剥壳

  七年前,曲秋秋离开桥州。
  带着干枯的短发,带着笨重的行李箱,带着破碎的心声和眼泪。
  这座宁静含蓄却显得落后的南方小城常年下雨,只是单单站在马路上,雨水就会裹挟着屈辱和痛苦迎面袭来。
  2555天,61320小时,是她浮出水面喘气的时间。
  再一次回到这里,是为了见老师最后一面。
  意识到司机朝着自己啐了一口,曲秋秋回过神来,抬起头,面无表情地撑着伞往后退了一小步。
  曲秋秋听见方才无礼的司机结巴起来,向自己解释:“啊……美女你让让啊,你这站在路口,这这……危险,危险。”显然是被曲秋秋精致的面庞和身材惊住了。
  她是发光夺目的,和这座灰色的城不一样,也和城里灰色的人不一样。曲秋秋即使穿着最普通的牛仔裤,在人群中也是鹤立鸡群。牛仔裤正好又放大了她完美的圆胯和腰臀比,让人挪不开眼睛。
  司机的目光像是黏在她身上一样,从上到下看个不停。这女人一双美腿又长又直,小腿纤细如小鸟,大腿丰满如蚌肉。虽然穿着宽松的长袖衬衫,可那对乳房一看就很大,凸出了明显的弧度,若是能摸上一把……真是极品,连脚趾头都想舔个遍。
  曲秋秋冷冷地剜了司机一眼,转身离开。
  如果按照往常,如同每一天的惯性,她会嘴角上扬,摆出反复练习的完美微笑,就像和煦的春风一样柔和自然。可是到了故城,春雨如烟,却能融化蜜糖,她剥下糖壳变成了一只冷静的刺猬。
  甜美又细腻的壳保护的从来不是柔软的夹心,而是一些微小、坚硬且锋利的玻璃和尖刺。
  七年前,从曲秋秋离开桥州的第一天起,她就在火车上练习微笑。人们运用自如的笑容,对她而言却难如登天。
  用筷子撑住双颊,对着用镜子,反反复复几万次练习,才能笑得那样温柔甜美,她便用这张脸和虚假的笑容敲开了一切的门。
  雨水淅沥淅沥,将柏油马路描成了玻璃棱镜。路灯昏暗得很温柔,仿佛暮色是一种馈赠。一盏一盏红色的汽车尾灯倒映在水里,像十七岁的夕阳那样红。
  可是十七岁的傍晚,是被追着剪掉长发,是被取难听的外号,是身上伤痕累累的日子。
  曲秋秋靠在公交站台看雨。她抱住自己,手里紧紧攥着一缕自己漆黑如墨的长发。她需要确定它们还在。而自己的身上也不再有淤青和伤痕了,每一处肌肤都雪白柔嫩。她的身边,也再没有那些嘲笑和冷语,只是夸赞与羡艳的目光。
  手机响得很及时。
  曲秋秋轻喘了一口气,划开屏幕。
  月月再也不吃了:所以你,戴口罩是因为。。羞耻?怕被店员认出??
  温月还在和她谈前几天的事。
  QwQ啾啾:不是!她早知道是我![兔子无语]
  月月再也不吃了:那?你?
  QwQ啾啾:我那时候好自卑,不想让别人看到我的脸。
  月月再也不吃了:救命啊,美女又谦虚了[兔子流泪]
  曲秋秋两片粉嫩的嘴唇抿起,不自觉地嘴角上扬,有了生气的脸庞像一朵绽开的白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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