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往事
眼见着朱祁钰发怒,程佩茹从地上跳起来,挥掌直取柳依依的咽喉,白羽辰见状迅速从地上起身,挡在了柳依依面前。
柳依依的脸上也毫无惧色,只看了眼程佩茹,然后瞋目瞪向朱祁钰。
正在这时,朱梓骁突然伸手作势掸了掸衣服,然后站了起来,冲着朱祁钰一笑,说道:“太子殿下的威风她们想必也领教过了,差不多了就先说正事吧。”说完,朱梓骁伸了个懒腰,然后一扭身,在众人的注视下晃晃荡荡出了大厅。
白羽辰和柳依依等人正在不解之时,只见朱祁钰突然哈哈一笑,说道:“随口开个玩笑,快起来吧,哈哈哈哈…”边说边走过来把白玉蝶从地上拉了起来,上下打量了起来。
白玉蝶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朵根,也不敢抬头,只任由他拉着,僵站着不敢动。朱祁钰得意地一笑,缓缓松开了手,然后一回身,一脸皮笑肉不笑地对柳依依说道:“柳依依,接旨吧。”
这时,早有一个太监双手举了一道圣旨走了过来,白羽辰伸手一拉柳依依,柳依依略一迟疑,顺势跪了下来,厅内厅外的所有山庄的人都跪在了地上。
太监打开圣旨,尖声细语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日前,因灵山派受人诬告谋反,致灵山派一百八十七人被以谋反罪处决,系检察司失察,已严惩造谣生事者。现昭告天下,为灵山派平反,柳依依系灵山派掌门唯一后人,特破格诏封‘祠禄诰命夫人’,执掌灵山派,重新开宗立派……”
柳依依闻言如遭雷击,后面的一些对被处死之人的赐封和抚恤,以及朝廷给灵山派的封赏,柳依依一句也没有听进去。一道圣旨,灵山派上下一百八十多人被处死,而又是一道圣旨,就轻描淡写地抹杀了朝廷的错误,那是一百八十多条人命啊!如此草菅人命,内心的冤屈要如何平复。
柳依依并未接旨,而是“腾”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冲着朱祁钰大声喊道:“你告诉我,是谁!是谁诬告!为什么不查明白就要处决,一百八十多条人命!你们一道圣旨就完事了?我不要!我不要封赏,你们把人还给我!你们还我爹娘!还我……”
柳依依像疯了一样冲向朱祁钰,白羽辰迅速起身一把将她拉住,紧紧搂进怀中,任凭她如何挣扎也不松开。朱祁钰勃然大怒,大声斥道:“大胆柳依依,你是不是要造反!来人啊……”白羽辰闻言赶紧向朱祁钰道歉:“太子殿下息怒,请太子殿下息怒,灵山派出事后,拙荆神志一直不是很清楚,刚刚重提此事,显见是受了刺激,还请太子殿下大人大量,不要跟她一般见识,容我将她送回后宅关起来……”
朱祁钰皱着眉头,怒“哼”了一声,说了句“不识好歹…成何体统”,一跺脚背着手出了大厅。程佩茹等人吓得几乎瘫坐在地,这时狠狠瞪了白羽辰一眼,立刻从地上爬起来跟着朱祁钰出去了。
白羽辰看了看还在死命挣扎的柳依依,伸手在她后颈一拍,将她打晕,然后将她交给双儿,嘱咐双儿和秋菱一起将柳依依送回住处,然后迅速去追朱祁钰。
双儿带着柳依依回到住处,怕她醒了出去闯祸,便又给她吃了点安神的药,等到柳依依真正清醒过来,已经到了后半夜。
柳依依只觉得头晕目眩,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仔细一看,坐在床边正看着自己的人正是朱梓骁。
柳依依一时内心五味杂陈,一下子扑到朱梓骁的怀中,放声哭了起来。朱梓骁轻轻抚着柳依依的后背,安抚着她,心里也不免跟着难过。
柳依依哭了一会儿,渐渐止住了哭声,只一动不动地伏在朱梓骁怀中,朱梓骁低头看了看她,长长叹了口气,伸手帮她擦拭脸上的泪水,柳依依又抑制不住流下眼泪。朱梓骁又叹了口气,将柳依依紧紧搂在怀中,低声说道:“丫头,对不起,都怪我……”
柳依依闻言摇了摇头,但并未接话,她知道朱梓骁今夜来,必定有很多事情要告诉自己。朱梓骁抚了抚柳依依的后背又叹了口气,说道:“是我害了灵山派……对不起……之前并未告诉你我的身份,我确是出生在皇宫……三十多年前,父皇篡位登基,皇后一脉功高震主,不久,皇后暴毙而亡,母妃虽出身并不显赫,也没有强大的外家支持,反而受到父皇专宠,晋位娴妃,执掌后宫,我大哥出生后便被封为太子……原本相安无事,但历朝历代前朝后宫最是勾心斗角、肮脏凉薄、波谲云诡之地……生父为当朝宰相的德妃生了二皇子朱祁钰后,野心不断膨胀,明里暗里跟母妃争权夺势,谋求皇后之位,我母后为保大哥太子之位不得不与她斗个你死我活……我父皇为了制衡前朝,对后宫这些事也是睁只眼闭只眼……但我大哥很争气,文韬武略都胜朱祁钰一筹,更是在十五岁时便披挂上阵,领兵出征,击退入侵武安城的狄国大将军,一战成名,在朝中也很得人心……本来事情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可在我六岁那年,我大哥领兵在信阳巡边,结识了当地镇江将伍岳胥的女儿伍芊芊,两人一见钟情,互许终身,我大哥归朝时便将她带回了京城……在父皇为大哥准备的接风宴上,伍芊芊献上一舞,当时父皇看得眼睛都直了,趁着酒劲,张口封伍芊芊为婕妤,要收入后宫……我大哥一着急,当着所有人的面出言顶撞了父皇,父皇一怒,拂袖离席……后来我大哥负荆请罪,父皇只道当时喝多了,也没有计较,可从那儿之后父子俩还是心存了芥蒂,连带着母妃也收到了冷落。德妃一见有机可乘便让她的父亲在前朝散步布大哥四处笼络人心,扬言取父皇而代之的消息,父皇震怒,寻了个理由便将大哥打发但镇安边境去做守将,大哥带着芊芊去了镇安,大哥多次请旨让父皇赐婚,可父皇就是迟迟不肯下旨赐婚,后来芊芊便没有名分地跟了大哥,成了我的大嫂,一年后便怀了身孕……”
朱梓骁讲到着,又叹了口气,柳依依从他怀中坐直了身子,看着他问道:“那后来呢?后来怎么谋反了呢?”
朱梓骁一笑,伸手抚了抚柳依依的头顶,说道:“丫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我父皇当年杀兄弑父篡位登基,之后便疑心极重,最怕的就是自己重蹈前朝覆辙,所以一旦有人散布谣言,说我大哥自己发展势力,父皇便将大哥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拔之而后快。所以德妃一伙正是抓住父皇这样的心里,趁我母亲孤立无援又不得皇宠,大哥身在边关鞭长莫及,便不断散播谣言,捏造事端。最后父皇忍无可忍,便默许朱祁钰设计陷害,一道圣旨将大哥召回朝廷,大哥久居边关,朝中无人,根本不知道事情已经到了如此危急的地步,带着已经有七个身孕的大嫂回了京城。”
“他们刚一进城便被扣押起来,母妃见大势已去,便想办法将我偷送出宫外,母妃最后破釜沉舟以死谏圣,可父皇一心想除掉对自己皇位有威胁的大哥,对母妃的死根本不屑一顾。”
朱梓骁长长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母妃刚一死,父皇就下旨赐死大哥,大哥接到圣旨,心有不甘,外公一家原是武林世家,这时倾尽人力来救大哥,乱兵之中大哥被带着芊芊向外冲,可是芊芊为了给大哥挡箭被射死,大哥也身受重伤九死一生,从火海中逃了一命,但面容被毁,潜伏多年暗中发展势力建立乾坤门,就是等着有一天要报仇雪恨。”
柳依依问道:“那你怎么来了灵山派?”朱梓说道:“我被送出宫后,外公心知回去救大哥肯定凶多吉少,如果失手,肯定满门抄斩,思考再三,便将我送去了灵山派,因为外公当年曾救过师父,而师父又是重义之人,并且江湖上很少有人知道外公与师父有交情,所以把我送到灵山派相对比较安全……可也正是因为这样,却害了你们……”
柳依依心里便已明白了大概,她抬起头看向朱梓骁,朱梓骁凄然一笑,说道:“我刚到灵山派时八岁,你才两岁,师娘要照顾咱们两个,便将我接过去跟你同住,你那是真淘气……”柳依依也凄然一笑,用脑袋在朱梓骁胸前蹭了蹭,说道:“六师兄……”
朱梓骁抚了抚柳依依的头顶,接着说道:“这几年,我一方面在灵山派学功夫,也会时常被大哥接回身边教了很多东西,在他身边,我每时每刻感受到的只有仇恨……只有在灵山派,在师父、师娘身边,才能感受到家人般的关心和爱……半年前,我大哥派修远和莫离将我接到他身边,告诉我不用再回灵山派了,然后安排我重回朝廷……”
柳依依忙问道:“让你回朝廷,不是让你去送死吗?”朱梓骁摇摇头,说道:“父皇年岁大了,这些年其实是有怀念母后和后悔之心的,大哥这些年也暗中在朝廷里安插自己人,所以制造了恰当的机会,便将我送回到父皇身边……我当年离宫时只有七八岁,还是个小孩子,父皇一心以为大哥大嫂已经死了,外公被灭门,再不会有什么势力……便接纳了我…其实,只是给了我个闲散王爷的名号,也并不信任我……”
朱梓骁顿了一下,接着说:“我朝之后,朱祁钰便想方设法要除掉我,但父皇一直都有所回护,他没有得手,他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我当年是被送到了在灵山派,便故技重施,陷害灵山派勾结大哥余党,想要扶植我回朝刺杀父皇,报仇雪恨……”
柳依依闻言,气得双眼通红,双手紧紧攥拳,朱梓骁看了看她,继续说道:“朱祁钰这其实是为了试探我……还让我去监斩……丫头……其实……其实……当时我已经安排修远带着乾坤门的杀手去劫法场了……可后来,你和大师兄出现……打乱了计划……后来我不得不杀了所有官兵……可还是没能救师父和师娘,但二师兄和五师兄我已经藏了起来……对不起丫头……”
柳依依不禁又流下了眼泪,半晌,她抬起头,恨恨地说道:“朱祁钰!我一定要杀了你替所有冤死的人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