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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到了傍晚也不见家里的男丁回来,深夜父子几个呼啦啦地闯进门,却说是出大事了。
  细问之后答说,刑部破了采花盗的案子。竟然和五王爷有关,除了五王爷是主谋,还有许多参与其中的官员也都被扣押住。
  而办这桩大案的主官,原是名不见经传的刑部司门郎中隋云瑾。虽说他庆绥侯府高门显爵,可在朝职方面,祖孙三代却并不突出,这一招他出手,简直震惊朝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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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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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采花盗此案说来话长,或者说从接手弓弩造院的差事之后,五王爷凌琋就已在规划中了。他找了江湖术士暗中炼就催-情丹,又抓来长相秀丽的良家男女,将弓弩造院的地下库房改造成了靡魅的“万花池”,朝中很多官员都被拿捏住了把柄。
  而那催-情生欲的酒与熏香、丸子,用得久了便逐渐上了瘾头,一日不喝几口都觉得难捱。官员们生怕事情传出去有损声誉,只得暗中听命于五王爷差遣。
  此事的严重性,乃是暴露出了五王爷赤-果果的狼子野心。眼下皇后中宫抱恙,各皇子争权夺势水深火热,凌琋他做为皇帝最器重的幼弟,不仅不稳住局势,反而趁势生乱。这事儿就连太后都盖不住了,否则对朝廷上下和百姓如何交代?
  眼下五王爷已经□□待罪,大理石少卿霍骧与秘书监家的二公子江禹川也下狱了,几个术士假扮出逃,尚在追捕之中。
  这桩案子就连刑部自己都吓了一跳,只知道隋云瑾去抓人,万没想到背后是这么大个摊子。若是早知如此,或许刑部尚书都要仔细掂量掂量。
  但现在人证物证俱在,弓弩造院和凌霄阁以及直通五王府的密道赫然揭示。再有刑部司郎中傅老大人当场佐证,刑部也就只得战战兢兢地把功劳扛下来。
  接连两日,朝野上下人心惶惶。皇帝上早朝,底下的官员少了好一块,都尚在刑部看管着。
  不知是觉得在太后那边棘手,还是皇帝有心栽培历练东宫,好稳固太子的声威地位。皇帝把这桩案子交出去,安排给了太子和刑部主审。
  太子便做主,把录完口供的官员们都放了回来。那些被抓走的年轻男女,则留待太医院观察,等待研制解药后给予抚恤归家。
  一时邺京城中气氛微妙,街坊巷道里众说纷纭,朝野官员则胆战心惊。
  本以为这种戴着面具的,大概不会被人知道,知道的也都是一块儿去的,谁也卖不了谁。怎料到去了一次就管不住自己。如今案子破掉,一则丢人,二则无颜面对府上妻儿老少,还怕被皇上猜忌,过得不是人过的日子唉。
  *
  姝黛这几天就都在温府里歇着。
  络雪被抓那晚,很是踹翻不少东西,被磕碰得青了骨头,好在都在腿和背上,外人看不到。
  姝黛也不会一直拘着络雪在身边,将来总归要给她找个好人家。因而这些伤势的来由她半句不提,自己弄了方子给络雪敷着,免得留下疤痕。
  二郎温询也不出门了,忽然间酒也不喝。
  先前跟着上官公子出去饮酒,温询一时失了谨慎,竟无意间越沉越深。刑部去搜查当晚,他是被差役从床榻上捞起来的,此事想起来就让他好生羞愧。
  虽然太子让众人都回来了,也给大伙儿保全了脸面,没有公开。这在一定程度上维持了朝野的安定,让朝臣带着忐忑谨省,从此收敛忠心。
  但温询仍十分消沉,他原本也算是个持重之人,否则也不会在原配故去后,一直鳏居三年,然而却一朝差点毁了清誉。
  府上只当二公子未回府,是随上官公子到郊外狩猎去了。
  可姝黛心知肚明,姝黛都远远的躲开温询,免得记起万花池里他放-浪的那一幕。
  她自己则更不能让人知道去过了,否则影响她谋划亲事。
  及近四月底,端午节就快到了,案子的审讯步入正轨,气氛变得没刚开始那两天紧绷。
  午后的光景,姑娘们聚在湖边做五彩络子。姝黛悠然淡定地坐在了亭子里,即便五小姐温萤不待见她,那也只是耍耍嘴上痛快,却正好可以用来当姝黛的挡箭牌。
  温萤盼望着当上皇子妃,就生怕姝黛做了她二嫂,沾了她便宜,处处提防着二哥靠近姝黛。殊不知姝黛根本没那个兴趣。
  彩色丝线在女子纤盈的手指间翻转,姝黛做得慢悠悠,三日了才做出来五枚。络雪留在绮悦轩里没过来陪同,今日还要再敷完一贴药,之后才不会留下疤痕。
  几人正有一句没一句的,听温蕾吐槽着关于采花案的琐碎,当然,其中不乏对江家二公子复杂的批判之词。
  只见大姑母麻娟领着个丫鬟走过来,笑盈盈地眯起细长眼睛,俯腰说道:“啧啧,姑娘们好生热闹,这般聚在一处,比喜鹊都要讨喜则个。老太太体恤,让厨房炖了银耳甜羹过来,一人一碗,都来尝尝。”
  边说边走到姝黛身边,从丫鬟的托盘上亲自端起了一碗,送到她跟前。
  温萤斜斜地瞥了一眼,唏嘘道:“唷,大姑母最近到府上来得勤,别又是鼓捣我母亲打着二哥的主意。姑母自己稀罕那宅子,我可不喜欢随便叫人家二嫂嫂。莫名退了亲的,谁晓得是因为什么事儿呢。”
  有耳朵的都知道这是在含沙射影姝黛。
  麻娟连忙帮腔道:“一家子姐妹,快别扯那些有的没的。问问你大伯母就知道了,那是前表姑爷不守礼数,黛儿姑娘不将就,这才主动退婚的。仔细别造谣生事,扰了自家姐妹的名声。”
  拭了拭袖子,又兜兜手,殷勤地看向姝黛:“听说江南女子都爱吃甜食儿,这碗银耳羹特地给表姑娘多加了糖,快吃吧。”
  一旁崔琼荷生气起来,打从表姑娘来了后,人人都巴着,把自己当什么了?
  崔琼荷抱怨道:“母亲连自个亲闺女都忽视了,有这样偏颇的嘛,我也喜欢吃更甜的!”
  被麻娟瞪了一眼:“你懂什么,表姑娘是客,理应有待客之礼。”
  好像有点反常。
  姝黛看过话本杂文,记得哪里曾说过,一个人若要当面做些比较紧张或者出离寻常的事儿,总会不自觉地小动作变多。
  这位大姑母当日大喇喇杀到自己绮悦轩,被姝黛绵绵无骨地怼了回去,按理说该恨自己才是,怎的莫名如此热情。
  姝黛就慢悠悠搅着勺子,绽妍笑道:“大姑母有心了,刚好想吃点儿填填肚子呢。”
  暗地悄然留了个心眼,等麻娟一走,便看向崔琼荷道:“姑小姐那碗像是飞了只蚊子,既是你喜欢吃更甜的,就换换好了,我近日恰喜欢淡口。”
  崔琼荷这才心里好受点,调换了过来。
  果然还是甜的更好吃,把一碗都吃干净后,一会儿崔琼荷开始觉得头晕起来。叫了丫鬟扶自己,说想去休息下,走到湖边已经腿软得走不动路了。便干脆让丫鬟把自己扶去湖边的客房,让丫鬟去取些水来喝。
  姝黛编完了络子,准备拿去大陶氏院里,送给两个嫂嫂和贤儿。眼瞧着六妹温蕾不知何时已溜出府去了,便也起身离开。
  一会儿大姑母麻娟亲自来收碗,看到桌上碗吃空了,不由得喜上眉梢。她端给姝黛的碗,颜色和其余几个姑娘略有差异,碗边的花纹是蓝色的。
  啧,今日就叫你个讨债的商户女子尝尝厉害。
  麻娟问道:“琼荷与表姑娘人呢?”
  温萤随口答:“一个去湖边客房休息,一个走了。”
  麻娟料想必然在客房里,那药方她下得猛,根本走不了几步路就想躺。只怕现在已经褪光了衣裙,只等着让人造作让人疼呢。
  大姑母对这个桃颜粉腮、妩媚卓绝的表姑娘真真无奈,生得是分外讨喜,偏偏不近人情,也是逼着自己不得不做出这种招数。
  就让她嫁给二郎吧,还要嫁得没地位,须是不知廉耻地勾引了人家才上位的,今后在人前抬不起头来,看她后悔!
  麻娟心里痛快极了,只要拖到姝黛嫁给温询,这宅子也就自己占着了。
  去到假山后的空场上,对正在咻咻练箭的温询说道:“二郎在此闲着,不若帮忙给灶上带个话,就说表姑娘在湖边客房里休息,口渴要河水,让快些送过去。”
  这几日络雪滑跤受伤,正在院中休息,姝黛身边没人作陪也情有可原。
  温询自案子曝光后,也想自此收了心,好好的成个亲过日子。不如就趁此机会去与黛儿表妹告明心迹,倘若她肯点头,之后温询必定一心一意对她,永不变卦。
  当下便搁了弓箭,拭了额上的汗,往灶房方向去了。
  *
  这边厢,姝黛攥着络子走到景弘院,才踏入院门,便听到四姐姐温菡在里头与大陶氏对话。
  已经许多天没见四姐姐了,眼下端午节临近,各府里正忙着,怎的这傍晚时候突然回来。
  她正待要进去,却听温菡带着哭腔抱怨起来,还提到了自己的宅子。
  姝黛不由住了脚步。
  隔着一棵绿树的遮挡,听到堂厅内,温菡啜泣着嗓子说:“都那样挤兑我,还挑我刺儿,但凡与颢朗亲近些,就要被编排,快苦闷死了。我就算了,忍忍还能过,可母亲脸上无光呀,以为母亲是怎么教养出的姑娘。”
  “可那能怪我嘛?本来就是新婚,郎君又正年轻气盛,哪里是我能管得住的?……我不管了,左右我得换个地儿住,等大姑母搬出去后,就让我住进表妹的宅子吧。瞧瞧我,谁新嫁娘肤色这么差的。”
  堂屋里,大陶氏板着张脸,泰然不动地端坐在锦椅上。眯眼瞧着,温菡脸色却分明白里透着红,好得不行。
  心下自是清楚闺女与邬三郎那点子纠缠事,要没那点子事儿牵着,这两人也成不了婚。
  可既然婚都结了,也只能认。
  大陶氏就慢声道:“先别说你大姑母还赖着没动作,就算搬空出去,那宅子也得花钱修缮,更不好对你表妹开口提借住。”
  温菡把帕子一顿,转了转眼珠子,忽地扬起语调道:“不如干脆母亲出钱把那宅子买下来算了,这么多年都在母亲手上打理,小姨母也只是当年出个钱罢。那就按当年的价格买下,权当是母亲买的,小姨母暂替您交了个钱……反正表妹总要嫁人,她也住不了,空着也是空着。”
  大陶氏听得额头就忍不住犯紧,早知道这闺女回来准没清闲,才刚嫁出去就把娘家算计如此。可自己从小盼望着她高嫁,这些厉害没少大陶氏教出来的。
  只得应道:“你这算盘打得精,当年买宅子的时候正逢萧条,那时才多少钱,房价如今都翻了多少?再说,买房子的钱谁出,你拿钱出来买?还得要黛儿她肯同意。”
  温菡听母亲话中似有松动,心里顿时得色,就说嘛,自己这冥思苦想了几天的主意好。
  噎着嘴角傲娇:“母亲给表妹她一个商女介绍亲事,她哪里好开口不同意。正因为翻了多少倍,母亲现下买了才划算。再说,当年买房子的钱便宜,这些年母亲租金收得恐怕也不少,平一平就过去了,再转手一卖出,中间差价赚多少?”
  “母亲若不同意把那房子借我住,那就用买卖房子的差价,匀出一点儿让我在外先租房子,等颢郎他升了职位,住进朝廷分配的宅署去就好了。房契不也还在母亲的手上吗?怎么做母亲说了算,表妹就是个投靠咱家的,不怕哄不住。”
  啧,人都说自己精明,这闺女算盘打得那是把大陶氏算得明明白白。
  大陶氏蹙起眉宇:“我正预备把她说给太府监的衙内,若能成,确是好,你先别急着打算盘,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温菡唬了一跳:“太府监那位公子,黛儿表妹她肯?”
  大陶氏眼底浮了些轻佻:“商女重利,有什么肯不肯的,我听说黛儿这丫头,多年来在平江府也是衣来伸手娇矜慵养的角儿。嫁了过去吃喝用度不愁,苦不了她。”
  温菡见状吃吃的笑起来:“确是苦不了,就看她能不能受得住了,哧哧。”
  姝黛站在外面,听得手心直发凉,倍感到震惊。还有那对话里透出的轻蔑与讽弄之意,算计得算盘子都快拨拉散了。
  她从没想到大姨母是这么想的,一直当成是自己最敬重的长辈。至少姝黛来京城投亲,是在大姨母鼓动下抱着希望来的,万没想过到处都是坑。
  她是娇矜慵养,但这未尝不是一种对付继母、保护弟弟尤翊的方式,要么这许多年来,葛氏能拿她毫无办法?
  ……
  姝黛就悄悄地退了出来,隔了半个时辰后,才若无其事地再过去。
  走到半路,却听到了湖边的哭骂厮打声。
  “下贱的胚子,你母女俩怕是早就算计好了糟践我家二郎!就贪图他长得俊朗,还是个实职的武官!说什么为我好,算计什么表姑娘,结果却是为了你自个儿闺女有得嫁,呸!”卓氏愤怒的嗓音,从对面湖畔的客房外传过来。
  竟还提到了姝黛?这都扯的什么事,迫得姝黛的脚步亦停下来,暗自掩在一处假山后。
  “说什么呐,我能想到躺在里头的是自家闺女吗?我家琼荷生得出挑,近日媒婆介绍的还有六品文官,何必贪睐二郎他个有孩子的鳏夫。在场有眼睛的都看见了,是他在欺负我家姑娘,莫冤枉人!”麻娟的大嗓门更是不甘示弱。
  前几日的同谋一下子崩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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