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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裙下臣 第94节

  任他波涛汹涌,我自凭澜渡之。
  “明面清平也好,暗潮涌动也罢,大晏,终究是你的担子。”
  “望你,不要辜负朕的期望。”
  宋晏储肃然起身,恭恭敬敬地叩首,行了个大礼:“儿臣,定不负父皇所望。”
  “起来吧。”皇帝没多看她,只挥了挥手:“这个字,你早该得了。”
  宋晏储眸光动了动。
  皇帝放下茶盏,随即起身:“没事就回去吧,明日冠礼,今夜便不要再胡闹了。”
  宋晏储先是一愣,随即面色倏然一红。
  第108章 完结(上)
  及冠是为成人,太子及冠,是为皇家家事,也是国家大事。
  冠礼当日,文武百官聚集在文华殿外观礼,其中自也包括费家。
  太子一身朝服,自殿外缓缓走来。她眉宇沉静,通身气质内敛,端的是天家威仪,锋芒不露。
  大殿之上,帝后居于上首,俱是一身严正朝服。只是比起皇帝的从容自若,皇后面上却稍显局促。
  天家到底不同民间,一些仪式上的内容也稍有不同。
  丞相为正宾,要为冠者进行三次加冠。首加冠,内侍奉上翼善冠,正宾献祝:“吉月令辰,乃加元服。懋敬是承,永介景福。”
  首冠完毕,太子需易袍服出,回来后再加冠礼。此时内侍又奉上了皮弁,宾者再祝,太子需易皮弁服出。
  及三加冠礼,内侍奉上的则是冕旒,宾者祝上“章服咸加,饬敬有虔。永固皇图,于千万年”后,加冠算是完毕,太子最后一次易服,着衮服出。
  至此,冠礼大致完毕。随后,宾者为冠者取字。宋晏储是为皇家太子,此事不可能全然由丞相做主,如今让他来宣布,也只是走一个仪式罢了。
  丞相致辞曰:“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1]
  太子之字,皇帝早已与丞相商议好,此刻顺势言明,“凭澜”二字,让位列的文武百官谨记心间,但料想未来,怕是也无甚人敢直呼太子之字。
  加冠取字后,即昭示着成人。皇帝位于上首,看着下方的宋晏储,神色平静未有波澜,他道:
  “二十加冠,即为成人,朕赐你‘凭澜’二字,也望吾儿,莫要辜负为父期望。”
  此时的皇帝,也不过是再普通的不过一个父亲,说出此话,也含着一个父亲对孩儿深深的劝诫与期望。
  宋晏储叩首,大拜:“儿臣定不负父皇所望。”
  皇帝微微颔首,皇后身为冠者之母,此时也不得不说些什么,她扯了一抹笑出来,干巴巴地说了几句话。
  宋晏储神色平静,再次拜过。
  至此,冠礼结束。
  丞相立于一旁,扬声宣布仪式结束,孰料话刚说到一半,却忽听殿外传来一声高呼:
  “且慢——”
  朝臣一震,纷纷往外看去,只见一玄色朝服的身影大步而入,往上一瞧,正是今天称病未能参加冠礼的誉王。
  文武百官议论纷纷,皇帝居于上首,神色隐有不满:“誉王这是做什么?”
  誉王面上是一贯的笑眯眯,闻言大步上前,在殿中央站定,躬身施了一礼,道:“臣弟有一要事要禀,不得已打断礼仪,望皇兄恕罪。”
  皇帝皱眉:“什么事,竟比太子及冠还要重要?”
  誉王笑道:“此事,正是同太子殿下有关。皇兄容禀。”
  皇帝眉目沉沉,誉王已透出几分苍老的面孔上仍旧是一成不变的笑意,二人对视,互有角逐,谁都没有落于下乘。
  皇帝扣在御座上的手紧了紧,神色一贯的沉凝:“太子及冠,是为家国大事,有什么事,还是等冠礼后说吧。”
  誉王笑眯眯:“臣弟觉得,这种事,需得有文武百官作证。”他环视四周,原本无辜的面上隐隐浮现了一份阴毒之色,瞧着异常的格格不入。他道:“毕竟,混淆皇室血脉,这般大事,总不能轻易放过。”
  此话一出,朝臣瞬间哗然。皇帝面色猛地一沉,怒道:
  “简直放肆!”
  “大殿之上,岂容你胡言乱语,污蔑太子,祸乱朝纲?”
  誉王冷笑:“我看,妄想祸乱朝纲的,是皇兄吧。”
  皇帝猛地一拍扶手,沉声喝道:“聂磐在何处?誉王胡言乱语,不知所谓,速速将其押至大理寺狱,延后再审!”
  聂磐立刻应是,殿外的禁军蠢蠢欲动,誉王面上丝毫不慌:“本王劝聂统领三思而后行。”
  聂磐眉头微微一皱,誉王双手负于身后,一派悠然自得:“聂统领合该为外面的禁军手下考虑一下。”
  聂磐想到什么,脸色瞬间难看。
  皇帝身边的一个小太监小跑着过去查探情况,看清殿外的情况,脸色骤然一白。
  皇帝得了消息,龙目缓缓置于誉王身上:“怎么,誉王这是要造反?”
  察觉到此时局势的百官一时之间都有些慌乱,唯丞相立于上首,一片沉静。
  “皇兄这是什么话?”誉王笑着:“臣弟不过是看不得祖宗先辈遭受蒙蔽罢了。”
  “皇兄膝下无子,因此心中焦灼,臣弟理解。”誉王笑眯眯的,说出的话却是让殿中上下面色骤然一变:“太子虽为女儿身,但若当真是我皇家血脉,举行一场盛大的成人礼无可厚非。虽说推迟了五年,委屈了点——”誉王话音猛地一转,又笑道:“只不过一个不知哪来的野种,占着皇太子的位置,妄图继承我大宋宗祧——皇兄,列祖列宗泉下有知,怕是也会死不瞑目吧?”
  “一派胡言!”
  皇帝尚未出言,一个老臣已经迫不及待出口骂道:“太子之名,关乎国祚!誉王殿下如此出言污蔑,可有想过后果?”
  宋晏储回眸一看,神色稍异,竟是之前怀疑她有不臣之心的御史大夫袁正谊。
  一群老臣纷纷附和,另有一些朝臣面面相觑,神色颇显迟疑。
  誉王见状轻声笑道:“袁大人,本王既已出此言,那自是有所证据。”
  袁正谊梗着脖子:“证据?老夫倒要看看,王爷是真有证据,还是仅仅是出于私心,欲置殿下于不义!”
  誉王眸子微沉,看向袁正谊的目光带着一闪而过的冷意。他轻轻一笑,看向皇帝:“皇兄,既然袁大人这么说了,那臣弟带来的人,想来也能上殿了。”
  他虽是这么说,却丝毫没有征询皇帝想法的意思。殿外动静不停,片刻后,一身着粗布麻衣的妇人颤颤巍巍地走进大殿,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四周,最终下跪行礼:
  “民、民妇见过皇帝陛下,皇后娘娘。”
  皇后看清了她面容,面色顿时一白。
  誉王站在一旁,看着皇后的变化,轻笑道:“此人是谁,便不必微臣多说了吧?皇后娘娘?”
  皇后手微微一颤,勉强道:“本宫不明白王爷在说什么。”
  誉王奇道:“这难道不是当年费家为皇后娘娘在民间找的产婆吗?”
  誉王此话一出,朝臣哗然,原本有些摇摇不定的人见着那产婆后心中的天平也渐渐偏向誉王那一方。
  誉王如此行事,又将当年的接生婆婆找了过来,怎么瞧,都不是无的放矢啊。
  誉王垂眸看向脚边的妇人,道:“陈氏,且将你知道的,细细说来。”
  皇帝高居上首,垂眸不语。
  萧淮立于宋晏储身边,本有些担心她,却见她神色沉静,眸光清亮,心下一时了然。
  那陈氏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眼高座上的帝后二人,随即又连忙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蝇地道:“民妇、民妇当年本是村子里接生婆,一直就是为四周村子的产妇接生。直到有一天村子里出现一个贵人,说是要找我们附近经验最丰富的接生婆去伺候一位贵人,届时会给民妇丰厚的报酬。民妇心中贪念钱财,又自认技术不错,便、便去了。”
  朝臣面目沉思,陈氏顿了顿,又舔了舔唇,有些结结巴巴道:“谁曾想民妇这一走,就是直接来了京、京城。而要民妇伺候的人,则是当今皇后娘娘!”
  “民妇心中忐忑,又担心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恐怕会掉脑袋,就想要回去,但那些人却是将民妇困在一个大宅子里,不放民妇离开!”
  “民妇一个妇道人家,在京城无依无靠,再加上他们说不管如何,绝不伤及民妇性命,民妇就信了,”
  “后来进了皇宫,皇后娘娘和善可亲,同皇后娘娘住在一起的那位夫人待民妇也极为和蔼。民妇本以为只要孩子生下来,民妇就能离开。谁曾想那位夫人竟然是和皇后娘娘一同发作!”
  朝臣默。这件事他们都知道,当年皇后有孕,祈求皇帝让一同有孕的嫂子进宫陪伴,皇帝当年年近三十,膝下尚无一子,对皇后这一胎自是极为看重。虽说外臣内眷进宫留宿于理不合,但皇帝终究还是扛着朝臣压力传了费夫人进宫,一直住到二人生产完毕。
  一臣子耐心不好,忍不住询问出声:“所以当年,皇后娘娘所诞下的,到底是个皇子还是——”
  陈氏趴在大殿之上,双手都在隐隐颤抖,闻言她一咬牙,笃定道:“是个男婴!”
  “民妇确认,当年皇后娘娘诞下的,是个男婴!”
  皇后身子一软,险些维持不住仪态,瘫坐在凤椅上。
  群臣屏息凝神,不敢出一言。
  大殿之内死一般的沉寂。
  宋晏储立于一旁,神色漠然地看着戏。
  产婆说皇后当年产下的是个男婴……但誉王却说太子是女子……
  一些老臣心下疑窦丛生,不愿相信誉王的话,可面对这种情况,也实在不知道究竟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誉王立于大殿正中,昂首挺胸:“既然如此,若要验证太子身份,不若派人验明正身——”
  “胡闹。”皇帝高居龙椅,垂眸向下,尽管是听到这种消息,眉宇间也并无太大波澜:“太子身份尊贵,代表我大晏的颜面。若因一些宵小的妄词便要验明正身,那我大晏皇室,成了什么了?任人戏耍的猴子不成?”
  宵小?
  誉王心中冷笑,眸光越发阴沉:“既然如此,陈氏你且仔细想想,当年你为皇后娘娘接生的婴孩,身上可有什么特别之处?”
  “特别之处?”陈氏喃喃片刻,忽地瞪大双眼:“我想起来了!”
  周围人瞬间心中一紧。
  陈氏道:“当年那孩子肩上,有一个胎记!”
  “约莫四四方方的样子,颜色并不深!”
  陈氏此言一出,立于朝臣之列的费鄂顿时瞪大双眼,脱口而出道:“青渟身上便有这么一个胎记!”
  “轰”的一声,大殿之内险些炸了,原本心有顾虑的朝臣听闻费鄂这“无心之言”,看向宋晏储的眸光顿时变了。
  萧淮站在宋晏储侧后方,闻言也是忍不住看了眼宋晏储后肩,心下一时不知该作何想法。
  索性那陈氏说得是费青渟,否则若当真让在座这么多人都知道宋晏储肩上有这么一个胎记,萧淮想想就不愉。
  大殿之内一片纷乱,朝臣交头接耳,目光时不时落在宋晏储身上,又转瞬挪开。
  皇帝冷眼看着下方的嘈杂,目光移到陈氏身上,声音低沉,并不高昂,却让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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