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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林 第163节

  曹文泰也不去理会她,只让壮妇们拦着不许她扑上来,自己却给随从使了个眼色,后者便立刻大声向周遭的围观群众介绍起事情原委来。
  这随从是个大嗓门,口条儿很顺,是自小练过的。有了他的介绍,周围的人很快就知道,这曹家兄弟是一个家族里的两房堂兄弟,目前祖母刚去世,过两日就要出殡了,兄弟俩都来报恩寺打点法事,结果做弟弟的不老实守孝,大白天的拉着丫头胡天胡地。他的母亲也只知道溺爱,根本不顾儿子身上不但有祖母的重孝,连亲老子都还未过周年忌呢。
  然而他们自己不守规矩胡作非为就算了,族中亲眷劝两句,他们就立刻嚷嚷着别人欺负孤儿寡母,又说他们要夺产。事实上,他们这个家族,长房最有钱有热,三房不过是仰仗长兄过活罢了,手头的财产全都是嫡长兄分给他们的,又怎会夺回去?
  做弟弟的一天比一天荒唐,身为宗子的堂兄终于看不下去了,上门来捆了堂弟去跪祠堂,也不打算让堂弟去给祖母送行了,免得他这副酒色财气的浪荡模样,把老祖母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
  平南伯夫人拼命在那里嘶吼叫骂,可声音始终盖不过曹文泰这方的人马。很快,围观的群众看着衣衫不整、面上不知几时添了一抹脂痕的曹文衡,开始指指点点,纷纷指责他是个不孝子孙了。
  当中也有前来附近租宅子的官宦人家,认出这是曹家承恩侯府与平南伯府的两位世子,深知是曹家内讧了。不过,平南伯世子曹文衡的纨绔草包名声早就在京中传开了,他们倒也不觉得曹文泰在撒谎,只是感叹一声,强势如曹家,也有为了不肖子弟头疼的一日啊,也有人在暗地里鄙视平南伯夫人不会教儿子,平南伯死了才多久?她儿子没了做爹的管束,就堕落到如今这个地步了……
  曹文泰把堂弟的名声糟|蹋完后,便押着人上马车离开。他倒没把平南伯夫人与曹文凤母女给忘了,等到她们俩回到房子里,着急忙慌地打算去找帮手救曹文衡出来的时候,又有另一批人悄悄地将她们身边的下人给制住,然后没有惊动任何邻居,就把这对母女同样堵了嘴,捆上了马车。
  邻居们只当她们是自己坐马车追儿子去了,并没有对她们的下落产生过一丝怀疑。
  报恩寺中恢复了平静。
  曹文泰回了京城一趟,第二天又回报恩寺来了,行止如常,只是往永宁长公主那边走了一趟,客客气气地替堂弟向长公主赔礼。
  永宁长公主如今没心情搭理他,连见都没见,随便派个婆子出面,就把曹文泰打发走了。
  曹文泰心知马玉蓉这边是没戏了,为了不把永宁长公主得罪得更深,他只得转而打起别家姑娘的主意。过些日子,祝圣法会一开,报恩寺中就会权贵云集。他少不得要请母亲与二婶帮忙留意,那些宗室王爷、公主们的女儿,哪一位可堪与他匹配?
  谢映慧从马玉蓉处得知了平南伯府的最新消息,立刻写信告诉了兄长与二妹,连等谢显之次日来喝茶时见面,都等不及了。绿绮领命,亲自带着人前往报恩寺东门外的小宅,将自家小主人的书信呈给了大少爷与二小姐。
  谢慕林挨在长兄身边坐,探头飞快地把信看了,回头问绿绮:“曹文泰当真亲口跟长公主说,会让曹文衡在祠堂里跪足十日?平南伯夫人与曹文凤也要在家禁足?”跪完十天,曹文衡的腿估计就不能要了,还没等他缓过来,长公主应该就能从宫里求来革爵的旨意了吧?平南伯府这回是真的要凉了?
  绿绮忙答道:“是,我跟在大小姐身边,亲耳听到马小姐这么告诉她的。长公主殿下不放心,怕承恩侯府的大少爷哄她,还特地打发人去平南伯府瞧了。伯府大门确实有承恩侯府的护卫与家丁把守,不许任何人进出。伯夫人与文凤小姐再也没在报恩寺里露过面,承恩侯府另把文燕小姐给唤了来,让她代表三房,在老夫人灵前跪经。至于出殡那日,灵前摔盆的差使,则由承恩侯府的大少爷代劳了。”这一代劳,恐怕承恩公夫人的私房也有了去处。
  “曹文燕?”谢慕林记得,当初承恩公夫人病重,平南伯夫人这个嫡亲的儿媳,也拉着嫡亲孙子与嫡亲孙女不放,不肯让一双儿女给亲祖母侍疾,只叫庶女曹文燕去充数。曹文燕在承恩公夫人面前待的时间,比谢映慧还要长些。虽说她的言行举止说不上有多孝顺虔诚,但至少表面功夫比嫡母嫡兄嫡姐们做得充足,被他们衬托成了个好孙女。
  没想到如今曹文泰扣住了平南伯府其他人,又找上她来做充数的三房代表了。有她在,旁人也无法指责承恩侯府给承恩公夫人办丧事,却把她的血脉排除在外了吧?
  绿绮还告诉谢显之:“承恩公夫人发了话,要把文燕小姐接到身边教养,连她的姨娘也一并安置了,免得叫她们受平南伯夫人与文凤小姐的欺负。文燕小姐如今老实得不得了,二太太还在族里的长辈面前为她说好话,夸她孝顺知礼呢。马小姐不知找谁打听的,据说承恩侯夫人连文燕小姐的婚事都替她看好了,只等着孝满,便能下定。”
  谢显之与谢慕林听得好笑,想想曹文衡与曹文凤一向不把这个庶妹放在眼里,结果如今他们的婚事还没着落,反倒是这个小庶妹已终身有靠。真不知道他们听说了这个消息,心里会有什么感想?
  第534章 自救
  曹文凤听到消息后,第一个炸了。
  曹文燕从前不过是她的小跟班,身份比她身边的大丫头也强不了多少的小可怜,如今竟然被长房的承恩侯夫人接过去,当是女儿一般教养,锦衣玉食,连未来的婚事都有着落了。长房既然是打定了主意拿曹文燕做自家仁义的招牌,这婚事想必就不会安排得差了。难不成这小可怜,将来的日子还能过得比嫡姐更风光么?!
  曹文凤哪里忍得?
  但她忍不得也要忍。从永宁长公主直接派出护卫堵门,以及承恩侯府种种决绝无情的行为来看,曹文凤怀疑自家母亲兄长的谋算已经叫长公主看穿了。那种事,若是自家能成功,那当然没说的,长公主除了乖乖嫁女,替曹文衡求回爵位,再无别的选择;但自家既然什么都还没能做成,就叫人知道了打算,长公主要报复,他们也只能认了。
  承恩侯府如今摆明了要把平南伯府除曹文燕以外所有人的名声踩到泥地里,拼命在外头宣扬曹文衡是如何的恶劣不堪,平南伯夫人又是如何的愚蠢糊涂,却又力证曹家其他人都是知礼守礼的正经人,只是三房这一支出了害群之马而已,并不是曹家合族上下都不行了。他们这是要与三房划清界限,还要将本该属于三房的财富给夺走,不给平南伯夫人母子三人留活路。
  承恩侯府从前都没有这么无情过,只是对平南伯府不加理睬罢了。如今能下这个狠手,想必是永宁长公主那边要下狠手报复,他们只好舍弃这一支素来不和睦的族人了。永宁长公主又会打算用什么手段来报复平南伯府呢?是革爵?还是流放?
  曹文凤想到这一点,整个人都打起冷战来。这大半年来,她家一落千丈,她自认已经尝尽了人情冷暖,倘若连眼下这种日子都保不住,她还活着做什么?
  不行!她必须想办法自救!
  她去找了母亲平南伯夫人程氏:“长房如今拿文燕做仁义的幌子,她一个庶女又哪里及得上我嫡女的份量?就算要与人联姻,也是我比她更有用处。眼下家里的情形不妙,哥哥想要袭爵,怕是不能了,将来长公主还不知道会如何对付我们呢。为了日后着想,我打算去长房找大伯娘,象文燕那样做个老实听话的侄女儿,先把孝期混过去。倘若将来他们能给我安排桩好些的婚事,母亲与哥哥也就有了依靠,不必再事事看长房的脸色了。”
  平南伯夫人变了脸色,用怀疑的目光看向女儿:“你该不会是见势头不妙,打算弃了我和你哥哥,去抱长房大腿了吧?你这死丫头,我可是你亲娘,从小最疼你,你还有没有良心?!”
  显然,平南伯夫人对女儿还是挺了解的。
  然而曹文凤同样了解母亲,良心不良心的暂且不提,她认为自家眼下最要紧的是寻出路,拿着孝心做幌子,一家子抱团死在一处,是最愚蠢的想法了。
  曹文凤对平南伯夫人道:“我一辈子留在母亲身边做个孝顺女儿,最容易不过了。可哥哥还在祠堂里受苦,真跪上十日,他的腿就保不住了!将来他还怎么出人头地?还怎么娶贵女为妻?!到时候我们母子三人只能一块儿困死在此,我就算做了孝女,又管什么用?!
  “可我若去了长房,假装可怜,说母亲与哥哥几句坏话,讨得大伯娘喜欢,留在她那里做个用来联姻的养女,好歹还有机会为哥哥求情,把人从祠堂里救出来!将来母亲与哥哥日子难过时,我有个好些的夫家,也能贴补一二。从前那些攀龙附凤的打算,是再不能成了,但保得母亲与哥哥一辈子平安富贵,还是不难做到的!”
  平南伯夫人犹豫了,她问女儿:“你这话是真心的?”
  “自然是真心!”曹文凤斩钉截铁地道,“我又不傻!就算靠着长房嫁得好人家,我也还需要指望娘家人撑腰。我能指望谁?是长房还是二房?总不能是那些旁支庶房吧?到时候,还不是只有母亲和哥哥才是我最可靠的倚仗?!”
  平南伯夫人想想在祠堂里受苦的儿子,眼泪就下来了:“你要记得今日这番话才好,可千万别哄我。只要你能把你哥哥救下,日后保得他平安康泰,便是你在长房的人面前说我这个母亲的坏话,我也不会计较的。”
  她如今真是后悔了。早知如此,当日就不该打马氏女的主意!若不是得罪了永宁长公主,如今他家也不会落得这般下场。
  她还跟女儿说:“去了长房,你要想法子打听清楚,长公主到底是怎么知道我们家的图谋的。这事儿我们做得隐秘,且还未正式动手呢,先前派人去时,马家人也不见起疑,怎么就露了馅?!”
  曹文凤咬牙:“还用得着说么?自然是谢映慧那边泄的底!咱们家借她的名义行事,只要她与马玉蓉见了面,两边一搭话,把送东西的事说出来,随时都有可能露馅!我只恨她半点不顾亲戚情份,明知道有异,就不该当着马玉蓉的面说出实情。她若不想我们继续,只需要不动声色,过后警告我们一声,也就是了。我们家若知道她知情,肯定会收手,到时候各自安好,也不枉母亲从小儿对她的疼爱。可她不但没有替我们隐瞒,反而在马玉蓉面前添油加醋,否则长公主岂会对我们家如此不客气?!我们家有今日的结果,都是叫她害的!”
  平南伯夫人白着脸道:“是了,先前我们哄她,说你哥哥还惦记着与她的婚约,定会娶她过门的。她发现我们家盯上了马玉蓉,自然知道我们是在哄她,因爱生恨,便也不留情面了。”
  说起这事儿,平南伯夫人也是扼腕得很。本来他们母子盘算得当,知道谢映慧离城,便打算借机行事,甚至在城里闹市之中找好了隔音条件好的茶楼雅间,只等借着谢映慧的名义,约马玉蓉出门“逛街”,就能成事的。他们也不能再往后拖,因为谢映慧很快就要离京,她一走,他们就没有了骗人的幌子。
  谁知太后娘娘做了个梦,永宁长公主带着儿女住进了报恩寺吃斋祈福,此时再借谢映慧的名义,约马玉蓉回城逛街,长公主是不可能放人的。而报恩寺附近的街道,却没有适合曹文衡施为的场所。这里的茶楼都有宽敞大窗,临街临河,通风透凉,便于观景,隐藏不了什么。他们只得改了计划,先哄得马玉蓉轻信,过后再寻理由把她骗到合适的地点去,谁知刚开始施行,就被拆穿了!
  曹文凤忿忿地道:“这次的大亏,我们吃了,只是谢映慧无情无义,害得我们受了这么多苦,只要有机会,我定不会让她好过!”
  第535章 出殡
  曹文凤倒是打得如意算盘,一心认为自己比曹文燕更有份量,愿意去抱承恩侯府的大腿,承恩侯夫人不可能不接受的。
  然而,现实却让她失望了。
  承恩侯夫人见了她不假,听到她说母亲兄长的坏话,也会露出个温柔和善的笑容来,但并不提留她在身边教养的话,只说她母亲还需要儿女侍奉,做伯娘的不能夺了妯娌的骨肉。至于放曹文衡出祠堂一事,承恩侯夫人根本就没理会。
  她唯一答应的,就是让曹文凤与曹文燕一起出席承恩公夫人的出殡仪式,跟在家族女眷行列中哭灵罢了。摔盆的依旧是事先安排好的曹文泰,曹文衡还要继续在祠堂里受苦。听说出殡这一日,祠堂周围便再添了两倍人手,将整个院子围得水泄不通,还提前一天就直接断了曹文衡的饭食供给,只提供清水饮用,免得他有力气逃出去生事。
  平南伯夫人闻讯,心疼得快要吐血了,立刻就要女儿回来,不去长房那里做小伏低,做了无用功,还要受尽委屈。可曹文凤想到哥哥已经不能救了,好不容易抱上的大腿,要是这时候放弃,此前做出的所有牺牲岂不是全都没有了意义?怎么也要咬牙坚持下去,好歹在人前露个脸。倘若能搏得个孝顺名声,又或是争得哪位王公贵族家女眷的怜惜,她的未来就有希望了!
  可是,即使曹文凤忍气吞声,跟着曹家女眷一同送祖母的灵柩出城,来到报恩寺里安放,她的待遇也不能跟庶妹曹文燕相比。
  承恩侯夫人会让曹二太太带着曹文燕去拜见族中亲眷与亲戚家的女眷,夸她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温柔和顺,跟嫡母嫡兄嫡姐不是一路人。
  承恩侯夫人本人带着女儿曹文鸾、曹家二房的小女儿曹文鹃,三房的庶女曹文燕,以及四房的女儿曹文鸢去拜谢设路祭的高门大户家女眷时,也没想过要带上曹文凤。
  曹文凤一直引以为傲的曹家嫡支嫡女身份,根本就不曾入得了承恩侯夫妻的眼。承恩侯府若要与人联姻,也不会考虑跟他们不齐心的三房嫡女。无论是曹文燕这个伯府庶女,还是几房庶子的女儿,都是不错的人选。再退一步,也还有承恩侯夫人与曹二太太娘家的姑娘,还有承恩侯生母娘家的后人可以考虑呢。让曹文凤去联姻承恩侯府的重要盟友,却把盟友给送到三房手里?承恩侯一家可没那么蠢!
  曹文凤就这么披麻戴孝,连一个心腹丫头都不能跟在身边侍候,一路上负责照看她饮食起居的乃是承恩侯夫人原本分派给曹文燕的一个三等小丫头。她除了要按照规矩哭灵、磕头外,便再也没别的事情可做了。见外客轮不到她,曹文泰还吩咐了婆子盯紧了她,不许她随意走动,她想要去各家皇亲勋贵女眷面前露个脸都难。
  曹家其他人最多只在别人瞥见她时,漫不经心地提上一句:“是平南伯的长女,与她妹妹一道来了。她虽然不大守规矩,但与她母亲和兄长相比,倒还算老实。我们侯爷与夫人说了,怎么也要让老夫人的嫡亲血脉送她最后一程,免得她老人家在九泉之下难过。”
  别人听了这番话,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会赞叹一句承恩侯府的宽厚仁爱,然后就转换话题聊起了别的,没人想过要把曹文凤召到跟前问几句。
  平南伯府落败已成定局,他家素来又不是什么好门风,能有几个真心相待的友人?倒是过去得势时,嚣张刻薄不饶人的事没少干,得罪过不少正经亲友。没瞧见连宁国侯夫人都只带着孙子孙女儿去跟承恩侯府与曹家二房的人搭话,并没有理睬亲外孙女的意思么?外人又何必多管闲事呢?
  曹文凤就这么又累、又饿、又委屈地跟着曹家女眷行动,原本的计划没一个是能成事的,也没有人来搭理她,连亲外祖母都只是远远瞧她几眼,并没有上前安慰几句的意思。她心中悲愤不已,偏偏又被看住了,没法上前去寻外祖母理论,只能哭得更加大声。可别人只会觉得她为亲祖母哭灵正常,不会有人觉得她是受了谁家的委屈。
  仪式结束后,曹家女眷退出安放遗柩的灵园,前往报恩寺中的静室歇息。曹文凤直到这时候,才能稍稍喘口气,一回头,便又瞧见曹文燕被一群丫头婆子簇拥着去了另一间更大更好的静室,活象她才是曹家的嫡女一般。
  这时候,一个令人生厌的声音在她窗外响起:“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文凤表妹,你是怎么混到这个地步的?竟然连个妾生的贱皮子,都能踩到你头上去了?”
  曹文凤扭头去看,发现果然是亲舅舅程礼的嫡长女程宝钏,顿时面露厌恶之色:“你来做什么?见我如今落魄了,便来寻我晦气么?!当初你痴恋我哥哥,做梦都想要嫁给他时,可不是这个嘴脸,如今却学得跟外头那些庸人一般,也成了个势利眼了,真真可笑!”
  程宝钏冷笑一声:“休要拿旧事说嘴!那时候你爹娘还不曾害死我舅舅,你哥哥也还装得人模狗样的,没人知道他是个草包,我会被迷惑,又有什么出奇的?!你们家会有今日,都是自找的!背信弃义,翻脸无情,连亲戚都可以说弃就弃,如今又怎么有脸说我势利?!”
  两个小姑娘对啐了一口,曹文凤冷笑道:“别以为如今你们家又能仗着王湄如得太子的宠,便能在外头耀武扬威了!那王湄如还是钦犯呢!叫人知道她的身份,当心你们家吃不了兜着走!明明是你们把人救下,悄悄儿送去了薛家,你娘却非要把罪名栽在我母亲头上,做得那一番好戏,真把人当傻子了么?!”
  程宝钏翻了个白眼:“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王家表姐早被你们家一把火烧死了,如今又想栽赃谁去?!我们宁国侯府可不是谢家那样的蠢人,还能被你们陷害了!”骂完了,她又轻蔑地朝曹文凤一笑,“不过,如今你们家也干不了什么事了吧?你在这里冲我发火又有什么用?先担心一下自个儿吧。我听说承恩侯府近日在招揽商贾,以弥补当初未能与西南杨氏联姻带来的损失,找的都是扬州那边的大盐商。说不定你孝满之后,就会被安排嫁给盐商家的子弟呢。那倒也不错,至少这辈子不用发愁没盐吃。”
  程宝钏得意地转身走人,曹文凤却怔愣着呆在了原地,过了一会儿,方才反应过来,面色大变地追出门去。
  第536章 受伤
  谢显之与胞妹谢映慧一同参加了外祖母承恩公夫人出殡的仪式。
  他们不象曹家人一样,有心要显摆自己的“孝顺”,也不象曹文凤一般,想要在人前多露脸,就只是低调地随着其他亲友们一起,完成了整个仪式里应该由自己完成的流程。
  谢显之很平静,而谢映慧虽然知道曹家众人并不是真心实意,但看到外祖母得到了死后的哀荣,前来祭拜的人也比预想中要多许多,心里总算好过了不少。为了外祖母的死后安宁,她也就不再指责承恩侯府众人什么了。
  她如今最大的遗憾,就是亲生母亲曹淑卿始终未能出现,送外祖母最后一程。她不能理解自己的母亲到底在想什么?难道嫁给方闻山对母亲来说就这么重要么?儿女可以不要,亲兄长的死也不算什么,如今连亲生母亲的丧礼,都可以抛到脑后了?
  谢映慧以拥有这样的母亲而感到羞耻!
  承恩公夫人的娘家子侄过来跟谢家兄妹搭了几句话。他们并没有参与曹家对谢家的陷害,顶多就是在事后显现得冷漠了些,没有对谢家兄妹伸出过援手罢了。但没有撕破脸,就代表这位表舅还能以长辈的身份关怀谢显之与谢映慧几句,让他们别太难过,顺便打听一下近况,看看是否有需要他帮助的地方。
  如今曹家势头落了下去,谢璞却安然无羔地做着三品的高官,听闻很得燕王看重,永宁长公主对谢家也颇有回护之意,谢家显然气数未尽,亲戚间也没必要对他们太过冷淡了。
  谢显之知道这位表舅靠不住,但对方表达了关怀的态度,他做晚辈的便也客客气气地回应过去,维持着表面的友好。大家心里都清楚,这只是塑料亲戚情,但在今天这种权贵云集的场合,何必把场面搞得太难看呢?
  谢显之用自己所掌握的青涩社交技能,应付着表舅与其他凑过来的亲友的虚假关怀。谢映慧却没他那么有耐心。她在京中这段日子,早已看透了这些亲友的无情,甚至没少受那些表兄弟姐妹们的奚落嘲讽。她不想应酬这些人,便小声跟谢显之说了一句,找个借口退出了休息的静室。
  亲友们只是看了她几眼,没有追上去搭话。毕竟谢显之这个男孩儿的份量比谢映慧更重些,而且他们也知道谢映慧是个任性不讲理的姑娘,这几个月里不是没跟他们家里的女孩儿们闹过不愉快,万一在这里也不懂事的给他们脸色看,岂不是大家尴尬?
  谢显之被缠住了,只能用担忧的目光目送妹妹的背影离开。
  今日是他们的外祖母出殡,二房的妹妹谢映真没有跟过来;马玉蓉只是外人身份,更不可能随行,只是由永宁长公主派了个管家做代表,过来上个香就完事了;卢飞云还在家中侍奉那位生了病的长辈;赵滢要备嫁,绝不可能出席别人家的丧事,沾染了晦气。妹妹谢映慧身边只有一个丫头绿绮和一个从马玉蓉处借来的侍女游春,再无他人相伴,但愿不会在这个曹家人遍地的地方遇到上什么麻烦。
  有时候,越是担心什么,往往就会来什么。
  谢显之好不容易把几位意图在众多贵人前表现他们的关怀与慈爱的长辈打发走了,正想要去寻找妹妹谢映慧时,就听到了一声尖叫从远处传来。
  这个声音如此熟悉,分明就是他的妹妹谢映慧在叫唤。
  谢显之立刻带着青松寻了过去,半路上还遇到了闻声赶来的曹文泰。曹文泰的脸色不是很好看,警惕地看了谢显之一眼:“谢表妹怎么不在你身边?今日人多,她乱跑什么?!”
  谢显之没功夫跟他争吵,只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过去。
  还没跑到,他就看见游春苍白着小脸跑了过来。他连忙追问:“大妹妹在哪里?发生了什么事?!”
  游春颤抖着声音禀报:“谢大少爷快去寻大夫!去找我们小姐!长公主殿下带了太医在身边……谢大小姐被滚热的茶水烫伤了!”
  谢显之脸色更苍白了:“怎会如此?!”他忙吩咐身后的青松,“快去长公主的院子借太医来!”青松一走,他就立刻带着游春前往妹妹所在之处了。
  曹文泰阴沉着脸,带着随从跟了上去。
  一路上,游春为谢显之说明情况:“谢大小姐嫌里头人多气闷,到院子里僻静无人的地方透透气,谁知正巧遇上平南伯府的大小姐与宁国侯府的大小姐在争吵。谢大小姐本不欲搅和进去,谁知平南伯府的大小姐非要缠上来与她理论,宁国侯府的大小姐又在一旁热嘲冷讽的,都拉着谢大小姐不肯放她走。那两位大小姐吵着吵着,就打起来了。
  “当时有个小沙弥拎着茶壶经过,平南伯府的大小姐一把夺过茶壶就往宁国侯府大小姐的身上扔。宁国侯府大小姐躲开了,茶壶却落到了后面的谢大小姐身上,把她的手给烫着了。那是小沙弥刚泡好的茶水,预备送到前头给客人们用的,最是滚烫不过……”
  谢显之听得心如刀割:“烫得厉害么?绿绮当时在哪里?!”
  “谢大小姐打发绿绮去寻个坐垫,当时并不在……”游春这句话说得有些心虚。谢映慧会打发绿绮跑腿,而不是让她去,自然是因为顾虑到她是马家的丫头,不好让她干粗活。而她既然得此礼遇,又奉了自家小姐马玉蓉的命令,要把谢映慧侍候好,当那个茶壶往谢映慧身上扔时,她就该挡在前头的。可是她当时没有这么做,毕竟谢映慧并不是她的主人,她还没有为了外人牺牲自己的觉悟……
  游春忐忑不安,而跟在后头的曹文泰,脸色就更阴沉了。他为了防止曹文凤生事,特地让人给她安排了个僻静少人的静室,结果她还是跑出来招惹了是非,把谢映慧给弄伤了。无论伤的是谢映慧,还是原本被她视作目标的程宝钏,都是一个麻烦。早知如此,母亲真不该心软,把那招祸的丫头放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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