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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节权衡不定

  第七节 权衡不定
  红太阳照亮了春柳湖,渔霸渔主被打倒。
  分配胜利果实的时候,历崇德跟雷耀湘商量后,把邹河清接回了渔村,跟所有穷苦渔民一样,分得了船网业次,还安排他在每年的八九月份渔船上墩油修时节,帮助修整打油。
  邹河清喜出望外,驾船放网,拢红交鱼,都要扯起嗓子高唱革命渔歌:
  千船挤动层层波,
  金山银垛飞如梭;
  马达轰鸣长篙舞,
  满船笑语满湖歌。
  踊跃交鲜鱼,
  人人乐呵呵;
  爱国家、爱集体,
  革命精神装心窝。
  风篷高高挂,
  舵把紧紧握;
  破浪扫暗礁,
  前进帆不落。
  贫下中渔好气派,
  心中太阳红胜火;
  毛主席挥手指航向,
  道路越走越宽阔。
  他从内心颂扬党和毛主席,觉得没有共产党,就没有他的今天。
  同时他又总结自己的生活经验,觉得“知己千个嫌少,仇人一个也多”这话,对得再也对不得了。
  看看,若不是爹爹交了历三叔这个朋友,他就没有今朝的好处。还是多栽花,少栽刺的好啊!
  所以,高级社分红时,有人主张按劳力分配,有人主张按船网业次分配,他说:
  “都差不多。不管如何,总比过去摸手坑子、在作坊里受工头的欺负要强得多。”
  刘国池鼓吹“水面开放”、“包产到船”,群众激烈反对,他却说:
  “横直都是为了渔民,何必七争八吵。”
  如今黄春江、雷耀湘带头改造连家渔船,建设社会主义新渔村,刘国池、卜思源主张建渔民高级俱乐部,他又公允地说:
  “你们的想法都要得。”
  他希望春柳湖水平静些再平静些,他期待渔民之间和睦些再和睦些。火炒熄,人吵穷嘛!大家都把力气往一处使,这春柳湖的集体家业不早就发展壮大了吗?
  他把渔业生产力发展不快的原因,归结为不该只走社会主义一条道,坚持斗争哲学,而不认为是错误路线阻挡了连家渔船的社会主义改造所造成的严重后果。所以,他处处事事总是和稀泥。被大家称为和事佬。
  这时,黄春江笑着对挥舞斧头,劈着木料的邹河清说:
  “你这看法有点糊涂呢!”
  “哪里糊涂嘛?”
  邹河清问。
  “是非不分。”
  黄春江说。
  “是的。”雷耀湘说:“你还记得吧,解放前的一天,天寒地冻,你们父子俩摸手坑子摸了几斤鱼,毒鳜鱼看到了眼红,说你们没缴鱼稞,要没收你们的鱼,你们便和他对吵了一场。现在我问你,这该不该斗争啦!”
  这突如其来的提问,使邹河清张口结舌。他想了想说:
  “应该斗争。你不斗争他,他就斗争你。”
  “对!对一切事物都要做阶级分析,才能辨清是非。”黄春江说:“譬如说战争吧,有革命的战争,也有反革命的战争。如果认为战争要死人,要破坏生产,就不管是革命的还是反革命的,一律予以非议。这是错误的。眼下改造连家渔船,的确使平静的春柳湖沸腾起来,就不管符合不符合毛主席的革命路线,一口反对,这也是错误的。春柳湖的这场斗争,是为了把淡水渔业生产推向前进,使渔民过上幸福生活,这跟你们父子同徐铭烈的斗争有着相同的性质。”
  邹河清心里一怔,这个被他看得十分淡漠的问题,而今竟像一锅鼓花水,在他脑海里翻腾开了。
  说话间,挑土的人们又掀起了一阵你追我赶的热潮。
  朱秋萍挑着两只空撮箕从黄春江身边走过。她放低声音对黄春江问道:
  “春江哥!我想向你打听一个情况。”
  黄春江说: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情况。”
  朱秋萍笑着说:
  “你好像从我心里走了一路似的。”
  黄春江说:
  “那当然嘛。我也是过来人嘛。夫妻分别一日如隔三秋。何况世宏下东洞庭湖已经有许多日子了,你只差盼穿双眼,望穿秋水了吧!”
  朱秋萍实打实地说:
  “不瞒你支部书记说,这些日子我只差搭起楼梯盼望匡世宏回来。”
  ……
  此时,朱秋萍仿佛从坟墓内走了出来,向黄春江重复着那天的话。
  黄春江心想:如今,出湖的丈夫匡世宏回来了,可留在家里的堂客朱秋萍却走了,永远地走了,再也不会回到她的芦苇棚里了,再也不会回到她的看湖渔船上了。朱秋萍把痛苦、把思念永远地留给了匡世宏。
  可匡世宏至今还不明白她真正服毒的原因。匡世宏也许永远不知道内情,春柳湖的渔人很多都不知内情,都很不理解她为什么服毒?明了内情的只有很少几个人,而且嘴巴都很紧,不征得他的同意,都不会往外说。没有人会对匡世宏讲出真情。
  难道让匡世宏永远地痛苦下去吗?他如果把真相告诉了匡世宏,这个可怜的兄弟能否尽快从悲痛中走出来呢?是让他知道真相的好,还是不让他知道真相的好呢?是让他永远思念朱秋萍,还是让他永远痛恨朱秋萍呢?
  黄春江向来办事干脆利索,大刀阔斧,从来就不犹豫,此时却为这事权衡不定。他对着朱秋萍的坟墓问道:
  “秋萍你说如何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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