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人影重重
“玉哥哥,这个时辰的药你还没喝吧,我去端过来吧!”拓跋婧稍稍退后,急忙转身离开,似是不想这样被当成小孩子。
“小婧,那药已不必……”拓跋言想说不用,不料少女走得匆忙,不肯听他说完拒绝的话。
“三王还是让拓跋婧去做吧,不然她一个小女孩负担不了,会胡思乱想一些令人难过的结果。”苏妲拉轻轻道。
拓跋言看着眼前的女子,莞尔,“敢问王嫂芳龄几何?”
苏妲拉笑而不答,心知他必定是嘲笑自己同拓跋婧一般大,却偏偏说得好似大她许多懂事许多的样子。
拓跋言看着眼前笑若芙蕖的女子,恍惚中又仿佛看见那个六岁的小女孩,晶亮干净的眸子,目光灼灼看着自己。芙蕖笑风,此景不再。拓跋言喉咙一动,一股腥甜急涌出来,他抽出锦帕捂住自己的嘴。
“三王,你——”苏妲拉心下一急,扶住他的手。他的手,不复那种清凉中又有丝温润的感觉,此刻她如同握住一块冰。炎炎夏日下,他居然体温如冰!可他明明却又笑得那样温润,让人看着沉溺在眼前的假象里。
三王,你是不是想要一个人把所有苦难抗在自己身上?你怎么可以这样,这多么让人心疼。苏妲拉目光悲戚看着他,心又开始痛起来。
拓跋言对上她的目光,微微一怔,却是忘了将手抽出来。他似懂她心中所想,依旧笑如暖玉,“不用担心我,我不会死的。如果我死了,岂非明说琉州郡那怪病无药可治,百姓无端恐慌,说不定会烧死那些染病的人,所以,你放心,我不会死。”
你放心,我不会死。最后一句,拓跋言说得温柔,竟似只对她一个人说的。他没有在前面加王嫂,他只是轻轻的在她耳边说,你放心,我不会死。
真的,你真的不会离开么?苏妲拉终究没有问出来,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她莲步轻移,背对三王,看着面前满池芙蕖,终于低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背后,拓跋言轻弄凤尾瑶瑟,高雅不似凡音。苏妲拉仿佛看见眼前冰雪融化,蝶破丝茧,万华齐放。
“我有嘉宾,琴瑟友之。”拓跋言微笑吟道,雅然如仙。
“东道怀玉,以莲回之。”苏妲拉回过身,亦是微笑答道。他想她安心,她便做出安心的样子。
突然,拓跋言的手又如上次那般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他站起来,不再拨弄琴弦,垂手让宽大的雪纹白袖遮掩住自己的异状。
这一幕,苏妲拉未看到,却被走进来的拓跋婧看在眼里。可她依旧平稳走进来,绽出整齐的贝齿,“玉哥哥,喝药吧,喝了就好了。”
这药融合了许多至凉生血之物,性凉之药可以平复翻腾的血气,压制血上涌。只是那生血之药,却是鹿心一类,极是腥苦。
拓跋言看着满怀希冀,相信真的喝完就会好的妹妹,轻轻拿过玉杯,将里面的药汁尽数喝下。
苏妲拉看着优雅自若,云淡风轻的拓跋言,眼圈突然一热。这样难喝的药,为了大家的希望,你每天要淡然的喝多少次?
“嗯,玉哥哥真棒。”拓跋婧看着空掉的杯子,笑得开心,她递给拓跋言一块解苦的陈皮,“好啦,喝完就去休息,不准摆弄琴弦了,待玉哥哥恢复时,再来弹给大家听也不迟。”
拓跋言苦笑,却不接她递来的陈皮,摇头示意不用。心之苦,又有何物可解。
“我也同意三王去休息。”苏妲拉走到拓跋言面前,替他将发间的柳叶摘去,同时带着淡淡笑意看向他。纵然心中有万分担忧,可她也要像三王一样,面带微笑。
拓跋言终于点了点头。
“静姐姐,我决定今夜出王宫。”回王宫的辇车上,拓跋婧认真对苏妲拉道,她面色平静,显然已思考良久,再也不会轻易改变。
苏妲拉盯着她良久,终于道,“嗯,我陪你出去。”
尽管有为拓跋硕想过,可是,再多的理智在那抹锦帕上的刺眼血红面前,也不过是浮光掠影,瞬间烟消云散了开去。就算拓跋婧不说,苏妲拉自己也一定会争取出王宫的,她势必要为三王亲自做些什么的,不为情意,只为信仰志同道合的信仰。
“可是,我们真的要一声不响偷偷出去么?”不知怎么,想到那个一身明黄的男子,苏妲拉有些矛盾。
“不然怎样,王上哥哥定是不会同意的,不然就留信一封吧。”
“嗯,事情急迫没时间给我们再顾虑后果了,那我们先各自回去收拾一番,今夜子时在角氐城门附近相见。”
“好!”
苏妲拉一回到清和阁,便把秀莲拉进寝殿,将今晚的计划告之与她。秀莲虽觉此计大为不妥,奈何苏妲拉心意已决,她只好不再勉强。
“可是娘娘,您要我扮成您,万一露馅怎么办?而且,就您和公主两个人去,会不会太冒险?”
“没事的,只需几天而已,王上他,”苏妲拉顿了顿,“王上很久没有过来,你放心。至于我和公主,两人乔装打扮,不会引人注意,自然也不会不安全。我以前可是在民间生活了十六呢,不用担心。”
“既然娘娘都想好了,那好吧,奴婢等下就让漪澜去向这院子里的人说,就说是秀莲告假回家。”
苏妲拉握住秀莲的手,郑重道,“谢谢你,秀莲。”
“娘娘别这么说,娘娘人好,奴婢理应如此。”秀莲心下感动,面上仍是内敛浅笑。
两人说完,便开始收拾出王宫必备物品,待张罗好后,刚好差不多子时。
“娘娘,您此行一定要万分小心,万不可涉入危险之地。”秀莲看着已经乔装成小太监的苏妲拉,终究还是不放心。
“嗯,我知道,你在王宫里也要小心,只让漪澜接近你便好。”苏妲拉沉稳笑道,示意她安心。
“娘娘放心王宫里就是。”
苏妲拉背着一小袋包袱终于从清和阁后门悄悄行了出去。
在经过锦宸殿附近的那座小亭子时,苏妲拉突然想起寿辰那晚那个和绥黎使者交谈的神秘男子。她对那名男子有一种熟悉感,却想不起他是谁。但现在她不敢深想,免得头部突发痛疾。今夜可不能出状况。
苏妲拉兀自想着,不曾想到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猛然捂住了她的嘴。
“唔……”苏妲拉低低挣扎,开始拍打身后的人,但此行本是秘密,她不敢弄出太大声响。
“蝴蝶想要悄悄飞走了么?”一个冷漠的声音在深沉的夜色里空荡响起来,同时,苏妲拉的嘴就被一个温软之物封住。赫然是男子的唇。
苏妲拉最终放弃了挣扎,因为她已看清来人是谁。拓跋硕一身浅黄,银色的月光为他如缎的长发踱上了一层清冷的光辉,那一双如渊如墨的眸子只是冷冷看着苏妲拉,同时唇上力道不减。他似乎发狠了。
拓跋硕安排在她身边的隐卫在她从后门一出来时,就已飞快将这个消息告诉了他。于是他便在她必经的这条道路上等着她送上门来。
最开始他之所以不同意小婧出王宫,是因为他接到的那些传书。那些山贼给他的感觉不似普通山贼。山贼大都抢人财物,何必置人死地。所以,这些山贼说不定是……。拓跋硕不愿深想下去。不会是他干的,不会的,是自己多想了,于是拓跋硕只是加派了人手,不再理会其中蹊跷。
却想不到政事之外,亦有了他不愿深想的东西。她竟然会为了三王那么不顾一切。他于你,真的那么特别,那么重要?你知不知道,当我开始想要去守护一样东西,你却……
拓跋硕吻得排山倒海,铺天盖地,似要掠夺她的一切,摧毁她的一切。月光下的他,脸庞精致,面色冷漠,额眉平坦,似一尊无情的雕像。
苏妲拉惊吓之后,开始愧疚,是故虽唇间痛得厉害,她亦不再推阻。到底是她做错。她闭上眼睛,淡然接受他给的惩罚。
看到苏妲拉无悲无喜的神情,拓跋硕猝然停了下来,猛地一把将她拉向清和阁。当真在你面前无论做什么都像个小丑么?好,我倒要看看你是否真的那般超脱出尘!
“皇、王上……”秀莲惊惧的看着深夜来此的拓跋硕,以及去而复返的苏妲拉,她知道,事情已经露馅。
拓跋硕只是冷冷看了她一眼,然后手上用力,将苏妲拉拉进了寝殿。
苏妲拉回头看向她,眼神示意秀莲不必担心。她不怕惩罚,但她却有些担心拓跋婧,希望拓跋婧不至于被王上责骂。不过,如今王上在这里,她现在应该也无事,大概只是被强行送回了公主府。
拓跋硕进入房间后,径直坐在了床边。他身子略一倾,头斜靠床栏,一脚搭于床上,狭长的眼睛看向身后的苏妲拉,瞳仁中有邪魅丝丝扩散。
“媚妃,你学舞不是为了取悦孤么?那好,现在孤要你跳舞。”
“跳舞?臣妾只会跳梁祝呢。”苏妲拉弱弱站在他面前,如一只纯真而惶惶不安的兔子。
“是吗?‘奴莫遮’呢,这个应该会跳吧。”拓跋硕轻笑起来,眼中的残酷忽明忽暗。
“奴莫遮是……?”苏妲拉心中划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世俗一些,便是民间青楼里的脱衣舞。”拓跋硕开始笑得灿烂,看向她的眸子却是冷的。
“臣妾……不会跳。”苏妲拉轻轻将视线放向别处,脸上因为那个轻浮的字眼有些不自然的红晕。
“是吗?孤来教你。”拓跋硕伸手将苏妲拉一把拉近,修长的臂向外一拉,苏妲拉的太监外服已被脱了下来,帽子亦被打翻在地,于是三千青丝垂落,更显她楚楚可怜,似玩水失足的仙女。
“王上!”苏妲拉低呼,脑中不可抑制想到细雨滴答的那晚。是了,那晚发生的事,今晚又要上演了。她忍不住退后,“不要!”
“媚妃紧张什么,只是一个‘奴莫遮’而已,孤又不会吃了你。”拓跋硕淡淡说着,手上不停,“嘶——”苏妲拉的白色衬里也被脱去,只剩下单薄的素色亵衣。他清楚的看见她如瓷的肌肤上,在赤?裸接触空气后,激起层层的小疙瘩。于是他眼中的邪魅更盛。
“王上可以去找慕婕妤!”苏妲拉心中惧意喷薄,终于喊了出来。既然他纳了慕子翎进王宫,并赐名‘子倾苑’,那末今晚,他完全不用再对自己这样。她进王宫本就只是为了让王上能有子嗣,如今已有慕婕妤接替,她也可以功成身退了,不用再……受那样的屈辱了吧。那晚,真的,很痛啊。
“慕婕妤?”拓跋硕重复了一遍,似才想起后王宫有这样一个女人。那个俗艳的女人,他心中讥讽,纳她入王宫不过是想看看你的反应罢了,自己怎会去碰那样的女人。“可是孤今晚只想看媚妃跳‘奴莫遮’呢。”拓跋硕云淡风轻说完,扬手将苏妲拉上身最后的屏障挥掉,那样睥睨天下的霸气,无人可反抗。
普天之下,万民倾倒于他的微笑,臣服于他的睥睨。他本就是霸者。可是,在这个柔弱无反抗之力的女子面前,他觉得自己像足小丑,于是,他越发的不留情面。他只想摧毁一切。
如果,最终也守护不了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那么,就破坏掉。命运本就是残忍的。
苏妲拉被摔倒在软丝大床上。墨黑的发丝在她光滑的背上肆意展开妖冶的图案。拓跋硕冰冷的手指顺着发丝抚下。苏妲拉浓密的睫毛如同被雨打湿翅膀的蝴蝶,不停颤抖。
不要害怕,不能害怕,所有的事情,只要有勇气去面对,便一定会有化解的办法。只是现在,自己要用什么勇气去面对,淡然而坦然去接受?
拓跋硕却不再有进一步动作。看着眼前圣洁似把自己当作祭品的女子,他一直漠然冰冷的眼神里,终于有了受伤的痕迹。
“哗。”苏妲拉听得耳边袖袍翻飞的声音,于是轻启双眼。她发现身前的男子已经站了起来,静静伫立了片刻,然后就似要离去。
稀薄的月光下,她看到那个清冷的背影竟像是吸收了天地间无尽的落寞,于是,她站起来,身不由己张开双臂从身后抱住了他。这一刻,她不愿意想下一刻将会是怎样。她只是不想让他这般落寞的离去。
这种感觉有些熟悉,就好似那时不谙情爱的她,在演绎梁祝时,奋不顾身跳进爱郎的坟墓一般。
但毕竟又是有些不同的。今晚她留下他,是怎样一种不愿意,却又心疼得一定要这样做的复杂情感。
也许以后她会遗憾今夜的决定,但,也仅仅是遗憾而已。嗔痴怒爱悔,她便是自小被佛经教育要远离这五念,如今也只剩得了会遗憾而已。
拓跋硕蓦然一震,身体僵硬得笔直颀长,只有如缎长发随风轻摇。“媚妃这是在做什么,奴莫遮跳完了,难道媚妃还有其他节目?”倔强的仍是不肯服软的语气。明明自己的心已经被女子柔软的臂弯侵蚀得脆弱柔和。
“苏妲拉愿意陪伴王上。”他听见她温柔却坚定的声音。这个,不就是自己想要守护的那把声音?男子霍然转身,浑身压制的火于是腾然燃烧起来。
这冰冷诺大的王宫之中,终于有人真心实意的对他说愿意陪伴他。
“王上……”苏妲拉在他激狂的动作之下,忍不住溢口而出。待她意识到这声音有悖廉耻时,蓦然羞得满脸绯红,急忙将脸撇了开去,不敢再多看眼前活色生香的一幕。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阿弥陀佛。佛祖,请恕弟子愚昧之罪,犯下今日之戒,只是真的想给这个人一些温暖。
他落寞得让人心疼。
拓跋硕如渊的眸子此刻有温情的光芒闪耀,似窗外的星。汗珠顺着他的发迹,滴落在苏妲拉雪白晶莹的酮体上,汇成一条翻腾的情爱之河。
今夜,她愿陪伴他,愿属于他,真好。
痴狂半夜,在天海一线间泛出丝丝微白天光时,拓跋硕终于放她睡去。
然而此刻他心中柔情泛滥,仍是不肯睡去,只是把玩着她的青丝在指尖缠绕。看着她恬静姣好的美颜,他似是下了什么决定,手探向他的外袍,从内里拿出一物。是那把先王后送给他的精美小刀。
硕儿,记住啊,今后一定要有想要守护的人,拿着它去守护她吧。拓跋硕耳边仿佛又响起先王后温柔而劝慰的话语。
他看向床内的女子,目光柔和,将刀放置于她枕下。明日,就让你和皇妹出王宫,这把刀,便让你带着,再平安回来带给我。
三王与她之间是怎么样的情感,他已不想深究。总之今晚她对自己说了,愿意陪伴他。足矣。
“三王不能死,请让我出王宫寻得解药……”苏妲拉梦呓道。拿着金刀的手蓦然一窒。
竟是在睡梦中也惦记着三王?那今晚这一出呢,会不会也只是一场苦肉温情计?拓跋硕双眉紧蹙,凤眼冷光凛冽。金刀的冷光倒映在女子白瓷般的脖子上。
苏妲拉在浑身酸痛中起来,不用想也猜到拓跋硕已不在。说起来,自己好似只看过一次他的睡颜吧。
柔和而美好。这是她对那一抹睡颜的印象。他骨子里,会不会也是那样柔和的人呢,是什么,让他变成今日这副霸道冷漠的样子?
手一动,触及一个冰凉之物。苏妲拉低头,发现是一把金色的华丽小刀,上面的花瓣以蓝宝石砌成。真是好生美丽的花朵。她叹道,却不知拓跋硕留这把刀寓意何在。本来昨日想等他平静点再求求他的,不想自己竟累得睡了过去。
还是等下过去找他吧,三王之事定是不能再拖了。
准备穿衣服,苏妲拉无意又看到身上昨晚一夜欢爱的嫣红爱迹,于是指上加快将衣服穿了上去。到底还是难于接受这样的事,尽管她是自愿。难怪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其实,昨夜也还好,算不得地狱那般恐怖。只是很累很酸痛罢了,兼有小小羞耻。
待穿戴完好后,苏妲拉轻轻走了出去。
“娘娘,王上今晨跟奴婢说,批准娘娘出王宫,王上已拨了大内高手去公主府,娘娘等下就可以过去,与公主一同出王宫了。”秀莲见她走出来,迎上去道。
“啊?”苏妲拉惊喜瞪大眼睛,“那真是太好了。我现在就过去!”顾不得想他为什么突然换了心意,她急匆匆走回房内,将金刀揣在怀内就走了出去。
“她和小婧已经出去了?”拓跋硕看着面前的紫金香炉,似是漫不经心。
“嗯。”小宁子在一边毕恭毕敬。他已发现王上一早回来的异样。那种心灰意懒的气质明显的自他身上扩散开来。
拓跋硕听到答案后,执玉玺在一张圣旨上盖了下去,然后缓缓将之系起。“替孤放好,待媚妃归来时宣与她听。”说罢,竟是极其疲惫的样子,不愿再多说一个字。
“是。”小宁子小心翼翼将之放进檀木架子里。
想去守护一样不需自己守护的东西,本就是件可笑至极的事。自己一生孑然,竟也会动这样可笑的念头,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许是她那种与世无争的柔软,许是她那一场韶华盛极的蝶舞,许是她纯真的善良,所以自己才会心念横生吧。
媚妃,就当是你昨晚自愿陪伴孤的报酬,孤许你一个完满的结果。
深王宫之中,另一处门庭冷落的院落中,一抹杏影自一间闺阁里迅疾飞出,看到的婢女以为是一时眼花,只当被夏日的生机灼了眼。与此同时,另一抹黑影也向另一个方向离去。
那个人,骨子里就有让人为之疯狂的魅力呢。细细品味昨晚的缠绵,以及那人慵懒妖魅的眼色,慕子翎几乎又要酥软过去。
待沉醉半晌,慕子翎脸色突然发白起来。只见过王上一面的她,已然忘了自己的婕妤身份,竟轻易将自己给了别人!他日若王上……,念及后果,慕子翎霎时觉得天旋地转。怎么会?怎么会!她猩红的指甲狠狠扎进床单,满是悔恨。
怪只怪,那人太过妖魅,言语太过亲佻甜蜜,自己被迷得七晕八素还不自知。不行!得将他找回来一起面对。同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谅他也不会撒手不管。想到这里,慕子翎终于不再慌乱。
琉璃苏瓦之上,那抹花下肇事的杏影依旧散漫穿行着,想到昨晚,拓跋旬艳绝的薄唇勾出一丝残酷的笑意。慕婕妤,昨晚好玩么?真想看看到时肚子出卖你时,你会怎么自圆其说。定会很好玩吧。
原来,美人的一厢情动,只是他玩乐之下的产物。
酒红的发丝凌乱在风中,拓跋旬瞄了瞄另一个方向,那个黑影消失的方向,窥视他与慕子翎一夜,定然与安王瑞玲有联系。安王,你蛰伏多年,终于蠢蠢欲动了啊,我都等不及了呢。
琉州郡那怪病,他自然是知道的。可不就是那日自己红色蔻丹的杰作。不过人的抵抗力到底比知了强,所以不会立时死去。只是会心血耗尽才不甘死去而已。
听说那白衣天人也染了这怪病?哧——,拓跋旬轻笑一声,绽出绝世璀璨。也好,不然自己真的看着他碍眼呢。穷尽一生,只为那些内心丑陋的万民,拓跋言,你知不知道你很蠢,倒不如死了好,早日登得你的极乐,不再做那些无谓之事,看尽那些肮脏的内心。你应该也很累了吧。
正想着,他低头瞥见一行秘密出王宫之人的身影。
是那个想要感化自己的女子呢。拓跋旬无奈摇了摇头,这个慵懒的人居然也会有这样可爱的无奈。她不就是和三王一样的人么,可是,却舍不得让她死呢。
“其实,我们喜欢花也是无可厚非的,可是,我们也不用把它们摘下来,静静的看着它们花开花落,感受生命的存在,也挺好呢。你看,树上的梨花,多好看。”那日她对他说的话,恍然又响了起来。
静静感受生命的存在。第一次有人,要自己感受生命的存在。有生二十年以来,连生母都视他为怪物,那位大爱天下的三王更是游历天下不知所踪,于是他便一个人慵懒独自长大了,长成了内心强大,思想诡异的怪物。其实说到底,也不过是不珍视自己和别人的生命而已。怎么就被认为是怪物了呢。拓跋旬无谓的耸了耸肩,似只是遇到了一个最简单的问题,于是也没有再深寻那答案的必要。
唉,浅啊,既然你如此坚定的要去做那些事,我便陪着你做好了,只希望你别被现实打击到才好。三王之疾,不知能不能等到你的解药呢。说起来,你跟三王才最是般配呢,那么,该许你一场怎样的爱情才好呢?
拓跋旬不动声色的跟在那一行人背后,心中随意盘算,仿佛在计算一场游戏。人生纵情一场,何事不是游戏?
“王爷,属下在子倾苑查探到……”魏行杜附到瑞玲耳边,将自己查探一夜的成果告诉了他。
“果然是个怪物,竟喜欢招惹拓跋硕的女人。”瑞玲鄙夷哼道,不禁联想起刚拿到那怪病毒源时,魏行杜也曾说六王与媚妃极是暧昧。幸好他们没做到慕子翎今日这地步。他竟有庆幸之感。
“想来慕子翎也是极仰慕此人才会行差踏错,这样一来,我们想收拢她也有了筹码。”尹语臣从阴影里走出来道。
“只是她似乎不受王上恩宠,怕也探不到什么可以利用的消息。”瑞玲犹豫起来,慕子翎作斗牛之舞那晚,他本以为可以利用一番,谁曾想她也不过是后王宫怨妇的命运。
“女人的仇恨,便是最好的武器。”尹语臣语气平稳,“她在王宫中,总好过行杜在王宫中小心潜伏。而且打探消息我们在后王宫另有人手。慕子翎打探不到消息不要紧,会做事就行了。她的姐夫,可是那位我们要剪除的大名鼎鼎的战虎瑞曦玣呢。放心,自会有用得着她的时候。”
“好,那今晚还是由尹叔您去与慕婕妤谈合作一事吧。”瑞玲斯文一笑,极是听从他的话。
尹语臣略一点头。子正的时候,他便独身去了王宫。这王宫,于他并不陌生。只不过这次他单枪匹马进去时,再没了值得争夺之人而已。如今支撑他今日所作所为的,只有一股执念。
此时的子倾苑,高耸的闺阁内一片漆黑,尹语臣想也不想便踏了进去。
慕子翎听得声响,以为是那杏袍之人,于是一把抱了上去,“雅蓉那丫头说去你府里寻不见人,你到底去哪了,如今我该怎么办?”
“婕妤自重,在下不是六王。”尹语臣微微蹙眉,伸手推开一身馥郁香气的女子。
“你是谁?!”极是惊慌的语气,慕子翎就要跑出去喊人。尹语臣一把捂住女子的嘴。
“婕妤不必担心,在下来是有要事与婕妤商量,在下可以解决婕妤现在烦恼的事,绝无伤害之意。”见掌下女子不再挣扎,尹语臣终于放开了她。
慕子翎立马退至安全的距离,震惊道,“你到底想干什么?”到底是兵部尚书之后,她也是有些胆气的,这个时候还能听他讲完。
“安王派我来此与婕妤共商大事,他愿许婕妤如意郎君,而婕妤只需必要时,稍微提供方便就好。”
“安王?”慕子翎仔细思量他说的话,想到瑞玲的废太子身份,抬眼道,“他莫不是要做什么大逆不道之事?”
“嘘。”尹语臣看了看四周,“婕妤请说话小心。安王不是燕雀,总有一日会大展鸿图,只要婕妤允了,他日王爷成功后,便会提升慕尚书为开国宰相,并赐婚与你和六王。”
慕子翎在听到最后一句时,眼睛终于亮了亮,但兹事体大,不能不让她犹豫,若此事不成,连累的,可不止是她一人,是祸及九族。
“婕妤还在担忧什么,王爷深谋远虑,事成指日可待,那王上如此冷落婕妤,他不仁,婕妤又何须义?”尹语臣一语说中她的软肋。
“好!”慕子翎目色一沉,终于咬牙道。仇恨,果然最会令女人丧失理智。
见协议已达成,尹语臣心稍宽,在提醒她记得将有用情报飞鸽传至安王府后,他拿出了两包绢丝裹着的药丸。
“虽不知婕妤日后是否会有喜,但进王宫不易,在下还是早日将药物给婕妤的好。”
“这是何物?”慕子翎心下疑惑,突然又想到他此话的含义,“你们知道昨晚我与六王……?”女子顿时美目怒睁。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安王的手段,想来婕妤也可放心了吧。”尹语臣继续问,“若是婕妤日后有喜,婕妤是想留住孩子,还是……?”
“我若想留,要怎么办?”
“那便拿这一包。”尹语臣将红绢的一包给了她,“婕妤只需让王上闻见此物烧香即可,到时,王上意乱情迷之下,谁也不会怀疑婕妤怀的不是龙裔。”
无论落子药还是春销香,慕子翎想要瞒人耳目拿到手都极为困难,瑞玲想得果然周到。不,是尹语臣想得周到。
见女子欢喜收下,尹语臣终于向窗外跳出,他今晚还有另一个目的。
十六年前无心的抚养,想不到今日竟有了用武之地。
果然,所有人都逃不开命运的安排。
轻轻在屋顶移开一块琉璃瓦,尹语臣单眼看下去。
“秀莲姐姐,你说娘娘和公主不会有事吧?”他听得一个脆泠泠的女声响起。如此深夜,香阁之内的人竟还没睡着。
“嘘,她们出王宫寻药之事,只有我们二人知道,万不可泄露了出去。漪澜你今日为我送饭进来,没人跟踪吧?”另一个沉稳一些的女声响了起来。
“我做事,你放心啦。其他人还以为秀莲回家探亲后,娘娘就发了什么懒疾呢,连吃饭都要人端进来。”叫漪澜的女子说着好笑,嘴上却连连哈欠起了睡意。
“呵呵,谁知道秀莲正在做冒牌娘娘呢。好啦,时候不早了,你也好生睡吧。”秀莲柔声道,屋内顿时安静了下去。只听得屋顶窸窣一声轻响,似是有耗子爬过。奇怪,这王宫中怎么会有耗子?秀莲淡淡想着,也跟着睡了过去。
尹语臣疾速向王宫外掠去,心中大惊。若是苏妲拉也出了王宫,那就不妙了。杀招定然是不能再使,他只有亲自前去。
“什么?媚妃是你的养女!”瑞玲被这个内幕震惊得最后一丝睡意也消散掉。“尹叔还真是瞒了本王不少事啊。”瑞玲沉沉道,目光复杂的看向刚从王宫回来的尹语臣。
“属下只是觉得没有必要,等凡事有了可利用的时机,属下自会对王爷明说。”尹语臣坦然面对瑞玲的猜忌。
“那她和公主出去寻药的话,本王便是不能再杀人灭口了。”瑞玲道。
“嗯,因为只要软禁她们直到三王死去亦可。”
“真的那般简单?”
“交给属下吧,属下必定让媚妃为我们所用。”尹语臣说完,便转身离开,想要准备外出事宜,他要趁着这个机会,找到苏妲拉,得到她的帮助。
“好,本王便开始着手对付瑞曦玣。”瑞玲声音中突然夹了压抑不住的兴奋。十年磨一剑,他终于等到今天!而且,还能赢得美人归。媚妃既是尹叔的养女,那么,嫁给自己也算顺理成章吧。
“嗯。”尹语臣不似他那般欣喜,稳重的走了出去。
三王府。
柳树亭亭,夏风穿堂而过,田田荷叶兀自在水中妖娆。拓跋悱走进后苑,却发现庭中只得一把凤尾古琴,玉人悄然不见。
拉努婼这几天悉心照料拓跋言,身体亦是有些吃不消,他便让她在家中休息,自己独自过来照看。
一名婢女打回廊中绕过,准备向另一个门走去。拓跋悱认得她,是三王的贴身婢女心默。“心默,三王去哪了?”
“禀郅王,王爷在书房。”心默说完,便匆匆离去。拓跋悱看她手中提着些药草,想来也是急着替三王熬药去。
三哥难道是要自己配置解药么?他的身体哪里还耗得起这样折腾!拓跋悱无奈摇了摇头,向书房走去。
拓跋言自小游历天下,一身医术更是不用提。这次染了这怪病,有一些药草还是他提醒御医加的进来,那些医书在他脑中亦是滚瓜烂熟,他根本不用再去书房翻看医书,想来是他自己也知道病真的越来越重了,所以才会再去查看那些他早已熟知的医书。
“咳咳……”拓跋悱一走进去,就听见这咳至肺腑的声音,然后看见拓跋言捂嘴的帕子早已是血浸鲜红。
“三哥!”拓跋悱失声,走过去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医书。
“九弟不必担心,我无事。”拓跋言淡淡笑了笑,便要伸手去拿回医书。他并不是为了自己而再来查看这些医书,而是为了琉州郡的百姓。其实,若是他不想死,便死不了。因为他有一颗天上地下,仅此一粒的九转起死丹。那是老王上秘密给他的,他也知自己这个儿子无心名利,便给他这个神奇的丹药。
可是他有这药,琉州郡的百姓并没有,是故他一直不肯服用,想趁清醒时找到一种易于寻得的解药。张御医提到的白龙须他亦知道,只是,过于难找罢了。
白龙者,其叶似麟而微薄,根壮如参,生于沟壑,性喜潮凉,时人多谓其自动,是故难得于人手。
看见男子淡然却又不容拒绝的目光,拓跋悱只得将手中的残旧医书还与他。
“今日怎地不见小婧过来?”即使在病中,他也是从容优雅的。这样轻巧一问,却隐藏了其他他想要知道的东西,譬如,总是和小婧一起过来的她。
“小婧……和媚妃悄悄出王宫寻药去了。”拓跋悱本不想告诉他,却不想他背负那么多人的希望后还是一意孤行,不重视自己的身体。
“咳咳……”白衣胜雪的男子于是又激烈的咳了起来,“王上怎么如此糊涂,两名弱女子也是可以随便出王宫的么?我的病心中有数,她们何至慌乱如此!”不是告诉过你,我不会死。
“三哥就不要担心了,皇兄给她们派了明卫暗卫多人保护,每天还会飞鸽报一次平安。媚妃熟知那无人谷,想来找到的希望也会大些。”
“咳咳……”如玉般的男子不再说话,只是无欲无念的眸子中,突然有了些悲痛。你万万要平安回来才好。
尽管拓跋硕没有告诉他寻药的详细,可是,寻了那么久还是没有动静,他还是知道定是有隐情的。白龙须并不难看见,只是难于捉住而已。何以一点消息也无,只是一味的说还在寻找。怕是途中受阻还没进入无人谷吧。
洛儿……拓跋言低叹一声,将心中不受控的牵挂压了下去。
暮色四合,在前往虞邰郡的官道上,一辆马车激起漫天灰尘,迅疾向前奔去。
“哎呀,那不是皇家专用的八百里加急快马吗,王宫里又出什么事了?”认得那马的人嘀咕道。
“老哥你不知道啊,八成是为了那染了怪病的三王,唉,神仙般一样的人,竟要被琉州郡那怪病折磨而死了,听说那里的百姓也是死伤不少哩。”一人好事凑过去道。
离他们不远,一杏袍男子策马缓缓而行,酒红的发丝微微遮住了倾城的容颜。听得平民的猜测,他勾起魅惑的薄唇。浅,尽管你们隐秘出王宫,可这样招摇的快马到底还是出卖了你们的行踪,若是有人想阻拦,怕是很容易呢。
拓跋旬不紧不慢的想着,与那辆马车的距离却是越来越远了。他不急,他只想等到事情最好玩的一刻才出现。
一天一夜的马不停蹄,在夜色完全黑下来时,苏妲拉一行人终于到达了落脚的了然庵。
“这是我以前出家的地方,我们今晚便在此处歇息吧。大家小声点,万不要吵着庵里的人。”苏妲拉的声音略带疲惫。这样快马加鞭的赶路,她全身都似散了架。拓跋婧被侍卫扶着下了马车,她从小金枝玉叶,此时累得更是一字也不能言。
“是无尘师妹?”一个小尼听到声响,走了出来。
“浣纱师姐!”苏妲拉看见故人,一身的疲惫顿时消去大半,她欣喜走上前。
“你终于回来了,真是太好了,我去通知师父!”浣纱看着眼前陡然增添了一层贵气的师妹,突然有些不习惯,转身想去通知最是喜爱这位师妹的师父。
“不用了,师父这个时候应该在祠堂吧,我自己过去。师姐,劳烦你为公主他们找一些干净的房间。”
“嗯。”
苏妲拉跟拓跋婧点了点头,示意她先去休息,自己则向祠堂走去。
佛香萦绕的祠堂中,一素色青衣的尼子背对这她口中念念有词。苏妲拉踩着薄香,轻轻踏了进去。
“佛家重地,施主不是佛门中人,还请留步。”依旧是那样不沾烟火的淡然。
苏妲拉眼中一热,颤声道,“师父……”
“贫尼并不曾有一个贵为皇妃的弟子。”扫风师太身形不动,语气淡淡,手中兀自循环着佛珠。
“师父你听我说,弟子并不是为了荣华富贵进王宫,弟子是为社稷!”苏妲拉知道师父肯定对她有所误会,只是这入王宫一事本就复杂,又岂是简单可以说清楚的。但她依旧执意说完,边走边近,“王上不好女色,却对弟子有赏意,太王后为稳人心,诞下皇子,说服弟子入王宫。弟子……本也是好心……”
说完,半晌不见对面之人的动静,只是那佛珠转动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
“……是命。”终于听得那信佛半生的人一声长叹。“到底是尘缘未了。我一早便知,你定是要去那金笼般的王宫完成你的宿命的。”扫风师太看向苏妲拉,目光竟多了一重复杂之意。十年之前收她入佛门,无意看见她脚底的三星痣,扫风就知道这是天意。如今她进了王宫,更是天意。
“师父……”苏妲拉不懂她在感慨什么,怯怯的走过去,跪坐于一边。
“你我师徒缘分已尽,不用再叫我师父,媚妃自己保重。至于你们这一路要做的事,贫尼不会干涉,只望媚妃早日完成,还我佛门清静。”扫风站了起来,作势离去。
“嗯,弟子明日一早便去无人谷寻麟须,寻到我们便会离去。”
扫风点了点头,不再赘言。快走出祠堂外时,她到底不舍自己这个一直疼惜的弟子,看着仍是静婉跪坐在堂中的女子,她动了动唇,“媚妃身处王宫,万不要爱上谁,特别是王上。王宫里的爱情是会要人命的。”
王宫里的爱情是会要人命的……苏妲拉默默重复这句话,心中有些讶异出家已久的师父怎么会有这样的定论。
天空一片浓重的黑。
梦里寒风凛冽,人影重重,却俱是看得不真切,四周只是弥漫着一种谜样的浓雾。苏妲拉在黑暗中大汗淋漓的坐起来,大口喘气。有好几次,她觉得就要触及梦中的真相,却被一种万分无力的感觉拉扯着错肩而过。
窗外仍是浓得黏稠的黑。苏妲拉隐隐约约听见隔壁拓跋婧的房间有声响,于是她掀开被子,轻轻走了过去。
“玉哥哥……玉哥哥!”拓跋婧秀眉紧蹙,口中不住痛苦呢喃,额头有一层薄薄的汗意。
“拓跋婧,没事,三王会没事的。”苏妲拉拉住她的手,像一位温柔的长者。她感觉拓跋婧的手心也是潮湿的汗意。
拓跋婧猛然睁开眼睛,但是却过了好一会才从梦里带来的无助与伤心中反应过来,看清楚眼前的人,“……静姐姐,我梦见玉哥哥他、他……”
“不要乱想,三王会没事的。”不等她说完,苏妲拉急急打断她,又像是自己在说服自己,“像他那样的人,定会没事的。”
“嗯!玉哥哥一定会好起来的!”拓跋婧坐起来,为自己打气。
残梦已断,入睡更难。于是苏妲拉将自己白日里又向师姐们确认过的白龙须记载和图示拿出来,与拓跋婧一同仔细看了一遍,确定那白龙须是以前师父和她说过的麟须无误。
天终于微亮,拓跋婧迫不及待的让大家踏上寻药的路途。看着强打精神的侍卫们,苏妲拉心有歉意的将防治毒虫和瘴气的药草发派到他们手里。
无人谷的植物长势繁茂,郁郁葱葱,间或有自山间顺流而下的小溪汩汩作响。四周俱是一派怡人风光。然而这看似祥和宁静的山谷里,却不知有多少的毒虫猛兽在此栖息,寻常的农夫根本不会来此砍柴。无人谷一直维持着一种原始的未被打扰的天然状态。直至今日。
“你们没吃早饭吗?慢吞吞的,这样下去天黑我们都不会找到白龙须!”拓跋婧失望又不耐的看向身后的侍卫们,甩掉手中探路的木棍。
木棍探路,在草丛中行走时的最安全办法。因为如果有毒蛇的话,它们第一口咬住的就会是在前面的木棍。
苏妲拉将木棍拾起来,重新塞回她手里。从清晨一直寻到最酷热的中午,依旧一无所获,拓跋婧火气大也是难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