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认识的第40天

  关一禾一觉睡到了下午三点。
  若不是枕头旁边的手机不停震动，她可能还要继续睡下去。
  “我操。”
  翻来覆去几回合，她半眯着眼，暴躁地扯断了充电线。解锁手机屏幕的那一瞬间，她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
  微信和微博都提示99+未读，还有不少未接电话。
  关一禾眼皮一跳。
  她点开微信后手机差点死机，熟的、半生不熟的各色微信好友的消息五花八门，一大堆信息一瞬间涌入她的大脑，让她忍不住紧闭了一下眼睛。
  就在她张开眼睛的那一刻，消息列表中的第一位变成了陈慕江。而他的头像下早就有好几条未读信息，于是她本能地点了进去。
  中午。
  「陈慕江：方便打电话吗？」
  半个小时后。
  「陈慕江：[对方已挂断]」
  「陈慕江：关姐，还没醒？」
  一个小时后。
  「陈慕江：醒了告诉我。」
  「陈慕江：别看微博。」
  一分钟前。
  「陈慕江：醒了给我打个电话，别看微博。」
  「关一禾：你知道不知道强调“别干xxx”只会让人愈发想做那件事？」
  下一秒屏幕就弹出了陈慕江的语音通话。
  她刚醒完全不想开口说话，但她知道估计是出什么事了，只能叹口气接起来。
  对面语调平稳，“喂，关姐。”
  她懒洋洋，实在提不起劲，“嗯…”
  对面一顿，笑了出来，“真的刚醒啊？”
  “不然呢…”她干脆打了个巨大的哈欠，“说吧，怎么了啊。”
  陈慕江似乎是有些惊讶，“…你真的没去看微博？”
  “……”
  关一禾再也不想掩饰她的暴脾气，脱口而出，“你是要干嘛？比我刚谈恋爱的时候还别扭。”
  她嘴里碎碎叨叨，打开扬声器，“我倒要看看到底怎么了。”
  “一会别看，一会又说真的没看…怎么了啊多大个事儿啊，还能是我俩上热…”
  她捧着手机呆住。
  “我，操。”
  此时手机里传出无奈的声音，“对。”
  陈慕江慢慢说道，“关姐，你和我，上热搜了。”
  关一禾很懵。
  她瞪大了眼，快速地浏览了一下热门微博。几秒后她完全清醒，果断问陈慕江：“不是你团队放的？”
  “怎么可能…”
  她打断，“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否认啊，我们俩又，没什么。”陈慕江微乎其微地顿了一下，“我打电话给你就是要说这个事，你别担心，我会…”
  她再次打断，“ok，我知道了。我一会给你回电话。”
  说完她直接挂了电话，随后拨通了李修泽的电话。
  第一次被挂断。
  第二次还是被挂断。
  第三次不是被挂断，而是她听着“嘟嘟”声一直到机械女声提示用户暂无答应。
  妈的。关一禾暗骂。
  她是想分手了，但是她不能是过错方啊。
  她要真出轨就算了，可她没出轨啊。
  烦躁之际，她再次回到微博，点开狗仔放出的视频看了一遍。
  视频的拍摄角度选得很巧妙，旁边同样参加派对的人们一个都没入镜。偷拍视频本就模糊，她和陈慕江走在一起时脸上明明是礼貌的淡笑，在高糊视频里，配着夜色和酒店背景看上去就像是她在低头害羞。
  并且由于偷拍距离远，听不清他们的具体对话，再通过特定的角度拍摄，陈慕江送她上车时的画面非常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可她明明记得她走的时候还有人的车没到。那么陈慕江把她送上车之后，肯定需要站在酒店门口跟朋友社交一下，不可能转身就上楼。这些事，蹲点偷拍的狗仔绝对一清二楚。那么这个视频被断章取义地爆出来，完全就是不怀好意地炒热度。
  但她心里有一丝不解：陈慕江是演员，不是爱豆。况且据她所知，他的粉丝并不算特别疯狂的——就是正主谈恋爱哀嚎两声之后也会接受的那种；然后最近他没有新剧，上头也没有什么不可说的爆料需要拿明星绯闻转移注意力的；再说陈慕江一副后知后觉的模样——他说不是他团队做的，那她就相信他——这点看来，狗仔没找他团队要钱。
  那搞这么一出是要干嘛？
  还有可能给陈慕江白送热度啊？
  正当关一禾百思不得其解时，最新爆料又被发了出来。
  她点开看，哭笑不得。
  全是她这几次出去喝酒时，跟陈慕江站在一起的合照。当然也是通过特定的角度把旁人都隐去了，看上去就像是她和他在单独约会。其中还有她从他家走出来的照片——那次她去他家拍照。
  关一禾越看越觉得好笑，心里还有点佩服这些专业搞偷拍的：怎么在一堆人里找到这些只有他俩的角度的？还能抓到这么些个看上去有点什么的表情。
  有一张，她甚至清楚记得当时她明明在跟江沙说话，角度一换，就变成了她和陈慕江说说笑笑。
  那个暮色，那个朦胧，那个梧桐树下，那个唯美。她都有点想磕cp了。
  她一边想，一边又给李修泽打了个电话，还是没人接。
  烦躁的心情卷土重来。她能理解李修泽生气，可是生闷气有什么用，直接骂她一顿，气消了然后听她解释啊。
  当然她想是这么想，肯定不会如此给李修泽发微信——她又不是傻子，这么一说，纯情小狗得爆炸。男友为了这种事生气是正常的事，所以她再怎么不理解对方的做法，她也会受着。
  关一禾叹了口气，转而给关炜烨打了个电话。对方秒接，听筒里立刻是冲天的叫喊，她利落打断，不说一句废话，要对方给李修泽发个微信帮她解释一下。
  侄子傻乎乎地问，“啊，你跟李姑父还没分手啊？”
  “……”她暴走，“没分，没分，没分！”
  “哦，”侄子傻笑，“对哦，昨天你说‘出轨’。”
  “我操，关，炜，烨。”
  关一禾把侄子劈头盖脸一顿骂，千叮咛万叮嘱要他千万别说错话。
  她严肃强调，“我跟陈慕江什么都没有，这点你知道的吧？”
  “知道，知道。”侄子委委屈屈，“你是逢场作戏的天然撩。”
  “……”
  见她又要发脾气，关炜烨赶紧说道：“好的小姑，保证完成任务。”
  她这才把脏话憋了回去。
  挂电话之前，她听见侄子语调轻快地说：“小姑，你别烦了，陈哥会处理好的。”
  “嗯。”
  她嘴上应和着，心里却忽然有了个想法。
  关一禾又一次点开微博。
  这次她点开了个人主页，看着红字不说话。
  爆料微博发出不过几个小时，她的个人信息就被不知名网友扒出不少。虽说她也算半个圈内长大的，但她懒惰又不爱过分抛头露面的性格让她其实跟素人没什么区别。而她家里的长辈们也从小教导他们要低调，关炜烨出道时都刻意回避了他的家世背景。
  只能说现代社会里网络实在万能，就这样的情况下，她一个半素人也能被人找到，甚至不知从哪顺藤摸瓜摸到她这个私人微博号。她的微博粉丝昨天还只有几百，现在已经跳到了一万，还有增加的趋势。
  她的每一条微博下都充斥着各色评论，大多数是粉丝，还有一些闻声赶来凑热闹打卡的吃瓜群众。陈慕江的粉丝们对她的评价都不太友好，她随意翻了一下就选择了不再看下去——无非就是女友粉们本能的嫌弃罢了，她才不在意这些小女孩的想法。
  可随着评论数字的不断增加，四面八方涌来的陌生打探、漫天的无据猜疑、八竿子打不着的“认识她的人”一个个冒出来，甚至还有胡编乱造的爆料出现在她的私人领域里，本就性格暴躁的她不可能忍气吞声。
  她对于一切无关紧要事物都不太上心的性格让她有一颗还算强大的心脏，但被人打扰到正常生活的感觉令她非常恼火。
  况且她还猛地意识到一件事：她和关炜烨的关系，只有圈内人清楚。
  想到这，关一禾转而再次拨通陈慕江的电话。
  对面接得很快，背景声有些嘈杂，似乎是他的团队再商量如何处理这次爆料。她听见陈慕江模模糊糊说了几个字，随后回到了她的电话中，语调依旧四平八稳，听上去像是没太把网上的事放在心上。
  他问她，“关姐，现在有空了吗？跟你说说我们这边打算怎么弄。”
  他正打算继续说下去，关一禾抿抿嘴说道：“陈老师，我想跟你商量个事。”
  “你说。”
  “我们两个什么事儿也没有，我看你也挺懵的，估计是有人故意弄这事儿的吧？”
  “嗯。”陈慕江也没遮掩，“是黎芯团队做的，他们想解绑cp。”
  关一禾现在没有八卦的心情，她直接道：“我也不是没见过这些事，你们要怎么处理，无非就是发个声明，最多弄个律师函，然后任网友说三道四几天，热度自己下去这事儿自然就淡了，毕竟互联网没有记忆。”
  陈慕江嗯了一声，等她继续说。
  “其实这事儿对于我们两个，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你不承认，你的粉丝就会相信你，反正你又不是爱豆的。那我么，无非就是我被骚扰几天，甚至几个月，或者站在某种角度，我还蹭了你这个千万粉大明星的热度，我不吃亏的，对吧？”
  电话那头沉默不语。
  她顿了顿，“可是我很烦啊，我不需要这些热度的，我想出名很简单的，你清楚的吧？”
  “我清楚。”
  “所以这件事我要按我的性格来处理。”
  “你想怎么处理？”
  关一禾接道，“没那么复杂。就是把我们两个认识以来的所有聊天记录的截图都发给他们看看，”她一边说，一边划拉聊天框，“…我们两个都没说几句话，其中还有些谈工作的。”
  “他们可以说，聊天记录是能删的。”
  “那是他们的事。”她语气平淡，“但是我绝不会忍着任这些网友胡编乱造。”
  陈慕江没说话，关一禾耐心等他的回复。
  她其实不是很在意陈慕江和他的团队是否同意她的做法，真要撕破脸，她并不怕得罪他。她这么做对他也没有什么坏处，无非就是可能让他的粉丝反感罢了。告诉他不过是表达一下虚假的尊重，她知道陈慕江明白她的意思。
  她的想法没太顾及陈慕江，可她才是被牵连的那个人。所以，谁管他怎么想？
  电话里有着细细碎碎的声音，她隐约听见陈慕江在说“没事”。
  过了一会，陈慕江清亮的声音传来过来，“行，关姐，你就发你的。”
  “哦了，谢谢陈老师理解。”
  关一禾刚想挂电话，却听见那头又开口，声音带了丝调侃，“长辈的话，二侄子能不听么。”
  她绷紧的神经忽然放松，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头听见她笑，也低声笑，随后说道：“小姑变二侄媳妇了。”
  她哈哈笑，“绯闻的啊，绯闻的。别占我便宜。”
  “你占我便宜了吧？我这么一个香锅锅。”
  “我不还女菩萨么？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女菩萨又不普渡我一下，那我只能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了。”
  “好了好了，下一个就是你行了吧。”
  “哈哈哈。”
  两个人莫名其妙互怼了起来，气氛变得轻松后又简单聊了几句才挂电话。
  按下挂断键的关一禾心情愉悦了不少，人也平静了一些，本来想好的怼人文案此刻在脑海里显得有些咄咄逼人，她转而写了一些温和的话语。
  「@一禾yihe：良家妇男的清白可不能随随便便被我毁了。[截图][截图][截图][截图][截图][截图][截图][截图][截图]」
  她的微博一发出，立刻出现了不少评论。她懒得再看，反正她已经为自己做了辩护，剩下那些外人的想法如何已经不重要。
  但她没想到的是，陈慕江的官方微博居然转发了。
  「@陈慕江v：小姑，下回再带你大侄子和二侄子一块儿玩。[图片]//@一禾yihe：…」
  配图是艾迪逊派对的大合照。
  陈慕江这一举动，她本觉得没什么，无非就是进一步佐证他俩的关系。但她好奇地刷了刷评论区后，不自觉有些意外。
  评论区里的粉丝因为他的举动似乎变得更加激动了，叽叽喳喳在说这似乎是陈慕江出道以来第一次回应绯闻。
  关一禾疑惑：是吗？不可能吧？
  不过她没想着要去深究。毕竟陈大明星还是糊咖的时候也没人在意他的恋情，自然不需要回应；人气开始飙升后他必然会对异性交往这件事多加注意，而且前几年娱乐圈里还没这么多稀奇古怪的手段，他在明面上不涉及恋情一类的事是再正常不过的情况。
  她才不会因为粉丝们的三言两语而浮想联翩。于是她耸耸肩，点了个赞又点了个回关，关掉微博就把绯闻一事抛在了脑后。
  因为首要任务完成了，次要任务还没解决。
  ——她的男朋友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