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

  裴寄立在原地,冷笑一声,侧头道:“世子这是要干什么?”凌冽的眼神不难想象面具下的脸色有多阴沉。
  裴安这会儿似是看出裴寄也不愿暴露身份,反倒是放下心来,不依不挠道:“想必这位兄台也听闻过镇远侯府,若是这灯无什么大用,不若割爱,侯府必然不会亏待你的,还能结个善缘。”
  在裴安看来,裴寄今日恐怕是特意与其作对,他搬出了镇远侯府,想必裴寄定会退让。毕竟,裴寄对镇远侯府,好像还真是有那么点感情。
  他顿了顿,又接着说:“当然,若是公子不愿意,也大可以相信镇远侯府的名声,不必感到为难。”话是这么说着,没有他的吩咐,拦路的随从仍是没有散去。
  局面僵持不下,人群一阵骚乱,先前的伙计见状绕过人群,小跑着上了楼。
  窗边的苏晚将这边的举动收罗眼底,早已按捺不住。
  她抿唇看了赵过一眼,没有开口,戴好帷帽,径直起了身。
  赵过也跟了上来。
  “裴兄这会儿恐怕并不想夫人过去。”没有哪个男人会想让心上人看到自己连礼物都保不住的样子。
  苏晚顿足,没有回头,“他不会。”
  说完,又向前走去。
  赵过怔愣,回过神来又跟了上去,“也罢,既然今日裴兄二人是我请来的,自然也不能袖手旁观。”
  第52章 怀疑   “镇远侯府的名声,”裴寄闻……
  “镇远侯府的名声,”裴寄闻言轻笑了一声,他眼风扫过裴安,“既然如此,若是世子不让这两人撤开,岂不是说镇远侯府的名声,还不如我手里的这盏灯。”
  言罢,他轻晃了晃手中的琉璃灯,烛光摇曳,愈发晶莹璀璨。
  “你……”裴安一时语塞,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裴世子稍安勿躁。”
  正在这时,赵过跟着苏晚到了。
  他一开口,众人的目光又被吸引过去。
  毕竟成王世子的名气在京城不亚于镇远侯府,在场的不少人也能认出他来。
  虽说成王犯下大错,留下为质的一双儿女中端平郡主骄奢淫逸,堪称异类。可这成王世子向来却有着谦逊有礼的好名声。甚至有人私下惋惜,成王世子秉节持重,肖似先帝,明明是天皇贵胄,可惜却被身世拖累,若是他是圣上的亲生子,大启又何愁后继无人。
  当然,这话终究也只能在私下流传罢了,毕竟当今圣上和成王之间,隔着不可消弭的仇恨。
  赵过话音刚落,裴安也认出了来人,他连忙拱手作揖,“见过成王世子。”
  裴安回镇远候府不过将将大半年,只曾见过一次成王世子,却从未同其打过交道。
  “裴世子不必多礼。”赵过摆了摆手,面上一片和煦,开口的话却让裴安变了脸色,“夺得琉璃灯的这位,乃是我请来的客人,还望裴世子高抬贵手。”
  裴安心里咯噔一下,裴寄竟然搭上了成王世子?
  惊疑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不经意扫到前面带着帷帽的女子,他皱了皱眉,莫名觉得有些眼熟。
  眼角的余光骤然瞥见裴寄身上同款的白色披风,又忆起苏清曾在她面前抱怨过苏晚同端平郡主交好。
  心里隐隐有了怀疑。
  可纵然成王世子留京为质,也不是他一个日渐势弱的候府世子所能公然开罪的。
  然而就在裴安犹疑不定时,在场却不乏看好戏的。
  有人起哄:“原来是成王世子的客人,那更要一睹真面目了。”
  亦有人附和:“是啊,是啊,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裴安心思一动,又改了主意,虽说成王世子名声颇好,但也鲜少有人敢大咧咧的同其交好。毕竟万一传到圣上耳中,说不定就会被记上一笔。
  思及此,他故作大度道:“也罢,既然世子开口,裴某便借这盏灯同世子和这位公子交个好。”说着他挤出一个笑容,回头冲柳娉婷道:“待我回府,定会为你寻一盏更好的。”
  可以说是将装模作样的大度做到了极致。
  柳娉婷这会儿也不闹了,她拧了拧手中的帕子,忿忿道:“罢了,那我就不同她争了。”话是这样说着,眼神却是直勾勾的盯着苏晚。
  苏晚戴着帷帽立在一旁,只看身形,柳娉婷也知道这必然是个美人。台上之人既然是与成王一道来的,那这灯是谁人想要,略一琢磨也就八九不离十了。
  这样想着,她还是没忍住,咬牙切齿冲苏晚道:“姑娘真是好运气,这琉璃灯可是难得一见呢,你可得好好收着。”
  苏晚自然不清楚这二人心底的弯弯绕绕,却也被这俩人的强盗逻辑所折服,终是忍不住开了口。
  “这怎么行呢?小女子方才坐在后面看不真切,可按照这临江楼的规矩,难道不是谁拔得头筹,这彩头就属于谁吗?既然裴世子夺得魁首,又怎么轻易让了出去。”
  女子的声音婉转低柔,却恰到好处地传入了众人耳中。
  众人好像这才醒悟,这琉璃灯明明就是比赛的彩头,与镇远候府半点关系都无,裴安二人话里话外却将它当成了所有物。
  裴安和柳娉婷更是听的真切,两人面色俱是一怔,一股难堪涌上心头,顿时哑然。
  一直到苏晚开口,台上被拦住的裴寄才又有了动作,他一手执灯,一手推开身前站在他面前的随从。更巧的是,这二人其中之一竟是那方元。
  方元早在拦人时就认出了裴寄的身份,那日纵火失手,他又是从前伺候裴寄的老人,自然不得裴安看重,在裴安身边和跑腿的小厮无异。此时再遇裴寄,心中全无纵火的愧疚,反倒是见他要走,急忙伸出手去抢灯。
  岂料裴寄早有预料,执灯的那只手仍是稳稳当当,另一手挡住方元,嗤笑一声:“主子还没发话呢,怎么,你就迫不及待想替他把这灯据为己有了?”
  方元眼底闪过一抹恼怒,眼见够不着那琉璃灯,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一双手直直的冲着裴寄的面具而去。
  然而等他将黑色面具拿到手中,正对上裴寄凌厉的目光,竟浑身打了个哆嗦,手上的东西似有千斤重,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裴寄护着手中的琉璃灯,一时不察竟让方元得手取下了面具。与此同时,台下此起彼伏的议论声传到了他的耳中,裴寄轻蹙了下眉,淡淡瞥了一眼面前这个曾经的随从,提步就走。
  方元顿在原地,想要再拦却又讪讪缩回了手。
  苏晚没想到裴寄的身份就这样猝不及防的暴露在众人面前。
  然而此时此刻,她也顾不得许多,她没想到,裴安待在身边的随从之一,竟然就是那日纵火的歹人。
  苏晚亦是快步向前。
  须臾,两人相对而视。
  隔着帷帽,苏晚看不清裴寄的神色,她稳了稳心神,小声唤道:“阿寄。”
  女子声音中是掩不住的担心,然而裴寄面上一丝慌乱也无,提着琉璃灯的那只手稳稳的伸到苏晚面前,垂目道:“你的灯。”
  苏晚愕然,盯着灯看了许久,才轻轻咬唇接了过来。
  莹莹的灯光笼罩着两道白色的身影,好似隔绝了外界的纷纷扰扰,四面八方都是打量的目光,然而两人浑然未觉。
  柳娉婷手里的帕子险些都要撕烂了。
  她没想到,这个面具人居然是裴寄,他怎么敢的啊?冒充镇远侯世子这么多年,被赶了出去竟然还敢和正主作对。
  苏晚的身份也呼之欲出。
  前有裴寄因为同苏晚的婚约不留情面的拒绝了她,后有苏清不知廉未婚先孕嫁入镇远侯府,害得她只能当个平妻。
  现在就连一盏灯,苏晚都要从她手里夺去。
  柳娉婷心底的恼意顿生,止都止不住。
  她咬牙抬头看向裴安,欲言又止。
  然而裴寄身份的揭穿正中裴安下怀,他此时心底也有恼怒,却不忘记添油加醋:“我竟然不知世子殿下交好之人竟然是……是我这……”
  未尽之言,不止赵过,在场众人皆是心知肚明。
  柳娉婷这时也冷静下来,她扭头冲裴寄二人鄙夷道:“镇远侯府大度肯放你一马,没想到你安安生生的日子不过,竟然还妄想着攀附权贵。”说着还故意加大了音量,“这时节的临江楼一座难求,苏小姐尚在闺中时,我都从未见过她,怎么离了府反倒有了机会。”
  话里话外,不仅贬低了侍郎府的地位,还明晃晃的指出裴寄二人攀附权贵。
  苏晚后知后觉的抬眸看向柳娉婷,正要开口,先前溜去寻人的伙计已经下楼了。
  只见他面上再无慌乱,快步走到苏晚二人面前,先是扬声冲众人道:“我家主人说了,临江楼的规矩不可破,镇远侯世子若是实在想要这琉璃灯,我们楼里库房还有一盏,省了世子派人去寻,只要照价付款便可。”说完,又稍微放低了声音,对苏晚恭敬道:“今日怠慢二位了,此间事了,我家主人邀您上楼一叙。”
  声音虽小,在场之人却听得一清二楚。
  顿时起了别的心思,毕竟临江楼背后的势力不可小觑。
  起初,临江楼生意红火,不乏有人想要分一杯羹,可最后不仅算盘落空,还吃了挂落,这些人中也有不少权贵。后来,大家都心知肚明,临江楼背后有人,轻易不能得罪。
  甚至于,有人猜测,临江楼与上面那位有关。
  这镇远侯府赶出去的假世子和苏家大小姐竟然能搭上临江楼的大船,在摸不清其中干系之前,自然也不能轻易得罪。
  ——
  一场闹剧终究是在所谓的临江楼主人发话之后散去。
  苏晚一手提着那盏得之不易的八角琉璃灯,缀在裴寄身侧,两人跟着伙计上了楼,心里竟是出奇的平静。
  早知道手里这盏灯能抵得上新搬的那所宅院,苏晚都有些后悔没有将其让给柳娉婷了。再一想到伙计报价一千两裴安扭曲的神色,却又强打着着面子收下了库房里的那盏琉璃灯,又觉得有些好笑。
  这样想着,头顶传来低低的问询声:“晚晚心情很好?”
  “嗯……”苏晚偏头,应了一声,“多亏了温姨,否则今日恐怕不能善了。”
  裴寄眯了眯眼,没有反驳。
  今日他贸然上台确实有些冲动,虽说他不惧裴安,这些时日循着谢不允透露出来的消息和前世的轨迹调查,也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可若是想要公然对上,现在还不是时候。
  若是他怀疑成真,这一世就算他不出手,裴安也不会落得个好下场。
  第53章 猜测   谈话间,三人已经到了雅间门……
  谈话间,三人已经到了雅间门口。
  伙计停了下来,“夫人在里面候着二位,我就不进去了。”
  苏晚点头,上前执手轻叩,听到里面应了声“进来”,扭头同裴寄对视一眼,两人推门而入。
  一进门,率先看到的不是温窈,而是同其相对而坐的谢不允,两人俱是愣住。
  “怎么,见到我这么吃惊?”谢不允扫了他们一眼,自顾自的拿起酒壶给自己斟酒。
  温窈也笑道:“听说谢先生同你二人相熟,我便没有避讳,阿晚不会介意吧”
  苏晚回过神来,连忙摇头道:“苏晚见过温姨和先生。”
  裴寄也拱手行过见面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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