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时间的海
菜市边儿上。
早就听说刘秀林出狱了，他的前妻——刘云的生母殷雨翠看到他时，还是禁不住心神一颤。
刘秀林淡淡道：“你好。”
殷雨翠：“你好……真巧。”
刘秀林：“你现在才像个母亲，以前没有给我买过菜呢。”
殷雨翠：“……你是专门来找我的吗？”
刘秀林：“不……我找我的老朋友，你的丈夫，那个让我在大牢里生活了数年的人，黄安勤。”
他的语调冷漠而无情，殷雨翠心里一阵悸动，她知道刘秀林已经今非昔比了，他既然能够在黄安勤的阻挠下安然出狱，说明他很不简单，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有黑社会背景，却因老大的倒下而失去依靠的一个文弱书生。
殷雨翠：“冤冤相报何时了……以你的睿智，还看不开吗？”
刘秀林：“你又回到他身边了？”
殷雨翠曾经因为黄安勤对刘秀林的迫害而离开黄安勤，但后来为了与黄安勤的孩子的缘故，又与黄安勤和好了。
殷雨翠点了点头，道：“我们都年纪不小了，多想想孩子吧！你能出来我其实非常高兴，只不过担心你还是记恨黄安勤。多少年了，以前的是是非非真的放不下吗？”
刘秀林冷然道：“我的儿子已成大器，现在就是我和黄安勤之间的事情了。人活着，要么为爱，要么为恨。我不出来倒好，出来了，就不想让这个人活得舒服。夺妻之恨，牢狱之灾，任何一点都是仇恨的很好理由。请转告黄安勤，请他享乐的时候，别忘了有一双眼睛在暗处注视着他，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殷雨翠心中一片冰凉，凄然道：“我们都有自己的家庭和子女，为什么要让仇恨继续呢？算我求你了，这样对大家都不好！”
刘秀林冷笑道：“家庭？除了刘云这个儿子，我一直没有女人。”
殷雨翠心一颤。
刘秀林：“你老得蛮快嘛，差点我就认不出来了。”
殷雨翠双唇紧闭。
刘秀林：“我有个问题一直不明白，今天想问问。”
殷雨翠：“什么？”
刘秀林：“论相貌，才情，财富，我都不输给黄安勤，你怎么会狠心地抛夫弃子走上这么一条路呢？”
殷雨翠嘶哑地道：“冤孽……”
刘秀林：“就凭他的花言巧语？你不像个没有头脑的女人啊？”
殷雨翠：“你太高傲了……完全不向我解释任何事情，不向我倾诉任何事情……夫妻不是这样的……”
刘秀林默然。
殷雨翠：“这也不是理由，反正……这种事情是说不清楚的，做了就做了……你要惩罚我就冲着我来吧。”
刘秀林沉思的脸回复冷漠，淡然道：“我没说放过你……”
殷雨翠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是温文尔雅的刘秀林说的话吗？
刘秀林冷笑一声，说了声再见，然后悠然吟唱着：“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扶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崖，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瓢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在诗歌声中，他远去。
***
aicoder1.0所生产的图形界面大有问题，黄旗资讯的骨干们一边大赞吴秦的天才，一边把他设计的图形界面接口骂得狗血淋头。负责界面的那些个程序员更是对吴天才颇有微词，所以，今天精英们凑在一起来商量这个大问题。
吴秦这个东东是用自己创造的编程语言来写的源程序，所以，他们想帮忙也帮不上，最后吴秦打算减轻自己的负担，写一本内部教程出来，将部分源程序公布出来。
正在琢磨着这事儿，手机响了。碧雪纷上楼来找他。
吴秦笑脸相迎。
碧雪纷：“三妹走掉了啊！真是！一定是你欺负她了！”
吴秦“唉”了一声，道：“一言难尽。”
碧雪纷：“你的家事我就不理了，我们公司委托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吴秦：“rfid技术那事儿吧？已经有线索了，等下给你看看，前几天我找到一些资料，很可能就是你们要找的东西。”
碧雪纷：“吃过饭了吗？”
吴秦：“哦，正要叫外卖哩！你呢？”
碧雪纷：“我也没有，帮我也叫一个吧。”
吴秦点了点头。
吴秦把那些资料调出来给她看。
碧雪纷专注在那些材料上面，对于这项技术的知识她曾经下过一些功夫，可以分辩出重要的东西来。
她仙子般的秀美侧脸在液晶屏的辉映下，更是如同空山飘灵雨，让人魂飞天外。
幸好现在吴秦对她的美已经是比较免疫了，因为有了两个美眉的教训，花心只会把心切成数瓣，现在已经一分为二了，再来一刀可就麻烦大了！
他们一直在讨论着这些资料的技术细节，吃过晚餐之后继续讨论。
直到十点多的时候，两人都有点累了，于是放下公事，买了一个大西瓜来吃。
吴秦问：“五一去了哪里？”
碧雪纷说哪儿也没去，忙公事呢！
吴秦：“真是女强人！我去了西藏玩儿，看了好多野生动物和世界第一高峰哩！”
碧雪纷：“看了布达拉宫没有？”
吴秦：“那还用说？哪有去西藏不看布达拉宫的？非常豪华，特别是达赖五世那个灵塔。嘿，我差点儿也要造一个灵塔了！”
碧雪纷失笑道：“怎么了？”
吴秦：“去看珠峰那路上，非常险，差点酿成悲剧！”
碧雪纷：“要真出事了，谁来帮你建灵塔呀？”
吴秦皱眉道：“是呀，看来要写份儿遗嘱才行！你也写一个吧，你的灵塔一定要建得漂漂亮亮的，才能配得上你生前的美丽，呵呵！”
碧雪纷笑道：“那你的灵塔一定要建得卡通些，才能配得上你生前的玩世不恭，呵呵！什么悲剧在你嘴巴里说出来都变了味儿！”
吴秦：“那也是……对了，你知不知道人生四大悲剧是什么？”
碧雪纷：“哦？没听过，洗耳恭听。”
吴秦理了理思路，把四大悲剧说出来：久旱逢甘雨，一滴；他乡遇故知，仇人；洞房花烛夜，隔壁；金榜提名时，同名。
碧雪纷笑得不行，差点被西瓜呛到。
吴秦好心道：“吃完西瓜再笑好不好，小心噎着。”
碧雪纷白了他一眼，道：“应该是你等我吃了西瓜再说！”
吴秦正色道：“喂，这东西我可以给你，但是绝对不能把我们的交易记录在案，否则……后果非常严重。我是看在朋友一场的份儿上才帮你的。”
碧雪纷点点头，认真道：“放心吧，我们只是要懂得核心的东西，最后由我们的实验室自己开发出来，绝对不会有问题，至于财务记录，就说是管理费，本来想做成咨询费的，但是为了避税，就当成是管理费了。”
吴秦赞道：“还是你们学工商管理的有头脑。”
回到屏幕面前，吴秦指着一列数据道：“你来看这个，可能它的排列……”他转过头去，恰巧碧雪纷从他身后悄无声息地把脸凑过来，于是，他的嘴巴刚好在她光滑娇嫩的脸蛋上轻轻擦了一下。
吴秦脑际一震，把要说的话全忘了。
碧雪纷虽然故意当作若无其事，但是俏脸上隐隐透出淡淡红色来。
接下来碧雪纷说了一些什么话，吴秦全都没听进耳朵里。
由于谈公事的气氛被破坏了，吴秦说：“不如你把这些东西给你的工程师看看吧，他更权威一点儿，我们别在这里臆想了。”
碧雪纷同意。
吴秦感到有些口干舌燥，继续吃西瓜。
碧雪纷见他吃得激烈，取笑道：“猪八戒吃西瓜！”
吴秦心潮涌动，无法组织语言，只对她微微笑。
碧雪纷静静地看他的不雅吃相。
吴秦忽道：“相见恨晚是什么意思？”
碧雪纷垂首不语。
吴秦望着她看，又道：“嗯？”
她终于开口，道：“独身主义又是什么意思？”
吴秦满腔期待被冷水浇熄，收回目光，看了看手里的西瓜皮，扔到一边去。
碧雪纷：“老天爷很残忍的，总是不让人间完美。当你得到一样东西，就一定会失去另样非常宝贵的东西。人生嘛，就是依着你的价值取向做出各种残忍的选择。舍生忘死的，才能称为勇士。把纠缠不清的感情忘却，才会自由自在。”
吴秦：“你还会漂亮多久？”
碧雪纷一愕，道：“不错，青春易老，所以我追求的是别的东西，而不是男女之间转瞬即逝的所谓感情。”
吴秦大摇其头，道：“命运如同海风——吹着青春的舟，飘摇的，曲折的，渡过了时间的海……美丽是短暂的，人生何尝不是这样？我们注定要来一场短暂的风花雪月，这才是人生。”
碧雪纷没好气道：“邪教！”
吴秦：“我讲的是真理。人是要克制的，可是克制的目的是什么？当然是为了得到你想要的东西而克制变幻的思想。归根结底，人是为了感情而活着的呀！七情六欲，就是人生的十三个活着的理由。”
碧雪纷：“行了，吴教主，人各有志，我们都有自己已经成型的价值取向，何必勉强别人接受自己的呢？”
吴秦轻哼一声，道：“说得好听，那你告诉我，既然独身主义，又怎么会嫁给他的？”
碧雪纷：“又问！”
吴秦：“你要是讲明白了，我就放过你，要不然，我就……继续宣扬我的教义，直到你投降为止！”
碧雪纷：“……真想知道？”
吴秦：“当然。”
碧雪纷深深呼吸一口，幽幽道：“道理很简单——”
吴秦竖起耳朵来听她的高论。
碧雪纷：“因为……我上辈子欠他的！”
倒。
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之后，吴秦苦笑道：“你有没有欠我的呢？”
碧雪纷啐道：“死性！”
吴秦：“唉，事业有什么意思？我觉得……觉得嘛，事业一点儿也不好玩儿，还是风花雪月有意思，才值得。不如你指点一下迷津罗，让我也奋发图强一下。”
碧雪纷：“一半是水，一半是火焰。事业当然并不是纯粹地有趣，但是它能给你带来成就感，给你的生活带来一种延续性，一种隽永深刻的感觉。让你的生活不再单调，让你的灵魂不再在流浪，事业才是我们的家园，我的心灵的归属。当青春老去，你就越来越体会到这层意思了。为什么那么多退休的老人失眠？为什么那么多老人宁可重新工作起来？他们都是事业对生命的重要的证据和体现。”
吴秦赞道：“讲得好！我现在也觉得，天天风花雪月，没意思！要有事业，男子汉大丈夫更要如此！匈奴未灭，何以为家！”
碧雪纷被逗笑了，嗔怪地看他一眼，这人！人家认认真真地给他上课，他却插科打诨，半点也不上心，无药可救！
……
哎呀，已经一点多了，碧雪纷无意中知道了时间，忙向他告别。
吴秦：“我送你下楼去。”
碧雪纷：“不用了，这么近，你早点休息吧。”
吴秦不肯，道：“要送，要是遇到坏人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办？”接着又说遇到坏人，他至少可以“拖延时间”。
碧雪纷拿他没办法，只好由着他。
回到家里，碧雪纷还是没睡，坐了一会儿，睁开眼睛，去书房拿出笔墨纸砧来，挽起她的纤纤素手，写着：命运如同海风，吹着青春的舟，飘摇的，曲折的，渡过了时间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