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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娱第一花瓶 第88节

  那一幕柯屿的眼神非常非常好,绝望、平静、又迷茫,好到连商陆都动容。
  影片不以他的视角为结束。
  长长巷弄的清晨里,菲姐仍穿着旗袍,丰腴而婀娜,与人用粤语问好时微微垂着头,将黑发绕至耳后。她老家来的男人勤快又朴实。原来她是有老公的。
  街坊都隐约听说,曾有两个男人为她斗殴死了,说她魅力胜过小姑娘。
  也有说,她曾因此声名直上,不少有钱的土老板想一品究竟,为她挥金如土。
  当然,菲姐搬到这个巷子里时,流言蜚语已渐渐消失。人们单知道,她曾被一个叫阿虎的男人缠上,扬言要杀了她乡下的老公孩子,再逼她卖一辈子。至于那个为她手执屠刀的年轻人,也不过只是个善良、但终究是命不好、躲不过这一劫的好人罢了。
  观影结束,厅内灯光亮起,直到片尾曲唱到一半,才陆续有人离场。
  柯屿喜欢隐没在影迷中,听他们直观不客气的评价。
  很多年来,他以这种近乎自虐的方式锻炼出了强硬的心脏。
  「演的什么玩意儿。」
  「柯屿这演技还好意思叫演员,跟瞎了一样。」
  「这年头电影也能配音了啊?」
  「怎么又是他?栗山什么时候能不捧他?」
  这一次,似乎有了什么不一样。
  柯屿与商陆并肩而行,事实上,有关他的讨论不多,多数是还沉浸在电影中的沉默,偶尔窃窃私语,都聚焦在剧情上,譬如飞仔对菲姐的究竟是不是爱,影片的「坠落」究竟是什么意义,菲姐究竟是不是恶魔。
  这就是好的迹象。
  是他终于没有给电影拉垮的迹象。
  他一颗心浸满了怅然和释然,很想拉拉商陆的手,但马上有女观众凑过来小声问道:“……那个,你是不是小岛?”
  她还有同伴,同伴显然激动得多,光凭难以自抑的神情就吸引了周围的目光。
  柯屿拉下口罩,“我是。”
  尖叫轰然将他淹没,无数台手机开启拍摄,对着他录制小视频和无限连拍。
  商陆被推搡到外围,隔着人群远远地看着他被爱意和欣赏簇拥。
  柯屿签着名,抬眸时,眼神与他交汇。他始终保持着好看真诚的笑意,但只有商陆知道,对着自己的那一秒那一瞬间,那笑意是不同的,那一瞬间的时空也是不同的。
  一部电影的雏形在他脑内飞快闪过,他记住了,也许将来会有这样一部电影,名字就叫做:
  「最终我们眼神仍会交汇」
  第89章
  「坠落」的票房口碑持续走高,柯屿的表演难得获得了观众的认可。
  “第一次没有在他的戏份中坐立难安。”
  “虽然发挥还有波动,几场重头戏的处理也就是勉勉强强,但一想到这个戏是柯屿演出来的,本观众就单方面跟他完成了和解,毕竟从木头变成人已经是跨物种进步了“
  “难以置信,有一天我竟然会为了柯屿的片子进电影院二刷!”
  “震撼我全家,我不敢相信有一天连柯屿都有高光表演了!”
  经纪公司当然不会放过这一波流量,袁荔真立刻安排了全方位的营销通稿,将他的高光戏花絮片段放了出来,
  这一段,正是商陆让他做过功课的、跟程橙之间的那段对手戏。闷热夏夜,菲姐对飞仔哭诉阿虎对她的种种非人占有欲和暴行,飞仔从无动于衷到被煽动,表演层层递进,情绪收放自然而克制,加上橙子姐的表现,一幕前姘头之间掺杂着利用的爱恨涌动完成得厚重而高级。
  这是一段很长的戏,多机位事无巨细地记录两个人之间的眼神和微表情,将内心一点一滴的动容和算盘都暴露。橙子姐的台词很长,她一口气背完已属不易,如果柯屿有一丁点拉垮,她都得从头开始。
  然而,这竟然是一气呵成的一条过。
  花絮记录了唐琢在监视器后的激动和那一声有力的“卡”,一条过,所有人鼓掌,程橙对柯屿竖大拇指,又与他拥抱鼓励,片场氛围一看就很融洽。
  票房在小长假的第三天刚好破三亿,这对于「坠落」这种题材和排片来说实属不易,唐琢转发了票房海报,写了一段小作文,并单独艾特了柯屿。
  柯屿是在拍广告片的休息间隙看到的,还是盛果儿提醒的他。
  “犹记得小岛初入组时,一场戏ng十几次都是正常,我们导演组理解他进入状态慢,就在每天开拍前打气约定,‘加油!今天争取少ng一次!”、“没事儿,ng个三五次都不是问题!”。到了丽江收尾阶段,我明显觉得,小岛好像有哪里不同了。他对角色的解读、他的情绪收放、他的肢体控制都更上了一个台阶。
  一个演员的开窍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一个演员能在某个导演手底下开窍,那更是这个导演的荣幸。然而时至今日,飞仔的故事获得观众们的喜爱,小岛的表演也得到了应有的嘉赏,我却必须要说,这一切我绝不敢妄自忝列有功之人。
  我想,小岛的飞仔是在先导片里获得灵魂的,他的开窍也是在先导片之后才天光崩开的,「坠落」之后,小岛将会和商陆导演进行二次合作,作为中国电影圈的一员,我满怀热烈期待。”
  柯屿逐字逐句看完,化妆师给他补妆,见他一直低着头默声也不好催促。他没有安排工作室的文案专员,自己带回复转发,“演员柯屿的起步很低,演员柯屿的前路很长,演员柯屿师友满座,荣幸且惶恐。”
  唐琢虽然偶有市侩算计,但的确有文人的高风亮节,此前果然是他妄度君子之腹。他,沈聆,栗山,都是一脉相承的师生,电影界只要还有这样的风骨传承,就不会没有好作品。
  唐琢的真诚、他的真诚、加上在这样重要的宣传期为商陆电影造势,电影人惺惺相惜的友情感染了粉丝和部分路人,一时间引为佳话。
  栗山也特意打电话来恭喜他,栗山笑道:“最近忙着选景,穷乡僻壤的也找不到什么好电影院,跟你沈老师开车五十多公里才找到一家,你有进步,我们都很欣慰。”
  柯屿尚为之前的拒绝不好意思,说不出什么好听的俏皮话,只乖乖地说了句:“谢谢老师,我会再努力。”
  栗山的选角也已经结束了,那个原本属于柯屿的角色毫不意外地被钟屏接替,他现在已经跟着主创一起进组培训,从形体到动作戏,未来三个月是吃不尽的苦。
  钟屏粉丝当然受不了对家的冷嘲热讽,什么“跟柯屿正面刚没刚过,回头又捡人家不要的,丧家狗都比你家主子有脸面”,作为反击,抹黑商陆、唱衰商陆也是必然的。
  就这样,商陆在宁市澳门还没做什么,就已经先多了一批莫名其妙的黑粉
  网上整天都是热热闹闹,话题、热点瞬息万变,尤其是两人都是大流量大关注度,因而暂时都没发现,已经有人嗑起了他们的cp了——
  上次电影院签名的小视频满世界流传,有火眼金睛的手快截图,发现其中一个一闪而过的身影很像商陆——主要是身高太出挑。
  “不是吧,他俩一起看电影?还特意选那么远的地方?”
  “草,四舍五入算约会吗?家人们,我先磕为敬!”
  “这都不嗑我我还当什么嗑药鸡?劳资垂直入坑!”
  虽然两边唯粉一直努力淡化“导演和演员一起看首映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仪式”,但他俩都长这样了——用嗑药鸡的话来说,这两张脸不嗑cp都是浪费!一个神秘组织迅速庞大,名字就叫……
  「嗑(柯)上(商)头了」
  盛果儿作为十级冲浪选手,怎么可能错过这种盛事?立刻卧底进去打探cp粉虚实。
  cp粉的世界是一个逻辑自洽的世界。
  正主同框了,
  「他好爱他」
  「我的镁光灯与你共享」
  正主避嫌了,
  「他好爱他」
  「为了保护他宁愿放弃并肩而立也仍然要在台下深深凝望他」
  物料火速出炉,盛果儿咬着银勺一脸痴汉笑,是两人分别在某晚宴的照片,滤镜一套再加点动感模糊,硬是给凑出了名流巨星暧昧回眸的氛围。
  柯屿敲她一个脑勺,“上班期间玩忽职守,看什么呢笑成这样?”
  他即将入组,正和盛果儿一起收拾行李,之后还要去工作室安排后续工作。盛果儿连忙把手机锁屏:“没什么,段子,嘿嘿,搞笑段子。”
  柯屿没当回事,叮嘱她尽快收拾,一边去僻静处给沈喻打了个电话。他是沈喻的vip,预约不需要排队,提前知会一声便是。下午抽空过去,沈喻果然已经在等他。
  “这段时间一直没来,我还以为你已经康复了。”沈喻给他倒茶,观察他,“气色不错。”
  他的诊所一半以上客户都是娱乐圈从业者,所以会特意去搜集记录最近的娱乐圈动向。柯屿的几次出席活动他都看了影像,判断出他的确状态不错,不像之前好像总被阴霾笼罩。
  柯屿直截了当地说:“我需要药。”
  沈喻摘下眼镜擦了擦镜片,“氢溴酸西酞普兰,其实你完全可以自己在药房买到,”他顿了一顿,锐利的眼神看向柯屿,“这么多年来,为什么一定要从我这里开?”
  柯屿勾了勾唇,做出淡漠的笑意,“谨遵医嘱也要批评?”
  “我只是觉得奇怪,”沈喻唤过助理,让她取测量表,“你对这个药的依赖超过了普通患者的成瘾表现,中间戒断时,你又没有什么过激的症状,”他开玩笑,“你不会把它用来干别的什么事吧?”
  柯屿撇开目光,“药房里都能随时买到的非处方药,能用来干什么?”
  “也是。好,那我们现在重新聊聊你这段时间的状况,开心的不开心的都可以。”
  沈喻的那张沙发很舒服,躺在上面时,阳光从月白的窗户上投下,让人觉得世界是一片温暖的明亮。
  要装轻度抑郁其实很简单,只要把这种套路型的测量问答摸透了,再在自我阐述时疯狂说一些厌弃自我、厌弃世界的丧逼话就可以了。
  柯屿的确不觉得自己演戏时嗑两片西酞普兰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毕竟是药店都可以的,正如有人喝止咳糖浆上瘾,人体就是这么容易瘾诱且懦弱,既然无伤大雅,就随它去吧。
  之所以总一次又一次大费周章地来找沈喻开药,演戏骗他,也顺便骗骗自己是个轻度抑郁症患者——一定要深究原因的话,也许是觉得轻度抑郁比心盲症更能拯救。他想当个可以被救治的病人。
  抑郁症淡漠如一潭死水,药物多半刺激中枢,通过这种药理性的刺激来让人变得兴奋、愉悦、欣快和刺激。
  很多年前,他被汤野折磨得生不如死时,的确觉得人生暗无天日,想,死了也不错。是麦安言带他来沈喻这里就诊。当时的诊断就是轻度,他看着手里的小药瓶,甚至自嘲地想,他还是贪生怕死,这种程度的凌辱他居然只是轻度厌世,太他妈操蛋了。
  吃了药的那天晚上,黑色的夜境有了风过松林般的幻影,他睁眼闭眼,为脑子里出现的图景感到不适,甚至晕眩到想吐。
  原来那些脑海中可以描绘出景象的人,看到的是这样的世界,一个红苹果、一张红桃k,一个奶奶的笑脸,他用力描摹,在筋疲力尽中昏沉睡去。
  从此,西酞普兰成为他职业生涯作弊的魔法。当一场戏ng到整个片场都开始厌烦、他倔强的尝试也通通都告以失败后,他便会吞下一片、两片、三片——一把。
  诊断结果果然又回去了。
  但抑郁症本身多有反复,看着再明亮的笑容,背后也未尝不是强颜欢笑的阴影。沈喻毫不怀疑,何况西酞普兰的确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药,就算他不开,柯屿也能自己买。
  柯屿拎着药打车,脸上些微自嘲。
  你们搞艺术的,还真是擅长自我糟践。
  「偏门」的拍摄场地主要就是两个,宁市和澳门,宁市先拍,之后再整组转场去澳门。美术和道具五一之后即已开工,要在城中村迅速布置出叶森和梅叔的住所。这是商陆带着制片和美术指导跑了整个宁市后敲定的地方,并不破,反而整洁干净,一道河流从海湾分出,从村子中间穿过,石头拱桥是前清留下的产物,两侧停泊着大大小小的渔船,多为红蓝二色,镜头一框,充满着宁静朴实的生活气息。
  “宁市的景要给人一种在好好生活的憧憬。”这是导演商陆对美术组提出的要求,为此,他们整组人对村子弄堂、水道和外围都进行了重新的设计、粉刷和做旧。
  主演柯屿、苏格非、谢淼淼、苏慧珍,和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叫小逍遥,五人全部提前入组,住进了片场驻地,提前互相熟悉,并在每日固定时间进行剧本围读。
  导演当然也在。
  盛果儿送柯屿入组,米娅作为影视公司的经纪人也跟着。三人下车,赢面就看到村口一个熟悉的矮胖身影。原来是老熟人,正是制片主任老杜,“哎哟柯老师,我说咱这就是有缘!”
  柯屿用带点北方口音的普通话回他:“冤家路窄。”
  老杜亲亲热热从盛果儿手里接过行李箱,“别啊,这叫山水有相逢!”站住,从上衣口袋里摸出烟盒,“还是云烟?”
  柯屿接过他敬过来的烟,淡淡地抿了一口,老远看过去,就见到商陆在和美术指导沟通外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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