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 鱼死 (08)

  隔天早上七点，我一身休间，穿上了夏天带回来的夹脚拖，随兴的抓了手机零钱优游卡，就抱着卡奇和正在准备营业的老闆娘夫妇告别，前往一个颠波的路程。
  说颠波的原因是因为那里挺偏僻，还有很多转弯的地方，加上路也不算是很平整，可一路上的风景很美。
  卡奇很乖巧的跟在我脚边走，没多久就看到站在红砖道的何子恩，探头探脑的守在公车站牌前，手插在口袋，穿得非常帅气。
  原本想惊吓他的计画被卡奇的叫声破坏，我只好收起躡手躡脚，迎上他满脸笑容的挥手。
  「起得这么早，你都不会想睡吗？」何子恩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从后面的候车石椅上拿出两杯咖啡，一杯递给我。
  我掀开盖子，浓浓的白烟立马窜出来，香气很浓郁。
  正打算喝，何子恩遏止我的行动，迅速压上盖子拉起我的手搭上刚来的公车，卡奇则尾随其后跳上车。
  我们选了一个左边的位置，我靠窗，他靠走道。
  「还想睡吗？」
  「是有一点啦。」
  他指指自己的肩膀，把我的头压过去，「这里借你，不要拒绝我喔。」
  我笑着点头，「学长，你知不知道有时候你很霸道？」
  「我知道啊。」他看着我，又像是在看窗外的风景，我找不到他眼神的对焦，「所以你讨厌我吗？」
  我大力的摇头，「可是你也很温柔。」
  「人真的是一个很矛盾的生物，对吧。」他彷彿说给自己听，我只是静静靠在他的肩膀上，随着公车的摇晃起伏不定，却很安心，他染上低沉的嗓音低语着，「但很谢谢你，说不讨厌我，我很开心。」
  我的嘴角微微上扬，不再说话。
  「末凉，为什么美丽的风景总是特别遥远？」良久，闭上眼睛补眠的何子恩突然问我。
  「可能是因为得来不易吧，如果太容易得到有谁会珍惜。」我顺了顺卡奇的毛发，「就跟恋爱一样啊，女生也很怕男生过了热恋期就不珍惜自己了。」
  他挑眉，「末凉，你好可爱。居然这么认真回答我的问题。」
  「是吗？」我撇头过去看着他，发现他爱笑的眉眼翘的弯弯，唇角勾起的弧度刚好令人赏心悦目，却带着一层淡淡的神秘。
  他越过我拉开窗子，让风迎面吹来，「之前黄赖问过我一个有趣的问题，现在换我来问你吧。」
  我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如果哪天，你在遥远的未来遇到你的初恋，第一句会想跟他说什么话？」
  我真心觉得这个问题很好玩，一方面也好奇黄赖学长这么活泼的人居然问出这么沉稳的问题。
  但是，我没有答案，可以说是无法去想像人生中奉献出自己的初恋给某个人，换来的结果也不一定称心如意。
  可能被背叛、可能和平分手、可能刻骨铭心……但是有缘分再遇见，即使时间磨去了我们的年轻气盛，失了稜角，尷尬还是存在，又可能是一种缅怀。
  这种东西，没有一个确切的答案。
  我笑了笑，握紧手中微温的咖啡，「我不知道。」
  他没有责怪，也笑，「我也不知道。」
  我们都不知道。然后终止了这个话题。
  时间缓缓接近正午，我真的补眠到下车的前一刻，还是何子恩把迷迷糊糊睡着的我从他的肩膀上摇醒的。
  拉开和他的距离，却还是嗅得到他清新的柚子香气，窗外是一片熟悉的景色加上翠绿的森林和碧蓝的海岸，仔细一看，还能看到藏在一角的木屋。
  「睡得好吗？」何子恩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抱歉，借了你的肩膀这么久。」公车停稳，我抱起卡奇。
  他边走边说，「没关係啊，我不介意。」
  「你当然没关係，是谁说要借我的？」我微微笑，跳下公车，「不过这样感觉好像是我在吃你豆腐欸。」
  待公车呼啸而过，他的微笑又扩散了一些，「没关係啊，我也不介意你多吃几次豆腐。」
  那时候的我，似乎还不知道什么是心动的感觉，但他就像初恋的存在一般，住进了我的心底，拿走了通往我心扉唯一的那把钥匙。
  他是唯一。
  事后我才知道，他所回答的不知道，是因为不晓得我和他之间能不能捨弃这句话，一直顺遂的走到未来。
  没有所谓的再次相遇，就是一直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