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陌上人如玉
周方一行人一路回到善信阁,乐旦还想再逗留一会儿,乐城却是不肯,非要回家。魏任和司马运也是见天色已晚,也想早些回去,乐旦只好应下,她不好意思一人留下。
周方站在善信阁门口,拱手和几人告别。
司马运刚要上马,忽然想起什么,转身问道:“周兄,你和王木公、孙东者同为中山人,之前可是见过他二人?”
周方摇头一笑:“中山国虽是小国,方圆却也有五百余里,几十万人口,想要认识也不容易。”
司马运点头呵呵一笑:“说得也是……不过他二人虽然毁容毁声,却总感觉似曾相识。我除了在征战之时在中山国驻扎了半年之外,之前从未去过中山国,能让我感觉似曾相识之时,多半是在战场之上的对手。莫非他二人曾是中山国的士兵?”
司马运果真是疑心过重之人,周方毫不避讳司马运的猜测:“滹沱河一战,中山国太子周东战死,中山国精锐五万余人全军覆没,其中有逃兵或是受伤后下落不明者,不在少数。不过战场之上,人山人海,能和司马公子对战之人,必是大将。难不成王木公和孙东者两个酿酒工匠,还曾是中山国的大将?”
司马运本来有此猜测,听周方微带调侃的语气,心中仅存的一丝疑虑也消失殆尽,自嘲地一笑告辞而去:“周兄一语惊醒梦中人,是在下想多了,哈哈,对,对,只是两个酿酒匠人而已。”
送走魏任、司马运以及乐城、乐旦几人,周方依然难掩内心的兴奋,他在院中舞了半个时辰的剑,还是无法安心,就又提笔写了几副字才稍微心静了一些。
夜色降临了。
周方无心读书,在书房中坐了少许,又起身来到了院中。冷风四起,院中落叶瑟瑟,一片荒凉。
一年有四季,人生有起落,想起以前的日子,周方虽然清楚此时也是他人生的冬天,但他深信春天的脚步已经不远了。
没想到,万万没想到王孙酒坊真是王松和孙西敢所开,更没想到,二人还酿的一手好酒。今天险之又险地过关,若不是王松的毁容和孙西敢的毁声,说不定还真会被司马运认出。既然侥幸骗过司马运,早晚也会被别人识破。
王松和孙西敢在战场之上,和太多的魏国将领有过交手,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王松还和乐羊大战过几十回合。若没有毁容,必然会被乐羊一眼认出。
还真是难为王松和孙西敢了……周方心中一阵喟叹,脚步不停,不知不觉来到了后院的假山之中。绕过假山,就是院墙了。
墙外隐隐约约传来了女子说话的声音。
善信阁虽然不大,却也是三进三出的院子,周方一个人住自然有些清冷。听到墙外的人声,在寒冷的夜晚之中,竟有一丝温暖。
“唉……”周方暗叹,他和王松、孙西敢虽然他乡相遇,却相见无言,不能交流,甚是遗憾,他也清楚虽有子良,王松和孙西敢断断不会让子良作为桥梁来传话,毕竟司马运对二人疑心重重。
即使是魏任虽未流露出对二人的怀疑,却也不能掉以轻心,魏任不比乐城和乐旦,她虽不如司马运疑心过重,也不是全无心机。相信只要他和王松、孙西敢来往频繁,必会引起司马运和魏任的怀疑。
甚至司马运还会派人暗中盯防王松和孙西敢。
如何才能不被人察觉和王松、孙西敢互通有无?周方也能猜到二人必然也有许多话想和他说,那么子良是最合适的传话人,只是怎样才能让子良掩人耳目地将话带到,是一个难题。因为如果子良和他接触过多,也会引起司马运和魏任的注意,甚至就连乐城和乐旦也会心生疑虑。
怎么办才好?周方相信王松和孙西敢也在想办法,他不能坐等,也要主动出手才行。
周方负手而行,边想边沿着墙壁缓步而行。墙外的声音渐渐远去,夜风渐大,他感觉到了寒意,准备回房休息。一转身却惊呆了,原来假山的背后还有一个柴房。
上次清理院子时怎么没有发现柴房?周方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难道有人潜入不成?走近一看,不由哑然失笑,原来柴房极小,又被一棵大树遮挡,再加上杂草覆盖,以为只是假山的一角,硬是让他错过了。
为何在此处建造如此一个柴房?周方绕过大树,更是觉得可笑,柴房小门仅能容一人通过,说是柴房,倒更像是一个窗户镶嵌在假山之上。他轻轻一推,门应声而开,里面黑洞洞一片。
还好周方手中提着灯笼,他举起灯笼,看清了里面并不是房间,而是一个洞口。原来柴房只是掩人耳目,是为了遮挡假山下面的密道。
许多官宦之家的后院都是有密道或是密洞,要么储存东西,要么藏人,尤其是诸侯争战,朝不保夕,有一处藏身之地很有必要。就连王松和孙西敢不也在后院建造出了一处可以藏人藏兵器的酒洞?
周东伸手一摸腰间,没有佩剑,也没多想,举着灯笼继续向前。
洞中的气息有几分浑浊,说明平常极人有人进来,他放心不少,走了大约几十丈后,眼前是一堵墙壁,到头了。周方有几分失望,还以为洞中会藏有什么秘密,不料一无所有。他伸手摸了摸墙壁,石头一般冰冷,应该是石头无疑了。
转身要走的时候,忽然隐约听到有声音传来,顿时吃了一惊,回身一看,身后空空如也,哪里有人?可是声音从哪里而来?不像是上面,莫非是墙外?
可是怎么会是墙壁之外?周方俯身贴在墙壁之上,声音清晰了几分,还听出了是女子的声音,而且还听清了几句对话……
“司马运欠姜家不少粮款不还,父亲又不好催促,今年年景不好,收益不如去年。”
“妹妹不必担心,生意上的事情,由我和父亲操心即可。你最该担忧的事情是你何时嫁人,哈哈。”
“谁说女子非要嫁人不可?若无钟意的郎君,便不嫁人又如何?”
“妹妹不可如此固执,女子十六不嫁,会被官府责罚。”
“罚便罚了,不过是罚二十金罢了,我为姜家掌管粮草生意,每月赚的何止二百金?”
“你到底钟意何人?乐城乐公子?司马运司马公子?都是人中龙凤。或是相国王黄之孙王之王公子?又或是上卿公孙由之子公孙如?”
“都不是。乐公子失之浅薄,司马公子失之阴沉,王公子失之稳重,公孙公子失之轻浮。几人虽说在别人眼中是人中龙凤,但在我姜姝眼中,不过是平庸之辈。”
“哈哈哈哈,如此说来,天下之大,就没有男子入得了妹妹之眼了?真为天下男子伤心。何时才能从天而降一名奇男子收了妹妹,也好让妹妹不必独守空闺一生。我姜远在此立誓,谁能博得妹妹欢心,我愿赠金千斤,良田千亩……”
话音刚落,只听轰隆隆一声巨响,伴随一阵地动山摇一般的晃动,墙壁突然之间出现了一个大洞,一个人从洞中闪出,就如从天而降一般。
只不过来人犹如凭空出现之后,站立不稳,身子一晃摔倒在地,结结实实摔了一个大跟头。
姜姝和姜远吃惊不小,二人本来围着一张桌子相对而坐,惊吓之下同时起身后退数步。姜远一转身抓起桌上宝剑,拔剑在手,剑尖指向地上的周方:“你是人是鬼?”
当然是人了,周方尴尬地拍了拍身上的土站了起来,一脸浅笑朝二人施了一礼:“抱歉,实在抱歉得很,在下周方,是二位的邻居。”
“邻居?”姜姝和姜远面面相觑,想起了什么,姜姝问道,“可是善信阁?”
“正是,正是。”周方暗中打量一下周围,是一个密室,密室不大,约有几丈方圆,布置得却也精致,有桌椅、屏风和香炉、茶具,墙上还挂了几幅字画。
又有一盏九连灯,照得四下明亮如昼。
“既是邻居,为何闯入姜家?”姜远手中紧握宝剑,对周方虎视眈眈。
周方一脸无奈:“在下并非有意,也是无心之举,还望二位见谅……在下无意中发现了一处密道,走到尽头却发现是墙壁,想要离开时听到了二位说话的声音,一时好奇,就想知道声音来自何处。在墙壁上听了片刻,也不知道触碰到了什么机关,石门突然就打开了,在下就这样身不由己地闯了进来,实在是无地自容……”
姜姝打量周方几眼,见周方儒雅淡定,周身上下又有一股冲和之气,不由信了几分,她来到门前,轻轻一推,石门咯吱一声,竟然关上了。
“谁修建的石门,和善信阁相通,真是怪事。”姜姝又推了一下,石门应声而开,她点头说道,“此门看似笨重,却又十分轻巧,是高人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