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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节

  她刚刚的那些神色啊表情啊全部是在模仿泽卡平时的神态!她平日里便觉得泽卡好生厉害,尤其那副漠然无波的表情,可以令敌人率先溃不成军。现在拿这种调调对付弗斯,果然有效极了!
  少女暗暗为自己打气。
  换上干净的衣物后,弗斯不知何时回来了。恶魔正坐在起居室,墨绿色的长发几乎与窗外的景色融为一体。
  他哑然问:“你到底想怎样?”
  “弗斯,不是我想怎样,是你想怎样啊。”西莉支着下巴瞅他,“我们能不契约么?你能放过我也放过自己么?”
  她描述了阿比传来的副区记忆:“外面有更大的世界了,你不想去看看嘛?非要和我互相折磨,你很高兴吗?”
  出乎意料的,男人轻轻“嗯”了声,“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这话问得尴尬极了……他浑然不觉地吐词:“是谁愿意和你契约?你知道的,除了我以外,你找谁我杀谁。”
  “假如对方是不亚于你的位魔呢?”
  “那就得试一试了,反正我不再是位魔了,有的是精力和时间。”说到这里,弗斯叹息一声,“我喜欢你啊。”
  “我知道。”少女飞快地白他一眼,弗斯对人的喜爱是扭曲的喜爱,带有控制欲的喜爱,但哪怕这样,他已竭力压制住他的本性,同意让她出去看看世界了。
  这一看就是快十年。
  如果弗斯不喜欢她,只想获取一个玩物,那么恐怕到现在她都还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女孩,不懂教团是什么,不懂正常的人理是什么,被困在这里,浑浑噩噩永无天日。
  他给予了她一部分自由的。
  “可是,弗斯,大概是你没有魅力吧,我无法喜欢上你啊。你留给我的只有阴影和噩梦。”西莉苦笑一声,“感情这种东西不是你情我愿么?
  恶魔沉默了。
  草木婆娑作响,悬挂于窗外的鲜花突然尽数枯萎,残败一地。
  一滴泪水极快地从男人的眼眶滑落,少女错愕地看着他,一时不知所措。
  弗斯静静地说:“我诞生便拥有位魔资质,被教团中人接走。后来知道,如果不努力达到位魔的标准,唯有死路一条。”
  新生恶魔的训练地有时就像个屠宰场。
  “成为位魔后,我又须得兢兢业业净化土地,不然会有更强的恶魔前来讨伐我。”
  他其实过得一点也不快乐的。
  “而今,我努力了这么久,你们却告诉我说人类不需要位魔了,四区也不需要我了。”男人说到最后,声音干涩又饱含委屈,“我就是个可以用完就扔的工具吗?”
  他这般情态,西莉便于心不忍。她踌躇了一会儿,末了走上前,轻轻拍着弗斯的背。
  后者变本加厉地投入了她的怀抱。
  恶魔脆弱的声线尤在继续:“三年行不行?”
  “嗯?”
  “你陪我三年,我放你自由,全部的自由。”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不会破坏四区,不会要求你什么,只是想你陪着我。”
  少女安慰的手停在了空中,没拍下去了。
  三年啊。
  三年后她也才快20岁,应该不算太久,弗斯定然觉得这样可行吧。
  如果是曾经的她,一定会心软答应的。
  可这世上好几个位魔,怎么偏偏只有弗斯爱闹事呢?
  少女冷淡地收回了手。
  “一年,一天都不能再多了。”
  她闭了闭眼,脑海里浮现出了小时候过得不好、被人排挤,弗斯照顾她,给她好吃的好玩的的情景。
  该有个了结了。
  男人隐约上扬的嘴角猝然顿住,他抬头,望见了从未在少女脸上出现过的、陌生的神色。
  他忽然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少女一锤定音道:“你若不满,干脆自爆吧,我不在乎生与死,大不了决一死战。”
  第八十四章 一年后。
  又过了三天。
  这一天正是家家户户聚在一起享受欢宴的日子, 亦是泽卡的生日。王与宗主教匆匆赶回了王都,同时伴行的还有克莱尔王女与洛斯特侯爵。
  见到自家老爸泽卡没什么意外的,倒是大姐二姐在紧张忙碌的氛围下仍与里恩一起帮她过起了生日。
  泽卡不喜欢热闹, 对此十分抗拒,她觉得生日没什么可过的, 于是找借口掩饰道:“红衣主教全灭,教团内部一片惨状, 这个节骨眼上办什么生日的不太好吧?”
  这几天她忙着记录恶魔的死亡数量, 采集墙上凝固的血液等, 连想去母池看看阿撒兹勒都抽不出时间,生日什么的……
  “哎呀,今天本来就是团聚的日子, 大家坐在一起吃顿饭怎么了?”迪莉娅笑眯眯地按住了泽卡起身欲动的肩膀,笑容颇为狰狞。
  她看出了妹妹的欲盖弥彰,不容置否道:“泽卡呀,本来呢16岁成人礼是要举办一场盛大的舞会的,你还需要跳开场舞呢!量身裁衣、束腰、化妆、学习礼仪舞蹈等等等, 包括与年龄相仿的贵族交际, 这些全被你逃过去了,不过是吃顿饭, 你就别想逃了, 嗯?”
  面对大姐森然隐含杀气的声音, 泽卡乖乖坐下了。而芙罗拉也在一旁以抱怨的口吻打趣道:“我和你大姐的几任情人都是在成人礼上结交的,哎~可惜呀, 不能替小泽卡把关青年才俊啦,我还想看看未来的妹夫呢!”
  芙罗拉到现在都认为妹妹和阿撒不过是年轻一时冲动,随便玩玩罢了。尤其在见过阿撒的原貌后……不会吧, 这肯定谈不下去了吧?
  “呵,说的好听,拿泽卡做幌子。”迪莉娅闻言一针见血,“你是想给自己物色新的情人了吧?”
  芙罗拉便拿扇子去敲不留情面的大姐。
  一家人在一起吵吵闹闹,打闹不断。洛斯特侯爵写信的手在女儿们的嬉笑下被迫停止了好几次,男人无奈地摇着头享受难得团聚的时光。
  旁晚时分,卡蜜拉、安妮特及米娜等人也来了,还陆续到场了部分贵族。作为这顿饭的主角,泽卡必须进行礼貌性社交,她感到自己仿佛被架在火刑架上炙烤,很是劳神耗力。
  虽然泽卡曾经名声不好,然而她抵御恶魔自爆时爆发出的强大光明原力却令所有人历历在目。
  原先对她冷淡的贵族们纷纷旁敲侧击,询问她对男性的喜好看法等,全被泽卡原封不动地抛给了她的姐姐们。
  她顶上的两个姐姐还没结婚呢,这种事情怎么也轮不到她来面对!
  知情的卡蜜拉笑着替泽卡解围,八区的名声在王都一向不好,可是卡蜜拉靠着惊人的话术很快逆转风向,没过一会儿,贵族们便笑吟吟地挽着她的手臂称好了。
  灯火辉煌,酒杯交错。席面上,另有一人也在帮泽卡“说话”。
  安妮特在副区时深刻体悟到泽卡与阿撒天生一对了,因此她也没少说话,不过大多是阴阳怪气的,什么“就您儿子的容貌,我见到都忍不住以扇遮面,何况……呢”。
  泽卡清楚安妮特没有恶意,她是真的瞧不上那些贵族,不然当初也不会与亚摩有过一段了。
  她怎么听怎么觉得还是八区的风俗好,边吃边打,畅快时还能自己拔刀跳出去打一架,香得很。
  宴会散去后,月亮已悬于高空。泽卡洗完澡坐在床边翻看《神与恶魔》,这是阿撒准备的礼物,上次她偷看时还没写完,如今再看,密密麻麻的墨水填满了每一页。
  这些内容,皆是阿撒眼中的她,可以说整本书阿撒几乎都在变相对她表白。
  泽卡翻了几页便有些疲惫,于是躺倒在了床上。这些内容她不急于一时看完,每天看两三页慢慢回味最好。
  枕被柔软,少女不知不觉间陷入了沉睡,闭眼时她仍在默念着——“神啊,如果真有生日愿望这种东西,我希望我下辈子能转世做个恶魔,这样阿撒便不用几百年几百年地找我了。”
  这样他的痛苦与挣扎,她皆能感同身受了。
  ……
  这一夜,不是一夜无梦的好眠。
  延续着第一世的过往,后面几世的画面接踵而来。
  不知道是不是人类习惯性地将尸体抛入岩浆,在她与阿撒契约后,恶魔居然逐渐发现人类的心脏美味可口。
  那时的恶魔不在乎心脏中蕴含的能量之类,他们只觉得这种食物的口感新鲜有趣,想要更多。
  于是人类的生存环境愈发艰难了。
  原本就要依靠捕食各种有毒的爬物与植物为生,如今他们也成为了食物,每天在勉强维持生命的同时还要四处逃窜躲避着恶魔。
  恶魔一攻一个准,因人类靠水而生,而拥有可饮用水的洞穴只有那么区区几个,这几乎是一场饕餮盛宴。
  人类的种群一时间濒临灭绝。这个时候,阿撒与泽卡游走于各大恶魔间,极力说服他们——这样吃下去人类迟早会灭绝,到时候大家拿什么吃呢?不如效仿他们,与人类签订契约,先稳定人类的族群数量,等养多了再开吃也不迟。
  那时的人类数量的确岌岌可危了,广袤的大地上几乎见不到人族的踪迹,连火蜥蜴都敢于重新探出洞穴了。大部分恶魔同意阿撒的理论,至于少部分的,要么是被其他恶魔杀了,要么是被阿撒与泽卡杀了。
  与此同时,泽卡找来人族部落的领袖,领袖别无他法,各自与恶魔订下契约。契约后,他们带着自己的恶魔据守富有水源的洞穴,当恶魔来犯时,便由恶魔出击。
  至于净化土地等能力,是阿撒在不断摸索中发现的。
  恶魔是急切的。
  人类的数量刚开始复苏,便有恶魔急不可耐地撕毁契约。他们不怕惩罚,哪怕一时之快也要自我享受。
  这个时候除了泽卡身为主要战力外,一些与人类产生感情的恶魔也将矛头对准了同类。
  后面的几世,几乎全是阿撒和前世的她在与恶魔疯狂厮杀了。
  恶魔试图控制人类,将人类变成牲口,人类却想恶魔为自己所用,彻底驾驭恶魔。这就成了一场无限的生死博弈,最惊心动魄的还是阿撒前去攻破母池那一段。
  旁观前世的种种,泽卡模糊地想——光明原力或许还是有用的吧,毕竟世界没有第二个强大的阿撒。或许光明原力能帮他更好地抵抗恶魔毒素也说不定。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
  泽卡迷糊地睁开眼,感到头痛欲裂。大脑像是被塞满了,记起前世的种种简直比抵御自爆还累。
  一旁坐了许久的银发青年笑道:“你这几天忙什么去了,怎么这么累?”
  以泽卡的警觉程度,不该一觉睡醒才发现床边有人。
  少女贴了贴青年探过来的掌心,凉意令她舒服了些:“我记起以前的事情了。”
  阿撒兹勒愣住:“全部的么?”
  “嗯,所有的,都记起来了。”泽卡笑着说,却发现阿撒似乎有些失落。
  她坐起身:“怎么了?”
  “……”阿撒兹勒沉默了一会儿,幽幽说道,“我一直很担心,你记起以前的事情就会不喜欢我了。”
  毕竟前面那么多世,泽卡莱亚都没喜欢上他啊。她头一转就去忙碌人类的事情了,压根没怎么单独陪过他……
  青年踱步至窗边,打开窗户来掩饰沮丧。
  泽卡好笑地追上他:“你看我现在有什么变化么?前几世过得太苦,总在生死线上徘徊,想要活下去就够难的了。我那时不通情理,当然不懂什么是情爱与喜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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