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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 自尽

  顺妃之事虽然被人在私下议论了许久,但到底也只是说说,不可能会有人因为一个不得宠的妃子刻意逆了赵天南的意,就连顺妃的娘家人,哪怕明知道顺妃不可能做出这等事,但因为势不如人,也只能生生忍下了这口气。
  若事情就此结束,倒也就罢了,偏偏顺妃这个柔顺了一辈子的人,这次却没有继续柔顺下去,叫此事又格外的横生枝节。
  圣旨下了之后,顺妃就被夺了封号送进了冷宫。
  顺妃这一辈子从来不争不抢,正因为她这脾性,宫里许多位份比她低的嫔妃,拿准了她就算吃亏了也不会还击,有事没事的总也喜欢找上门去踩她几下找优越感。
  好在宫里的纷争最多也就是这么些事,这么多年来倒也没出别的问题。
  顺妃本人,其实对封号寝宫之类的并不在意,以她在宫里那不受宠的程度,就算住着再华丽的宫殿,其实平日的冷清比冷宫也差不了多少。
  若顺妃一直抱着这样的想法,被打入冷宫除了吃穿用度会比以前清苦点,其实别的也不会有太大的不同,但偏生,顺妃这次就突然犯起了拧。
  无缘无故的就遭此横祸,头上顶了如此大的一个黑锅,不仅被夺了封号还被打入了冷宫,说不定还会因此连累到本就日薄西山的娘家人,向来看得开的顺妃这次也难免心气不顺起来,在冷宫里一连几宿没合眼,想着自己在宫里这么多年委屈求全,如今却得了这么一个下场,背了这么大一个黑锅,恐怕一辈子都无法洗清,越想越觉得委屈之下,顺妃竟然一时想左了,将冷宫里的床帐直接当了白绫用,一头就吊死在了冷宫里。
  冷宫本就是个人烟稀少的地方,就连送饭菜的宫人平时也都是放下饭菜就走,绝不会在此处多作停留,是以顺妃悬梁自尽之事一直到好几天之后才被人发现,若不是送饭菜的宫人发现一连几天送去的饭菜都没有动过分毫,觉得不对劲寻到顺妃住处去看看,只怕顺妃的尸骨还得过段时间才能被人发现。
  这时正是一年之中最热的时候,哪怕冷宫比别的地方来得阴冷些,这么几天下来,待顺妃悬梁一事被宫人发现时,她的尸首都已经有些发臭了。
  九妃之一,在宫里也算得上是数得上号的妃嫔,就这样死在了一床帐子上,可叫宫里上下都为此叹息不已。
  顺妃就这样死了,她的死讯没在宫里激起半点的波澜。
  顺妃之死自然是因为那一纸圣旨,可是她的死讯传到下旨的赵天南耳里时,却只得了赵天南一个淡漠的眼神,以及一个淡淡的“嗯”字。
  在赵天南眼里,不过是一个他其实根本就印象不深的妃子,死了也就死了,对他来说完全不能造成任何影响。
  本就是个凉薄之人,又岂能期待他会因一个对他来说毫无用处的妃子之死而有任何伤怀?
  赵天南没想到,顺妃这辈子唯一一次的犯拧,最后却给了他怎样的打击。
  顺妃姓张,她的娘家人口很是简单,家中爹娘都早已离世,如今只有一个比顺妃小了六七岁的弟弟张振鸣,以及张振鸣的妻子以及一子一女。
  顺妃的母亲去得早,因此顺妃的弟弟张振鸣几乎是顺妃自小看顾到大的,姐弟俩之间的感情自然比寻常姐弟来得更为深厚。
  到顺妃进宫之时,张振鸣也不过十一二岁,据说当初张振鸣在顺妃进宫前夕可是整整抱着顺妃哭了一夜,当时的张家在京城可也不弱,因此这件事可没少被人拿来当作笑谈。
  当然,这个笑谈就足够说明顺妃姐弟之间的感情了。
  这次顺妃突然之间被降罪,又是夺封号又是打入冷宫的,事情闹得这么大,张振鸣是又愤怒又担忧。
  张振鸣对顺妃可是极为了解的,他当然知道,自己那一辈子逆来顺受的姐姐不可能有这样歹毒的心思,更别提姐姐根本就与安国公世子夫人无怨无仇的,怎么可能会刻意针对安国公世子夫人。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姐姐真的与安国公世子夫人结了怨,也真的想要报复,但以姐姐在宫里如透明人一般的地位,她凭什么能让流言一夜之间就传遍京城?
  就凭如今已经沦为不入流的张家?
  这件事绝对不可能是顺妃做的,张振鸣对这一点无比确定,只不过,就算他认定了又能如何,难道他还能就凭着自己的认定就冲到皇上面前指责皇上圣旨有误吗?
  张振鸣也知道,自己能想得到的,京城自然多的是人能想到。
  可是,自从圣旨下来之后,这满京城的文武百官,又有何人针对此事提出了任何的质疑?
  当然了,张振鸣也知道这不能怪谁,张家落魄了是事实,旁人与张家没有任何交情,不帮着姐姐说话也是正常事。
  顺妃是个柔顺的性子,其实张振鸣性子与顺妃也有那么几分相似。
  张振鸣倒是想得开,总归姐姐往常在宫里的日子也不见得就有多好过,自家又不需要姐姐撑着,封号夺了也就夺了,就算打入冷宫也没关系,只要姐姐还活着就是天大的幸事了。
  再说了,冷宫那地方,宫里的嫔妃们谁不嫌晦气,姐姐呆在冷宫里,总不会再有人特意到冷宫去找事,说不定姐姐还能活得更自在些。
  张振鸣甚至都打算好了,待过些日子这件事风声过去了,他好生打点一番,争取看能不能让他的夫人去冷宫探望顺妃,只要确定顺妃没事,他也算是能安下心了。
  但是张振鸣没想到,顺妃没能等到他夫人去看望,就一时想不开自尽于冷宫了。
  消息传到张家时,张振鸣在原地呆了许久。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他的姐姐,从来对任何不公都只一味逆来顺受的姐姐,往常遇到任何事都只想着忍一忍就过去了,这次竟然会在冷宫悬梁自尽?
  任张振鸣怎么不信,顺妃自尽身亡一事,到底还是成了定局。
  许是最终还是觉得对顺妃有愧,赵天南虽然没有下旨恢复顺妃的封号,但也格外恩准了顺妃的娘家人进宫为其收殓尸骨并允了张家可以将顺妃葬回张家祖坟,张振鸣也由此才得以以外男的身份进到后宫,并亲眼看到了顺妃的尸身。
  顺妃进宫许多年,只回娘家省亲了一次,算起来,张振鸣已经有十来年没有见到姐姐了,看到顺妃那已经有轻微腐烂并不住散发着恶臭的尸首,他简直不敢相信,那是他那虽然稍嫌懦弱了些,却从来爱洁的姐姐!
  若是姐姐知道自己死后会变成这副样子,不知道还有没有自尽的勇气?
  带着这样的念头,张振鸣神思恍惚的收殓了顺妃的尸骨,然后又安排了后事,将顺妃葬入了张家祖坟。
  待一切办妥之后,张振鸣却再也无法压下心头的怒火。
  张振鸣倒也没因顺妃之死就记恨上凤止歌或者安国公府,在他看来,自家姐姐死得太冤了,若不是皇上不辨是非的下了那样一道圣旨,姐姐也不会一时想不开寻了死。
  每每想到这里,张振鸣就觉得烧心窝子一般的疼。
  可是再怎么心疼,他却又一点办法也没有。
  下旨的那个人是当今皇上,他就算拼了这条命不要,只怕也不能替姐姐讨个公道回来,反而会赔上自家妻儿的性命。
  有了这样的觉悟,张振鸣心里压抑得厉害,借酒浇愁的次数难免就多了起来,时常在酒肆里流连到很晚才归家。
  前面也说了,张家如今已经落魄了,所以张振鸣就算想要借酒浇愁,也没那个条件去那些大酒楼,只能选了离家最近的一家小酒肆,反正他只是想要买醉,在什么样的酒楼喝酒,喝什么样的酒下肚,并不是他所关心了。
  也正是在这家很不起眼的酒肆里,张振鸣遇到了一个人。
  张振鸣是去买醉的,起初他也没有注意到那酒肆里的其他客人,但在一连几天在那酒肆里遇到同一个人后,他难免就将那人仔细打量了几番。
  这一打量,就打量出事了。
  那个人,是太子赵载存与含月公主的生父林战。
  张振鸣是见过太子的,还是在他进宫为顺妃收殓尸骨时正巧碰上的,因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大武朝的储君,哪怕当时张振鸣的心情十分不好,仍对太子的容貌印象十分深刻。
  而现在,他在酒肆里随便碰上的一个人,容貌竟然与太子至少有五六分相似?
  张振鸣那并不算太灵光的脑子,突然一下就像是开窍了一般,嗅到了这其中的不同寻常之处。
  这之后,张振鸣虽然仍每天流连在那酒肆之中,目的却并不是单纯的买醉,而是抱着目的的去与林战接近。
  林战心里压着那样一个关系到两家人生死的秘密,提心吊胆、担惊受怕了近二十年,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是老是想起当初发生的事情,唯恐在病弱的妻子面前表现出什么异样,于是才选了这样一个不起眼绝对不会碰上同僚的小酒肆来消磨时光,这才得以与张振鸣相遇。
  张振鸣既然存了刻意接近林战的念头,又不是个擅隐藏的人,难免就叫林战看出来几分不对,林战也警觉,虽然觉得张振鸣似乎并无恶意,但在两人仅有的几次交谈里,却是谨言慎行,不该说的半点也没有透露出去。
  林战有此表现,张振鸣自然没从他那里打听到任何事。
  也不知道怎么的,张振鸣直觉的就是认为太子与这个林战之间肯定有着什么不能见人的事儿,与林战搭讪了几次,后来发现林战再也不来这小酒肆之后,便也不再记挂着天天买醉,而是开始查起林战的身份来了。
  张家落魄得厉害,若真由着张振鸣自己来查,恐怕只是查明林战的身份就不知道要用多久,也是张振鸣运气好,某次出门在外时,正好就远远看到林战回林家。
  有了林家的住址,又有了姓氏,再要查一个人,无疑就容易了许多,张振鸣自然而然的就查到了关于林战的事。
  当然了,他能查到的,也都只是些浮于表面的事。
  比如说林家与宁妃娘家当年走得近,林战多年前曾做过御前侍卫,后来不知为何离开宫里之后甘愿只任个闲差,以及如今林战那个疼妻子的美名。
  虽然表面上看来并没有什么不对劲之处,但每每只要一想到林战那张与太子相似的脸,张振鸣就总觉得这其中必有蹊跷。
  这人啊,只要敢想,就没有什么是想不出来的。
  这些年来之所以没人将林战与太子联系起来,一来是当初林战与宁妃有口头婚约之事并不为外人所知,宁妃进宫之后两家更是对此守口如瓶,二来也是林家如今在京城实在太不起眼,认识林战的都是些不入流的小官吏,根本就与宫里与太子扯不上关系。
  如今突然冒了一个本就对宫里对赵天南心里存了怨,又分别见过太子与林战的张振鸣来,也算是异数。
  张振鸣就是个敢想之人。
  其实若是顺妃还好好的在宫里,哪怕是在冷宫,张振鸣就算见了太子与林战,也不会想得过多,可是顺妃之死激起了张振鸣心里的愤怒与怨恨,如今见了林战与太子之间的相似,自然不吝往最不光彩的方向去猜想。
  太子与林战容貌的酷似,当年宁妃娘家与林家的交好,林战当初在宫里的差事,以及离宫之后甘愿担个没有前途的闲职,以及,宫里二十几年来广纳嫔妃,却最终只有宁妃一人孕育了一子一女……
  这种种的不合理之处汇在张振鸣的心里,张振鸣又存了那么多对宫里对皇室的怨恨,就足够他做出再怎么离奇的揣测了。
  张振鸣初时也被自己的猜测吓坏了,但惊吓过后,他心里又燃起了疯狂。
  好啊,皇上不是因为那流言治了姐姐的罪,害得姐姐想不开自尽吗?
  那么,姐姐没有做过的事,就让他这个做弟弟的来完成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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