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一十四章 拂晓
一缕孤烟，冉冉上升。
这是来自于楚程体内，将一口污浊逼出体内。
当这缕污浊从身躯中飘出时，他的双眸更加清澈了。
原本，在天命面具的侵蚀心神之下、必定会嗜杀成性，然而、楚程心中只有上善若水。
他再难以提起杀心。对于剑爷，其实还是在于不想与它彻底决裂。毕竟，它的说法、的确很有道理。
人在无法认清自己时，在浑然不知时、做了错事，那并不叫错事。因为自己并不知晓，这罪念、并不是自己犯下，而是归于另外一个他。
那是不存在，却又存在。无法看见，又随时会出现。
这理由，可以给自己脱身的理由。若是楚程真的覆灭那七座大界的所有生灵，在苏醒之时，便可以推脱给剑爷。
这全是由剑爷布下的计谋而起，众生的死、不是因为楚程、而是剑爷。
楚程完全没有错，所承担的业障，也不会尽数在自己身上，依然在剑爷身中。
他知道，剑爷终究没有让他陷入绝境。无数业障缠身，除非到了目中为空的境，否则、又何以挣脱？
或许，就算是到了那个境界，也无法彻底抛去自身的业障。
但若是有了此举，有了被剑爷陷害缘由。那么，这业障、便不会多数在于楚程身中，有的只是剑爷身缠这无数生灵覆灭的业障。
这业火焚身，世间怕没有几人能够承受。就算剑爷曾经身为天下第一魔的本命魔剑，更是曾入了那空。但毕竟、剑身碎裂、剑灵残破......
已经没有了曾经的巅峰之力，在这业火之下、终究还是难逃被焚灭的下场。
剑爷真正的目的，是想要让楚程走上魔主的道路，以自身灵为代价。
虽说楚程会成天下间第二位魔主，空灵之身被抹去，但本尊依然不会死，不过是原有的道心崩溃罢了。
如今，有一条捷径出现在楚程面前。若是踏之，必定可以成空。借以千秋之画、未必不能以此逃脱，证得天命。
只是楚程心底一直记得、百年前，那一位所说过的话。
当大世来临，就算是那一位、也不是世间独一。雨后春笋、自然是一个接着一个冒头而出。若是继续向着错误的道行走，不敢去找寻那条让他见之就惶恐不安。
这是一条捷径，但若是直入而行。便再也无法回头。
只能一走再走，一错而错。
神魔两身是为歧路，但世间极魔并不是。因为当年魔主已经踏入了空，有了证那天命的资格。
只是对于楚程的信念来说，这依旧是歧路。因为当年魔主、并未证得天命。
虽说九天十地只能出九尊禁忌，但不曾说禁忌陨落，便不能接顶而上。
当年诸天一战，就算是禁忌也陨落了不少。然而，魔主依然未超脱、点亮世间命灯。
若是此路真的可行，那么便不是魔主苦求证天命，而是天命自来，自燃起命灯。
但楚程不同，他在道境之时，便悟得了道命，以极魔入空、便有超脱的可能。换种说法，就算以神魔两身，依然有可能证得天命。
楚程知道了这是歧路。自然不会再去走。
他的宏愿，便是天地之中有一个正字。那么他的信念，便是当世无敌。
只是无敌，便能满足？楚程所追求的更是超于上一世，与这一世的最强之人。
帝君，仙主。唯有如此，才能有能力守护身后所剩不多、那几位最重要的人。
他的心思很重，一直很重。比当年古庭祸世时还要沉重。
当初的楚程，毕竟不是很清楚古庭之乱带给世间的惨境，且有人站在他身前为他遮风挡雨。在他得知时，为时已经太晚、付出了此生最为惨重的代价。
自那之后，楚程才知道、古庭有多么的可怕。可怕的世间强者得以自身性命如此布局。
有时候，未得知真相的人、才是最幸福的人。若不是楚程早已得知了今后之路的艰难，或许也不会夜无归寐，愁叹此生。
叹这道路崎岖，而自己身躯单薄、难以前行。
正因为他得知的太早，无形中的压力。便已早早的沉压在肩头，让他难以喘息。因为他知道，今后的路极为艰难。
正如剑爷所说，当世、就连自己都会陨落。只剩那一位的今世身一人。
若是能够寻到黄泉，找到复活银临的方法，若是没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就算复活又有何用。不过是再重滔覆辙、重添悲伤。
不仅如此，他心中所剩的唯一一座大山、也会崩塌覆灭。
“杀伐破灭不过转眼、是魔是仙，不过一念之间。对于我来说，若是想、一息吞吐，便是可以活过百万年。只是这信念，却是需要这永生永世来执行。”
“我寻求的是信念。是以心中执着而行。而不是以他的算计将我入局。”
楚程修炼不过数百年，却是步步受人算计。所算计他的人，大多数却是自己身边的人。
是自己认为可以将身后所托付对方的人，尽管、这些算计无分善恶，都是为了大义、或者是他。
但楚程很不喜欢这种被人操控一切的感觉，因为每当他身入局中，那必定有重要的人、以此为祭，让他心伤。
如今，楚程已经步入玄境，更是踏入了天照。已经可以真正的力敌涅境初期大能，甚至可以斩杀。
这放在任何一座苍茫都可以称得是强者。在灭境不出的时代，便是横竖任行。
只是，这还不够。
今后的绝境必定更加可怕，强如雪谣前辈、强如帝君，在那一场浩劫之下、无力挽天。就算这两位一个时代、站在世间之巅、最为无敌的人联手，依然失败了。
如今陨落的陨落，沉睡的沉睡。
所以，在他身处的这一大世，他要无敌，站在世间之巅。甚至超越风靖节，胜过帝君。唯有如此，才能守住心中的那座山。
不管，楚程究竟是不是公子玉、也难以改变超越帝君与雪谣的念头。
所以，这第一步。便是寻求真路。唯有如此，才有一丝可能、追赶上那两个人。
或许正如雪谣前辈所说，失败的人、终究是陷入反反复复、是再重滔覆辙，陷入生生不止的轮回中。
但楚程还记得，风靖节说过的一句话。雪谣是雪谣，她是她。就算雪谣失败过，那她未必会失败。
那么楚程呢？就算真的在雪谣前辈的那个时代中陨落，但他未必会再沦落到那个结局。
因为，雪谣前辈、选中了他。
更是认为，他有希望超越风靖节，既然连雪谣前辈都认为他能够取代自己。那么，他又为何对此深信不疑？
楚程深吸了口气，对自己的信念更加执着了。
他微微抬头，看着无任何星辰点亮的夜空，又是低头。
楚程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那株树苗上、感受着那淡淡的生机之意，喃喃道：“这点生绿，还不够。”
有一只手从袖口中探出，随后一道清光从掌中浮现。
楚程想要让它长的更加茂盛，成为此处天地的长青不朽。
清光中有极盛，这是一个清字。已和楚程的神魂融在了一起。
这清光，染就了一路青色。山风起蛰中，满空绿叶堆积。
只是刹那之间，这一株本是稀疏绿色点滴的树苗，便已长到了需要让人抬头瞭望的地步。
亦如当年的古天舒、周芷若等人在他身上添了一笔。于是，他也成长到了让人仰望的地步。
楚程再次抬头，看着眼前如屏风般半掩着夜空的展枝。
缕缕清香从中袅袅散了开来，虽清、入鼻却浓。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停下身，来看此间之色。
他感受到此处的风光越来越好，拂晓中的第一缕光罩着如烟的枝叶，惟见那红艳艳的花绽开在枝头。
人生总是有太多苦恼，怨人怨天、怨所遭遇到的一切。只是这些是他们并不懂得、好好停下来看那路途罢了。
行走的之中，终究会有难复心平事。但伴随的，总会是你未细细察觉、可以让心情愉悦的景事。
那景那事，永远不会自行而散，而是留在那里、一直等待着那人的到来。
就算是过了很久，已经朝暮，也会多留一抹浓重的晚霞。
楚程看到的不是朝暮下的霞彩，而是拂晓下的第一抹色。
他知道，正如这棵树的初长，这一朵红花不是结束，而是刚刚开始。不久之后，将不再是一朵，而是满花簇绽。
它的美，也不只止于楚程一人欣赏。今后将会有更多人。
而楚程，同样如此。他的路才刚刚开始，他的修为、也不会止于天照、而是一步步走上天下之巅，让更多的人、惊艳于他的风采。
“此场玄源逆转，并没有融入己身，补全雷之真道。然而是这字清，让我从沉沦苏醒，了解了何为情。”
“这情并不是己身之情，而是此身、此心之重。天下对于我的重。”
这是中洲大陆的一位强者，赠予楚程的四字感悟。
是清妙神逸。
如今一清显现。那么，后三字，又会带来什么。
楚程不知道。
他只知道，要去寻找一个人。
楚程的目光从这棵已于天齐的大树上收回，随后重重地深吸了口气。
他，要深入幽冥天中的无人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