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节
顾山嗤笑一声:“让你笑话了。”
甄娟摇摇头:“你也是为了我好,我感激都来不及,我有时候觉得你真傻,放着那么好的姑娘不娶,做什么要娶我呢?外人少不得会传些闲言碎语,一辈子活在别人的指指点点中。”
“不,在我看来没人比你更好,我只恨自己没生得早些,不然也不会让你受那么多委屈。”
甄娟手抚上面前这张脸,心情一片平静,与她来说这一辈子能这般过下去她就满足了。
屋外,好不容易停下来的雨又下了起来。
第83章长成这样便是老板想留,老板……
夏日雨水多,一下起来便缠缠绵绵不停歇,学业的事耽误不得,林书安带着银子冒雨去了府城。
一走就是七天,甄妙照旧做买卖,除了顾家人和秀华没和外人透露要离开的事。
第八天中午林书安风尘仆仆地回来了,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笑着说:“我先去拜会了学堂的先生,看了孙先生的介绍信,和他说了家里的情况,他许我晚两天入学。我在东大街租了一处院子,宽敞舒适,租金也便宜,就是多年无人居住,野草长的比人高,这几天我粗粗收拾了一遍,待我们去了还得再收拾一遍。”
林母笑道:“我原以为府城那样的地方房子紧俏,不好租,一年租金得多少?”
林书安坐下来:“一年二两银子,是先生好友家的旧宅,随便我们住多久,与我们来说是解了燃眉之急。”
甄妙也笑道:“万事开头顺畅,想来往后也顺。我们东西都收拾好了,房子的事儿还得相公和牙人说。”
“我已经和车夫说好了,明天他直接来后门。现在我就去找牙人,将这事给办了,也不耽误功夫。”
林书安出去了半个时辰就将事情办了,方家管事的问了一句:“为何不租了?我家主子交代了,说见了您家的意思意思收点就成了,毕竟看在那位的份上,也舍不得她受了委屈。”
林书安将字据折叠好放入怀中,笑道:“我们已经物色好了去处,明儿就腾地方,到时候管事的可前去查看。”
“这倒不必,您一家人的品行在下还是信得过的,若您往后要是改变主意只管来找我。”
林书安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管事的后脚便去了方家同大少爷汇报此事,躺在美人榻上闲闲翻书的男人笑了一声:“随他们去,买卖不好了,自然有他们服输的时候,下去吧。”
等管事的走了,他斜睨了一眼旁边的小厮笑道:“那顾山当真出了远门?”
“回主子的话,千真万确,可要小的……”
“不必,待他办完事到了城外再说。”
烛火曳动下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里盛满了别样光芒。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车夫扣响了林家后门,吱呀一声,门开了,出来迎的正是那位林相公。
车夫帮着将大大小小的物件搬上车,笑着问了句:“林相公这是不打算回来了吗?这东西可真不少。”
“在那边要多住一阵子,东西不用放久了容易坏,索性带上。”
“府城繁华,好东西多,要不是没个顺手的营生,我也想住在府城。”
男人们力气大,大件东西没多久就搬完了,女眷们收拾了几个大包袱拿绳子捆在了箱子上,刚坐上马车,凌秀和秀华一前一后来为他们送行。
秀华男人手里扛着个大口袋,帮忙放到车上,秀华拉着甄妙姐妹俩的手说:“原以为咱们三往后能常坐在一处说话了,不想没几天又要分别了,这是我让大哥他们从山上弄的山货,府城肯定什么都贵,就着这些也能够吃一阵子。若是有什么难处,记得来信,我们能帮得上的一定帮。”
之前从乡下到镇上因为还有机会再见,甄妙没有过多的离别愁绪,直到现在才心生不舍。
“待你家相公来府城,你也跟着一道来,家中屋子多足够你们住。”
凌秀也向林书安拱手道:“再过两个月我们在府城见,愿林兄此去万事顺利。”
为了在天黑之前赶到府城,没说几句话便分别了。
天际阴云密闭,不知何时雨又要下起来,大路坑坑洼洼摇晃不停,一条路上只有他们几人奔向未知的新生活。
甄娟往后看了一眼,在心中默念,愿那个人平安回来。
路上泥泞不堪,比往常更不好走,又怕下雨淋湿了包袱,好几次车轮陷入泥坑中,三人赶忙下车推,等到了镇上整个人都像从泥坑里爬出来的,好在天色晚了,没人瞧见。
到了新家,甄妙和甄娟负责烧火做饭,林书安留车夫留下来歇一晚上再走,车夫婉拒了:“我在这里有落脚的地儿,你们家里事也多我就不添乱了。”
林书安将人送走,回到屋里脱去身上的外衫,换了件干净的长袍,捡着急用的大件往屋里搬。
其他的则暂时放在闲置的屋子里。
等饭做好端上桌憋了一整天的雨再次淅淅沥沥的下起来,没多久屋檐上开始落雨,滴滴答答的声音在松了一口气吃着热腾腾饭菜的人耳中宛如清泉叮咛般悦耳。
“连老天都在保佑我们,一直忍到现在才下,时间不早了,收拾收拾早点睡,旁的事儿明儿再说。”
甄娟和甄妙俩收拾好碗筷,烧了一锅热水,一家人梳洗之后这才歇了。
原本以为这一觉能睡到日上三竿,不想一年早起成了习惯,天还未亮,甄妙就醒过来,抬头望着房梁发呆,一时间闲下来还真怪不习惯的。
家中银子尚算充足,倒也能让她缓两天到街上看看做什么买卖好,她虽有心重操旧业,却也怕不合胃口,而且地方大了,人们所见也多,太过平常也难吸引到人。
横竖睡不着了,她干脆起身,去灶房生火做早饭,忙完了也好去街上转转。
才站在灶房前就闻到一股烟味,提着裙摆跨过门槛走进去,笑道:“姐姐怎么不多睡会儿?”
甄娟叹了口气:“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一家人的生计到底是个大事,想着出去瞧瞧,看有没有活干。”
甄妙只愁要做什么营生,要说害怕那倒没有,世间事万变不离其宗,她先前迈出了第一步,倒不怕再来一遍。
“我一会儿同姐姐一道去看看,顺便也看家里缺什么也好添置一点。”
早上熬了蘑菇粥,还有之前腌制的一些咸菜,刚出锅婆母和相公也醒了,听闻她们姐妹两想去街上,林母说道:“吃过早饭让书安陪你们去,他也熟悉地儿,你们姐妹俩长得漂亮,在路上不安全。”
姐妹两捂嘴偷笑,林书安也被母亲给逗笑了:“这里是府城,知府大人是公正之人,眼里容不得沙,娘只管放心。”
“那也不能失大意,不管是哪儿总有几颗老鼠屎坏事,当心些总不是坏事。”
三人趁着雨停了赶紧上街了。
甄妙之前去了趟县城,还未到主街已经铺面林立,人来人往,热闹的很,而府城大街很是宽阔,铺子多的望不到头,且做一样买卖的就能找出好几家,单说卖包子、饼子的,她亲眼看过的已经三家了。不过每家铺子前人都不少,想来都是有得赚的。
甄妙想只要味道好,识货的人多的是,确实也没什么可愁的。
甄娟笑着拉了拉妹妹的衣袖,说道:“我可以去秀坊找活,只是不知道人家流行什么花样,我我学不学的会。”
甄妙却被前面的吵嚷声给吸引,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围得结结实实。她往前走了两步又停下,转头看向旁边的相公,生怕他不喜欢自己这么爱凑热闹。
林书安手握成拳放到唇边轻咳一声:“前面是怎么了?我们过去瞧瞧吧。”
甄妙瞬间眉开眼笑,拉着姐姐的手去凑热闹。不过她没有往里面挤,只是站在外面听旁边的妇人交谈。
“自打魏厨娘攀了高枝被请去林家府上,饭馆的生意就一落千丈,前前后后换了不知多少,不想还招来了家贼,在采买上使手脚。气归气,可这生意再撑不起来,估计也只能关门大吉了。”
“这也怪不得人家魏厨娘,林家给的银子多又没这么受累,换成我我也去。”
“这老板倒也豪爽,一个打下手的一个月也给四百文钱,我都想去,只可惜家中拖累。”
“我看一时半会儿难找人,顶上来的都要看真本事,若是试菜那关过不了,一样不收,想混日子还是别想了,做买卖的最是精明,你指望还能哄过他们不成。”
甄妙踮起脚尖往里面看了一眼,奈何她个子不高什么都看不到,好在旁边的相公个高,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中间跪了个人在求饶,我们再去前面走走?看你有什么要添置的。”
甄妙刚打算走,听到人群中传来一声:“只要踏实肯干,能通过我这一关,我给她多加五十文钱。”
厨房里只有一个掌勺的厨娘,而打下手的活计并不轻松,洗菜切菜剁肉泥,洗碗洗盘子扫地,样样都得干,确实得勤快麻利些才成。
林书安见她还在发愣,在旁边人的注视下拉着她离开了,惹得外人啧啧称赞:“这该是一家子吧?可真会生,男的俊女的俏的,怪养眼的,就是土气了些,一看就不是咱们本地人。”
“我瞧那样子倒是才来的,兴许是要找活干。若是长相粗糙些还成,长成这样便是老板想留,老板娘怕也不依吧?这种人就该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免得出来祸害别人。”
第84章斜对面正是那天他们停下来看……
家里的米面粮油勉强只够三天,去粮油店买好,又买了些针线类的东西这才回家。
据说府城这样的街还有几条,要想全数转完得一个多时辰。
方才所见眼花缭乱,好似什么都不缺,甄妙一时也想不出要做什么好。
相公若是今年院考中了秀才接下来要准备三年参加乡试,所以直接租了四年便是八两银子。
景松学堂的刘夫子是最受府城人尊敬的先生,作得一手好文章写得一手好字,是城中有头脸的大户人家争相结交的人,即便是仅两个月的师生情谊,该有的礼数不能废,一年束脩为三两银子,与他们初来乍到的外来户简直天价。
吃过晚饭洗漱过后林书安刚打算吹灯,见甄妙还没躺下,疑惑问道:“怎么了?”
甄妙拿出三两银子交到他手里,郑重道:“虽说有孙先生这层关系在,我们该有的礼数不能废,明儿相公去学堂把学费交了吧。”
林书安摸了摸她的头,轻笑一声:“我本来没打算和你说这事,娘子有心了。”
甄妙脸颊微红,摇头说:“我管着家中银子,有时难免想不到,相公缺银子了同我说,你在外面同人打交道,总要带些傍身的。”
甄妙上辈子在乡下村子里待了几十年,却也没少听说寒门学子被同窗嘲笑穷酸的事儿,她不是摆阔,只是不想让相公笔直的脊梁和不低头的傲气因为无关紧要的人而沾染了污浊。
第二天甄妙起来清扫院子,听相公说之前院子里的杂草都快有人高了,想来那几天他该是累坏了。
这个院子一年二两银子可以说一点都不亏,正屋两间,还有东西两间厢房,都是宽敞,收拾出来院子也不小,门口能开一块菜地,还能再搭个鸡棚养几只鸡。
中午忙完家里的活,姐姐和婆母都去歇午觉了,她关上门背着竹筐出门了。
与之前一样,她的眼睛四处打量着,发现府城最赚钱的是酒楼饭馆还有茶肆,说书唱曲儿唱戏的只要一开场人多如潮,正如她听来的那般,这边的人会享受,不似他们乡下人舍不得花恨不得全部存起来才成,大多数人精神抖擞脸上带笑,极少见那苦哈哈的。
她买了几只小鸡仔回去,将它们养在一个筐子里,小家伙们在里面蹦跶的欢快,她蹲在旁边下巴抵在胳膊上笑盈盈地看着。
“我说醒来不见人,去街上了?小家伙们长得真讨喜,你呢?成亲也有一年了,是时候要个孩子了,林婶和妹夫心疼你从不在这事上催你,做长辈的哪个心里不惦记着?”
甄妙心里一阵挣扎,伸手摸了摸小鸡仔软软的羽毛,轻声说:“马上就要院考了,暂时不想这些。倒是这天气怪讨人厌的,阴阴沉沉,瞧着又要下雨了。”
去年这般天气,那场雨下了近半个月,他们没了房子也差点送了命,哪怕到现在都心有余悸。
甄妙的心里有些不踏实,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
天黑下来林书安才从外面回来,前脚才进来,后脚瓢泼大雨浇下来,甄妙接过他手里的书,庆幸地说:“赶得也真是巧,晚一步就要被淋湿了,今儿第一天上学堂感觉如何?”
林书安眉眼上扬,向来没情绪起伏的脸上带着明朗笑容,说道:“待姐姐成亲那日回去,我定要好好同孙先生道谢,不过一天我就觉得大为受益。”
屋外的雨声存在感十足,两人的声音隐隐有被盖过的意思。
“你先去睡吧,我要把今儿学的再复习一遍,盖好被子,这两天冷,衣裳也得穿厚点。”
紧要关头,甄妙也不好打扰他,听话地爬上床去了,她侧躺着,两只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男人宽阔的背,淡黄色的光勾勒出男人的身形,直到困意袭来,她才闭上眼入睡,在陷入沉睡的前一刻,她想的是不能将养家的担子压在相公身上,她虽不识字,却也知道抄书同温习功课不同。
阴雨绵延的缘故,天空阴沉沉,时候已经不早了,屋子里还一片暗沉。
甄妙做好早饭才发现向来早起的婆母还没起来,她走出灶房连伞都没打,双手举过头顶跑进正屋,小心翼翼地掀开门帘进去,在床边站定看过去,发现昨儿脸色红润的婆母这会儿脸色苍白,呼吸急促,她赶紧过来,手贴在婆母的额头上,一片滚烫。
她将林母叫醒,抓过旁边的衣裳一边帮忙穿一边朝外面喊相公进来,而这时突然一滴水珠落在她的额上,她抬头看了一眼,又一滴落下来落进红色的被子里,她用手抓了下已经湿透了,在这种昏暗的环境确实不易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