里走出另一群人,津不禁皱起眉头,他们的身形个子明显比一般堊人要小上一号,穿着整齐划一的银色连身服装,有着太空衣的科技感,头戴银色全罩帽盔,手上拿着一隻形似长枪的长管武器,腰间配有黑色环带,掛了几只小型装置。这身高科技装扮在原始的堊领实在突兀…
乱中有序的队伍,进场后散开走向落网的堊人。
「守好这一带!」领头的人指着林子喊道。
“等等…”津呼吸一滞,登时瞪大了眼睛,刚刚那句话…好亲切的语言、好耳熟的口音…
末噬谷有坦纳多人?!
轰隆轰隆,头顶一阵大风颳下来,吹的林间枝叶晃荡,雪雾旋动。一隻巨大有如直升机的黑色甲虫将下方旋掛着、车厢大的铁件缓缓落地。
两个人上前打开固若金汤的铁厢,让同伴将捉到的堊族人一一送上去。
「大丰收!」送进最后一个堊人,银色服装的人喊道,气氛明显松懈下来。
这时,一名男性拉下半软质帽盔,甩了甩半长不短的黑发,露出一张津许久未见过的人种脸孔…
「呼!快闷死了!这里空气好新鲜!」
「别在基地外任意脱掉面罩!白痴!还不快戴回去!」另一同伴喝斥。
那人摸摸鼻子,又无奈的把帽盔套回去。
无庸置疑,他们确实是坦纳多人,难怪全程都与堊族人保持一段距,深知两族先天体能差距极大,不能玩肉搏,只是站在远处操控奇怪装置。
躲在树后面,津努力把自己的身子更深收进树影里。在这堊族领域遇到同样来自坦纳多城邦的人,完全没有那种他乡遇老乡的欣喜;有的,是更多惊疑不安。从这些坦纳多人能在末噬谷横行的能耐来看,他们具有相当强大特殊的武力,既然跑到敌人家里来撒野,所行的,自然也不会是多光明的事。
而最让她惊讶的,是坦纳多的御敌科技竟已先进到这般境界?但,回头一想,又不禁往心里啐了口口水,初遇桀的惊魂之夜,塔米塔米那好比装饰用的全新防御塔台又该怎么解释?原来主要城邦里维安用的是装饰品,安的只有民心;跑来敌人地盘撒野,才配用正品?她实在不懂执权者的逻辑,要不是亲身经歷,自己恐怕还会继续相信城邦政府会保护居民的漫天大谎。
砰砰几声,厢门重重关上,周围再度旋起狂风,甲虫逐渐升空驶离。
那群人一走,津立即焦急的对午夜喊着:「午夜!比樵在那铁厢里,你快追上去看看甲虫要去哪里!」
「危险还没有解除!」午夜环顾周围吼道,面对刚刚那种诡异情况,他也压力飆涨,咬牙对着林子一处威吓:「要自己出来,还是我他妈的杀过去?!」
「异敌当前,我们不适合自相残杀,你说是吗?龙爷。」刚刚那名女子从阴暗处出来,身后跟着剩馀的人,手持武器,依旧虎视眈眈。
「我们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只要你同意,我们都先放下武器。」女子在午夜面前将魔刃入鞘,转头睨了眼身后的同伴,他们也纷纷将武器收起来。
午夜却没有收起龙爪,「你们不能动我的伙伴,这个坦纳多人。」
一说到这个,果然对方气氛就变得阴沉。
「不是我们不愿意信任你的伙伴,是坦纳多人不可信。」女子无法认同。
瞬间,双方之间又腾起暗潮汹涌。
「你们不必信任我。」津站了出来。
听见眼前坦纳多女子一口道地堊族通用语,女子和同伙都讶异,他们感觉到了不一样。
「就像你们口里说着休战,却拿不出诚意一样,大家萍水相逢,八字都没一瞥,有什么好信任的?」津继续说:「事情很简单,犯不着搞得那么复杂,我们就单纯做交易,是不是比较容易?」
虽然不确定她要怎么做,午夜静静的站着。
「呵呵,你会有什么我们需要的?」
「你的同伴被捉走,我的同伴也被捉走,而我想把他救出来。」津说。
「那是不可能的,一旦被异族抓去,就再也回不来了…」女子的神色暗淡下来。
「不,歌儿,她或许可以。」女子身边的男子低声说,「她是坦纳多人。」
所有人恍悟。
「就算如此,你本来就是坦纳多人,我怎么确定你们会信守承诺救我的人?」
「我想,这件事你根本吃不了亏。」津信心十足的说。
「哦?」
「你已经放弃了你的伙伴不是?」津不客气道,「因为你认为『被抓走就回不来了』,而我们是无论如何都要去。对你来说,只是告诉我们人被捉去哪,这对你没任何损失,有救出来是你多得的,没救出来也没差别。」
歌儿先是一愣,接着露出哭笑不得的样子:「你这个人还真惹人厌。」
「我叫津。来自骨堊。」津大方表达诚意。
女子犹豫了一下,回道:「我叫歌儿。各位先随我到附近的庇护所再谈吧!」接着她附耳在身边的大块头说了好些话,大块头点点头便离开。
他们来到一处简陋的锥形工寮,围坐火堆。
「茫雾阵再过去有一个能量喷发口,据说是千年前恆源原核被以扭曲的方式强制取出后留下的洞口,也是末噬谷形成的原因。至今周围能量一直非常紊乱狂暴,不过,暴风圈中央却有一座巨大浮空岛,被称为黑玄岛。」
「听起来像是不会有生物生存的岛屿?」津问。
「你错了,坦纳多人的基地就在黑玄岛,他们会将抓到的人送往那里的基地!」
听到这消息,津他们惊愕不已。
「他们在那里做什么?」梅问。
「目前只知道那里有很大的研究基地,长年下来捕捉了相当大量的堊族人进到黑玄岛…至于详细的研究内容我们也不是很清楚…」
比樵被抓走了,芙琳表现的很稳重,看起来没有太多情绪,但,津知道,总是噙着笑意,活泼积极的女侏人,此刻异常沉静的表现,已经说明了内心悲伤的情绪。
她伸手搂住芙琳的肩膀,轻声地说:「比樵老爹一定不会错过自己期待的那醰老酒。我们也不会让他错过。」
芙琳抬头看着津,眼里泛起泪光:「谢谢你,津…」
此时,大块头回来了,他对歌儿点点头。
「对了,津,你刚说你是骨堊人?」歌儿问。
「对。我来找寻失踪的亲人。」津很坦白。
「我这边刚好有来自骨堊的客人,不妨大家一起聊聊。」歌儿一面示意大块头引人进来,同时避开了午夜锐利的视线。
午夜不悦歌儿的意图,她分明要那些人来确认津是不是真的骨堊人。津的身份在堊族非常敏感特殊,是不是骨堊人,族里的人最知道。
听见这里有骨堊人,津激动的站立起来,手紧握拳,看着门口满心期待着…
大块头身后一名高高瘦瘦的男人,由另一个人搀扶着,模样相当虚弱,当他缓缓抬起头看见津时,混浊空洞的眼神瞬间变亮,瘦削严峻的脸上现出一丝惊色,激动地推开搀扶他的人,硬生生向津走了几步,枯瘦手指指着她,高亢声音突破喉间沙哑:「你是…!我见过你……」才说几个字便气喘吁吁。
津端详着眼前苍老虚弱的男人,很陌生,根本就不认识。
「午…午夜大人!」那人又看见津身旁的男人,随即认了出来。
「赫尔?」午夜也端详着那人。
听见赫尔,津茅塞顿开,她啊了声:「你就是茉莉亚的父亲!在我梦中出现过的名字!」
「你…你们…咳咳咳…怎么…咳咳咳咳咳…」可能太过激动,对方抽了好几口气,剧烈咳嗽起来,咳了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
「桀呢?他有没有跟你一起?」津惴惴不安,只觉得内脏都绞成一团。
赫尔叹了声气,那叹息更是直接要把她的肝肠揉碎。
说起与巨堊一族的战斗,他们非常幸运,所有条件皆利于骨堊,一路过关斩将,势如破竹,收穫丰饶。最后一战,巨堊的大魔君眼看大势已去,起了玉石俱焚的决心,他使用了一具非常奇怪的物品,献上自己,竟引发连动山林巨力的能量风暴,切碎山岭大地,将地面削切的破碎,他们连同树木土石全都落入崖谷。
研磨一般的能量当场就把许多人磨得灰飞烟灭,他们则是很幸运的掌握到能量缝隙变化最后倖存下来。
末噬谷在堊领本就是诡异秘境,谷很深,奇兽异怪又多,大伙受伤又迷路,途中多次遭受劲敌攻击,有人战死,有人伤重不治,也有许多人生病,落魄凄凉,人数很快又去了大半。在最后一次误闯茫雾阵,遇到在这极端环境生存的铁堊族,于是向他们求助,铁堊族长伸出援手,帮助了他们,让他们留在族里疗伤,才暂且得以脱困。
只是,不久之后,铁堊族长在一次外出时遭到坦纳多人袭击,同行的人几乎都被擒。消息传回来,铁堊族长的儿子挟恩以报,要求桀要帮忙救出族长,作为铁堊这段日子帮助他们的报答。于是,桀和铁堊几名菁英前往探查情况,不料,最后也音讯全无。
赫尔和残馀的几名骨堊队员因为伤重尚在疗养没有办法参与,因此保全了性命。
空气中一阵沉闷的静默。
津突然拍了大腿,打破沉闷:「至少有了明确的方向,不用再大范围搜索了!对吗?我们明天就动身前往坦纳多基地。」
「你们进不去的。」歌儿非常肯定的说,「我父亲和哥哥们经过多年来的努力虽然有找到登陆黑玄岛的方式,问题是…潜进基地受到阻挠,迟迟无法成功施行救援。」
「可知道是受到什么阻挠?」午夜问。
「那座基地拥有极不寻常的防护能量,似乎只要是堊族人就会被侦测到。」大块头回道。
「或许我们可以合作进行援救?不知道你们可愿意帮忙?」津以为这会是一个很棒的提议。
却见歌儿落寞的低下头,「抱歉,我们已经失去太多族人。」
这是个迂回的拒绝。
也不失望,津随即换了方针:「那好,既然已经有到黑玄岛的方法,那就由我去基地找比樵和桀;也帮歌儿打探族长的消息,再和你们讨论怎么帮助他们逃出来。」
想的容易做起来可是危险重重。午夜的表情非常凝重,他无法同意津独自前往。
津捏着自己的脸,对他拍胸脯:「我有坦纳多皮这是上天所赐最好的掩饰。我保证,我会平安回来。」
午夜的表情依旧没有松动。
看他那模样,津只好继续说服:「唉唷!拜託,我们都到这里了!魔导石对那边也有反应,搞不好甘波也在?我只是去看看情况,苗头不对就脚底抹油。好吗…求求你嘛!」
午夜凝视着她充满期待的双眼,接着转向歌儿不客气的问:「阁下到现在可还有疑虑?」
晓得午夜的语意,歌儿红着脸仍硬着顏面,但态度松动:「我带你们去探勘路线。」
他们来到笼罩雪雾的一座山边。
歌儿身边有个拿着一只像大型罗盘的女性说:「如果没有错,明天清晨能量乱流影响最小,到时候会出现能量缝隙。」
歌儿对津他们说:「坦纳多人的生化运输舰会趁着能量出现缝隙,飞经这个山边,穿过能量暴风圈,回到基地。你们得抓紧时机登上生化运输舰。」
为了避免错过生化运输舰行经的时间,津他们整晚守在山边。
果然到了清晨,天空将明之际,听见了轰隆隆的巨响由远而近,接着比先前更巨大的长形黑甲虫从下方白雾中浮现。虽说是能量流最弱的时刻,周围风速流动还是很快,抓准时机,午夜拋出爪勾,扎实扣住生化运输舰下方,让所有人顺利登舰,躲藏在虫腹层叠的沟缝之中。
在驶近能量风暴圈的缝隙,生化运输舰张啟了能量防护圈,两边能量如同崖壁形成狭缝,兇猛翻腾的能量中闪烁着未知的电光。通过危险的能量喷发口,风云捲动的景象渐弱,大片云海中,渐渐看见被能量薰成黑压压的浮空岛。坦纳多人的基地就隐藏在这刁鑽之境。
在生化运输舰落地前,他们依照指示提早空降,避免进入到侦测范围。
巨大的银色基地就在眼前,笼罩在大片白雾下。前方的路,堊人止步,津将独自前行坦纳多基地。她穿着简单厚外套、黑色长裤、黑色中筒皮靴,戴了顶鸭舌帽,完全恢復一个坦纳多人的装扮,和芙琳、梅、马帝思拥抱暂别。
「抱着正统坦纳多人感觉好奇怪。」马帝斯下巴靠在她肩膀上说。
「哈哈!我是道地骨堊人!」津调皮地摸摸他的黑角。又看向其他人和芙琳:「照顾好自己!我一定要喝到你们的老陈野果酒!」
芙琳笑着,「我会准备最大的杯子。」
「笑一个!」看见午夜僵硬严肃到不行的脸色,津对他俏皮的眨眨眼,伸出拇指:「别担心!这里属于坦纳多!比堊岭安全的多!我知道怎么应付!」
看着柔弱却坚强的身影,午夜露出笑容,也伸出一隻拇指押印在她的拇指上。压下心里更多涌起的不捨,他终于明白,骨堊王为何改变这么多。
顺利通过外围侦测线,并无遭受任何拦阻,津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茫茫视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