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叶蔓蔓收到朱英杰的信息,他们也甩开了耳钉那伙人,这会在小区大门那打车呢,让他们快过去一起走。
  南城这边出租车一般不爱来,约车都约不上,陆开和叶蔓蔓七拐八拐的做贼一样,好容易见着人了,车子竟然还没拦下一辆。
  叶蔓蔓怀疑他们打不上车不是车的问题,是人的问题,任哪个司机见着朱英杰这般面貌的青年男子,脸上挂彩衣衫不整,旁边还拉着个被强迫的漂亮姑娘在破房林立的地方拦车,那也是不会停的。
  朱英杰就眯着眼,打远了打量他们。
  陆开还是戴着那黑色连衣帽,双手插兜,距离叶蔓蔓半米谁也不看,低着头酷得要命。
  但他总觉得他那头低得有点可疑。
  程思芮朝陆开跑过去,一把拉住他胳膊,急急忙问他有没有事。
  陆开的事跟朱英杰的事差不多,无非身上挂彩,可看在程思芮眼里就是两个级别的问题。
  朱英杰见陆开半路被程思芮拦了,而叶蔓蔓已经来到自己身边。
  她略抬头,仔细打量他的脸。
  朱英杰不喜欢被她这么看,移了些目光往陆开那勾了下,“不去关怀一下你们校花吗?”
  程思芮正跟陆开说着什么,很急很快,声音又很低。
  叶蔓蔓看了眼,摇头,朱英杰哼了声,眼低一闪而过的落寞。
  两人半晌无话,也没有一辆车经过。
  朱英杰抿了抿唇角,还是开口,“我查了下晚上还有别的航班,半夜能到。”
  叶蔓蔓沉了下,又摇头,朱英杰乐了,“我逼妳参加冬令营,我逼妳保送,我倒成了坏人?”
  叶蔓蔓又往他那迈了一步,跟他贴得很近,“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任性?”
  “我是觉得妳毫无人性。”
  “冬令营成绩出来后,老师说我成绩能拿保送时我问过,保送只能去数学系,而且不能转系。”叶蔓蔓说,“你知道我要学法的。”
  朱英杰皱眉,他们现在正在一片拆迁楼间,而他怎么不知道她这么执着于学法是为的什么,这个情景正恰给她的话铸上了不可撼动的力量。
  好像冥冥中自有安排。
  他舍不得,但叶蔓蔓显然想开了。
  她也曾经很纠结,纠结着就到了这一步,但是她想通了,于是便能无所谓地耸耸肩,“又不是考不上。”
  朱英杰长出口气,他竟无法反驳。
  他脱下外套,给她披上,那外套这会一股子土味。
  朱英杰抖了抖身子,又跺了跺脚,“反正妳跟他肯定不是这么说的。”
  叶蔓蔓笑了下,“让他猜去吧。”
  “真够坏的。”朱英杰也哼笑了声,并不很真心。
  四个人车没等来,倒是等来了耳钉一伙,这回人还更多了。
  冲在最前面的竟然是个老熟人,周连。
  周连跟耳钉一直不太对付,有点谁也瞧不上谁的意思,这次周连也是对耳钉几个不放心,自己过来看看。这一看不要紧,远远就看到陆开没事人一样站路边,还在跟程思芮说话,而耳钉却是不见踪影。
  周连气得,一想就知道是耳钉把人搞丢了,没准自己还吃了大亏。他不声不响藏起来给耳钉发信息,告诉他陆开他们在大门这,等他们到了自己也加入进去,生出种离了自己他就不能成事的得意。
  周连神采奕奕带着耳钉一伙。
  朱英杰仰天长叹口气,还有完没完了!
  他这火气也是真上来了,明明能往外跑,大不了跑出这条街去到人多的地方他们自然就不敢再纠缠,可他偏就是迎着过去。
  “我是真没见过这种牛皮糖!”
  陆开显然跟他想一块去了。
  叶蔓蔓也跟他想一块去了。
  周连就见自己气势汹汹地过去,对面满脸阴沉地迎来,顿时心里有点发怵。
  “你怎么惹他们了?”他问耳钉。
  耳钉都懒得理他,除了精力充沛的周连,其他人没打累也跑累了,所以让周连冲在最前面他是毫无愧疚的,甚至有点想收拾东西回家。
  他的兄弟跟他也是差不多想法,眼见周连当了出头鸟,他们反倒拖拖拉拉,看着人多但逐渐与周连拉开了距离。
  这看似分步进行实际则很快,等周连意识到不对,自己左右空荡荡时,他已经与陆开面对面了。
  他跃起一个肘击照着陆开的脸砸过去,这是他长年打街架积累出的经验,打就要一招制胜,出手快狠准把对手唬住,后局稳赢。
  第一下他从不留力。
  想不到的是他这一下竟被陆开拦空捉住了小臂,对方手腕一翻他就觉得臂骨要断似的,吃疼地只能被那股手腕力道带着走,身体转个方向被直接地甩了出去。
  周连惊呆了,他这一招从来没失过手,怎么可能轻易就被擒住?
  朱英杰也是没想到陆开有这下子,心说他跟耳钉那些人周旋时果然留着寸量,要不这会肯定是有人已经见血了的。
  陆开面无表情,但周连就是从他眼里看到了“你太烦人了”五个字。他迅速起身不是叫人也不是跑,而是卷了袖子,看那样是准备大干一场。
  朱英杰哼笑,眼神一转盯向耳钉一伙,刚才随便捡的半块砖在手里活泼地跳了两下,他说,“谁来?”
  耳钉头皮一阵的麻。
  他这是图的什么?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周连没留意耳钉他们的脸色,他被陆开激起了斗志,神情犀利如扫描仪般试图破解陆开防御的缺陷,因而背后传来的风声也被他忽略了。
  可陆开及其他人都是看到了的,周连的身后飞来一只鞋。
  一只蓝色拖鞋。
  精准地砸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那一下让周连忆起了自己小时候,他爸大巴掌呼他时的亲切,那是属于长辈独有的力道,他顿时有点懵。
  懵时后领已被人提起,那人明明比他还矮点,力量却是超乎寻常的大。
  他的背后出来一个人,一手拉着他后领,一手把拖鞋重新套回脚上。
  他的脚很肥,人也不瘦,下身拖鞋短裤,上身跨栏背心羽绒服。
  少说四十,圆脸。
  ……
  这大叔谁啊?
  所有人都被这突然从废旧小区大门内转出来的叔叔搞得思维掉线,除了叶蔓蔓。
  叶蔓蔓起初只是觉得这叔叔有点眼熟,直到对方跟她对上了眼神,尤是她也不自觉地哆嗦了下。
  她手里也有块大砖头,刚捡起来的。
  她有些无措地,缓缓地将两只手藏去了身后。
  周连终于回过神来,自己这样也太丢脸了,他就要挣开,听那大叔说话了。
  “伯贤就教出你们这样的好学生?”
  周连的冷汗顿时打湿了贴身的衣服,这人知道他们学校,那肯定也认得他!年级倒数第一放哪也是有名有姓。
  果然,那大叔哼了声,“行啊周连,打架打到我家门口了。”
  “大叔……叔叔您哪位啊?”周连心下说坏了,校外斗殴被捉到,这人要是告到学校还有他的好?只求他别这么多管闲事,更别跟学校有什么关联。
  回答他的不是那大叔,而是叶蔓蔓。
  “是食堂打饭的叔叔。”
  食堂打饭的叔叔可多了!周连就不得不好奇叶蔓蔓的交际圈。
  那圆脸的叔叔没松开他,并且眼见着陆开已经悄悄移动到叶蔓蔓身边,和她肩贴着肩,背后做着小动作,把她藏起来那块砖扔了。
  陆开也想起来了,这叔叔平时见都是白衣白帽大勺子,也亏得叶蔓蔓是他常客。
  “校领导的小舅子。”
  他这么一说,伯贤的全是如雷贯耳,那家巨难吃的炒菜摊老板!
  周连的脸白了,他被领导亲戚捉了个现场。
  “不不不不不是,您住这,您怎么会住这?这还住人?”他被揪着后领,还努力要回头看,非自己亲眼确认似的。
  那叔叔颠勺的手一使劲,周连立马又老实了。
  “怎么说话呢,钉子户没听过吗?”大叔理直气壮,“我这睡个午觉你们几个可倒好,又放炮又砸东西,你们是要拆我的楼吗?”
  ……您那楼还用别人拆?
  大叔眼神一扫,一副“让我看看还有谁”的架势,将认识的一一点过,“陆开,叶蔓蔓……”
  耳钉何其机灵,他们又不是伯贤的这大叔认不得他们,还傻站这等人盘查吗?
  还没等大叔视线过来,他扭头就跑,跟着他的人心有灵犀,七八个人一哄而散。
  朱英杰身上还有一中学霸的包袱,更不能让人找去学校,他也跟着跑,眼光扫到墙角处的程思芮,这才想起还有这么个人。
  程思芮不知中了什么邪,自刚才跟陆开一番交流后人就跟失了魂一样,无论是对于耳钉周连还是胖叔叔,都是无动于衷,像跟墙融为了一体。
  朱英杰一咬牙,多走了两步过去拉她。
  程思芮这才茫然地回神,竟是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脸。
  这姑娘怎么总关键时刻掉链子啊,他可扛不动她了!
  “别发呆了,走啊!”
  程思芮“啊”了声,就往陆开那看,“陆开……”
  “陆关也跟妳没关系了!”朱英杰拉着她就跑。
  他们跑的其实很迟并且慢,因为程思芮并不是很配合,从背后看俨然更像被朱英杰拐走的。
  可胖大叔也并没有要去管他们的意思,明显就是由着他们走的,甚至在他们跑走时还等了会没说话。
  等看不见人了,他也松开了周连,这三个总是跑不了的。
  胖大叔只披了件羽绒服出来,就是肉厚抗冻这会也两腿发麻,显出十足的不耐烦。
  “回头学校说吧,你们有什么理由都先想好了,尤其是你周连,拉帮结伙欺负同学,性质恶劣。”
  周连点头,而后觉得不太对,“怎么就我欺负同学了?”
  他刚来,还被陆开摔了下,还被拖鞋抽了,占什么便宜了就欺负同学?
  胖大叔嫌他笨一样,指指陆开,“他脸上挂彩,你活蹦乱跳,他跟在土堆里滚过一样,你一身干净利索,那些跑掉的是你叫来的,我又不瞎。”
  话说得都对,但周连还是感到冤枉。
  “不是,叔叔,这事不是我带的头。”
  胖大叔点头,“谁带的头你自己写进检查里,周一到教导处报到。”
  周连咬牙,胖大叔大手一挥,他垂头丧气地走了。
  陆开和叶蔓蔓并排站着,叶蔓蔓在胖大叔那吃了半个学期,还从来没听他说过这么多话,想不到这人说话比做菜的手艺还厉害。
  想到这火力马上要转向自己,叶蔓蔓提了口气。
  陆开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但在胖大叔看来,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他突然地出了口气,连着笑了出来,“打人不打脸,你们这帮小子下手都够没轻没重。”
  陆开愣了下,抬起头眼中透出不解。
  胖大叔裹了裹身上那件羽绒服,不再理会陆开,反看跟自己一样同是披着件羽绒服的叶蔓蔓,问,“丫头,妳冷不冷。”
  叶蔓蔓心虚地挺了挺腰,“冷。”
  “冷还在这傻站着?想去叔叔家蹭顿晚饭不成?”
  叔叔的饭,那是能避就避的。两人僵住,都没敢动。
  胖大叔又是那种万分嫌弃的眼神,摇了摇头转身回去了。
  竟然就这样走了。
  留下两人大眼瞪小眼。
  倒是陆开先反应过来,肩膀松了松,露出了温和的笑。
  叶蔓蔓不解加上不解,只能问他,“笑什么?”
  陆开为她擦去脸颊一点灰土,轻轻地说了句,“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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