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第一百五十九 承诺
纵横一世的卜仁最终还是以最不体面的方式离开了这个世界。当然，他永远也不可能去到他肖想了许久的盘古大陆，更不可能再有重新轮回的机会。随着那个心脏的离体，卜仁长满黑色毛发的身体终于彻底兽化，变作了一只毛发乌黑精瘦的，似狗非狗、似豹非豹的动物。毛发也在一瞬间从漆黑发亮变得枯黄颓败。
已经透明到几乎看不到的魂魄在卜仁咽下最后一口气的瞬间，彻底烟消云散。一个漆黑如墨的恶臭元神缓缓懵懵懂懂的从已经彻底失去生机的魔兽身体中站了起来。耷拉着灰白干枯的脸，整个眼中只剩下一片眼白，毫无焦点的望着自己的脚尖。
下一秒，一根粗大异常的漆黑锁链突然从地下毫无征兆的飞了出来，直接套在了卜仁佝偻着的脖子上。不待卜仁做出任何的挣扎举动，直接将卜仁一下子扯入地下，彻底消失不见了。
嘭~~
眼见卜仁已经死的不能再死，王四嘴角扯出一抹讥讽的冷笑，黑红的双眸瞥见正站立不远处的离凡和波波后，眸中神色挣扎几许之后再次转为黑红。眼中的冷意越发重了几分，身体毫不迟疑的向着来时的方向急射而去。
嘭~~
重物撞击的沉闷声响随及传来。被驱魔铃当头砸中的王四揉着嗡嗡响个不停的脑袋、快速从被撞碎了一片的柏油地面爬起身，面色凝重的盯着已经‘走’到了跟前的离凡和波波。黑红色的眸子闪过一抹厉色：
“江离凡！还真是哪儿都有你！”
回头看了眼不远处只剩一身暗灰色干枯毛发的‘魔兽’卜仁，离凡毫无惧意的盯着王四那双满是冷厉的双眸，叹声道：
“王四，我明白你的身不由己，也理解你此生命途多舛。但我还是想要劝你，苦海无涯、回头是岸。佛语有云：纵使经百劫，所作业不亡，因缘会遇时，果报还自受。我不希望，你最终也变成卜仁那帮的下场。”
“莫不成你还想度化他？你瞧他现在这副模样，显然已是跟那红蛇女彻底完成了契约。既然他已经将自己的心卖给了红蛇女，便是自愿入了恶魔道。心已经种下了恶魔之根的生灵，你打算如何度化？”
原本还带着几分哂笑的小脸，在见着离凡仍旧古井无波的面色后逐渐凝固，圆圆的兔子眼瞪得老大：
“你，你不会是……你可知，若果真那般做了，你将要承受的业果会有多重？岂不知天道不可违……且这王四的三魂七魄本已极浅了，以他的那身因果孽债……”
“我承诺过，只要他不放弃希望，我定会帮他，寻回温暖。锁心城的生灵，不问生死，只问心志。”
望着眼前一身喷张的肌肉，面色狰狞、目光冷冽的王四，离凡只觉得造化弄人……如果能早一点下定决心帮助小光；如果，那个时候自己冲向的不是江辰而是王四。也许，王四也就不会落得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境地。
“哼~”
在取心的瞬间，王四已然将黑心放入了赤练交付的特殊锦盒内。听到离凡和波波两人一唱一和的对话，王四眼中的讥诮之色越发深沉。双手环胸俯视着眼前的两个小不点，冰寒的语气几乎不曾冻结人心：
“哼！帮我？你打算怎么帮我？在我被红蛇女揪住心脏折磨得死去活来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来帮我？当我被卜仁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时候，你怎们不说来帮我？在我小小年纪却备受辱骂、抛弃，尝尽人世冷暖的时候，又他么的有谁真的帮过我？现在，我有力量保护自己了；有力量惩罚那些曾经伤害过我、曾经磋磨过我的人了‘’你居然他么的跑过来说要帮我！你是打算帮我什么？嗯？锦上添花？”
“王四，我既说了要帮你，便是豁出去性命也会做到。因为承诺，是锁心城的生灵最最看重的东西。但如果连你自己都不想帮自己，那我便无能为力了。你虽将心给了那赤练女妖，但记忆总还是有的。小光，你总还记得吧？”
狰狞的可怖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迟疑和挣扎，黑红色的瞳孔开始不停的在黑白和黑红之间来回转换。
“离，离凡……杀我……”
“你这该死的臭老鼠，想要干什么？”
“杀，杀了我。快……我……”
“想死？呵呵！这可由不得你！”
“小，小光……小光……”
眼见王四狰狞着一张满是青筋的脸，波波晃了晃有些犯晕的脑袋，挠着头顶粉粉的兔子耳朵，怅然惊叹道：
“哎！这王四，竟将自己生生分割成了两副魂魄！一个普普通通毫无法力的人类，竟也能分隔滋养出如此完善的邪恶灵魄。怪不得那红蛇女妖对他竟这般看重。他这三魂七魄哪里是消散？根本就是在被邪恶灵魄所吞噬了嘛。离凡，这样的王四，真的还有拯救的必要吗？”
“如果你听过他的故事，如果你知道他曾经历了怎样残酷无望的岁月。我想，你就也理解我此刻的坚持。他的心，只是被太多的沉重和绝望遮盖太久，冰冷了太久罢了。他，还有着对生命的渴望和期待。小光，就是他生命里唯一仅剩的一缕阳光。是他黑暗冰冷的世界里，唯一仅存的温暖。为了小光，他可以不顾一切，哪怕是毁灭他自己。这样的人、这样一颗心，总该是值得被救赎的。至少，它不该被当做恶魔的祭品。”
清冷的声音，透着无与伦比的坚定。
“可是离凡，有些东西，注定是无法被逾越的。即便强大如我们，命运和天道，也是永远横亘在我们头顶的一块巨石。这个，你该是知道的。”
“我知道！我从来都知道……所谓命运，有时残酷的让人恐惧。”
“生命的流转轮回，自有它既定的轨迹。我们本就都是这轮回游戏里的一粒种子，连自己都无法挣脱，却又如何去度化其他生灵？再说，一个生灵的消亡或消失，就如这世间的花开花落，再是稀松平常不过。你……”
“死兔子，我要度他！这，是我的承诺。”
一句话，堵死了波波最后的一丝疑虑。望着离凡坚毅的小脸，波波释然一笑。抬手祭出驱魔铃，看也不看，直接对着刚迈脚冲出去的王四扔了过去。长吁一声后无奈苦笑道：
“这次来这阿修罗人界，当真是上了贼船了！以后，你便只叫我默吧！”
“好！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