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6节

  辛言缺：“你出去小心些，外边在打架。”
  庄先生：“放心好了。”
  然后：“刚才你说谁被抓过来了？”
  半刻之后。
  客厅上，庄先生都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因为刚才他已经听辛言缺解释了一下这位老妇人是什么身份，简单来说就是，她和老掌教有过点恩怨，两个人打了一架，至于结果，老掌教一直都不说。
  那位凭借一己之力干掉了雁北生，也干掉了大半个朝心宗的大礼教苏培纶，刚才就被这位老人家给捏死了。
  “前辈。”
  庄君稽客客气气的说道：“这位小姑娘是我兄弟的妹妹，我也是她哥哥，所以……”
  老妇人没理会他，只是看着小子奈，满眼都是喜欢。
  “多大了？”
  庄君稽：“还望前辈能体谅一下，请准许我们将她带回，若她得罪了前辈，不管前辈如何处置，我愿意替她受罚。”
  老妇人听到了，但好像没有完全听到，她依然笑呵呵的问子奈：“你性子不错，天赋也不错，要不要留在我这？”
  子奈：“不要。”
  老妇人道：“在这里修行，能得到天下最好的功法。”
  子奈：“不稀罕。”
  老妇人又问：“若……”
  她话没说完，辛言缺已经忍不住了，上前俯身一拜道：“前辈，我也愿意接受前辈责罚，她是万万不能留在此地的。”
  老妇人问：“为何不能？”
  庄君稽连忙解释道：“若她哥哥知道她没法回去，一定会很着急。”
  老妇人只是看着辛言缺。
  辛言缺道：“此时她哥哥，也就是大将军林叶正在率军平叛，若是听闻子奈被留在这里，那战场上的事可能也会受到极大影响，陛下不在歌陵，还需仰仗大将军来维护歌陵百姓……”
  老妇人点头：“听懂了，总结起来，就是不关我事。”
  她又转头看向子奈：“你之前修行一定乱七八糟，我帮你理顺，让你做我弟子如何？”
  若是放在以往，若子奈有这么大的际遇，辛言缺已经替子奈道谢了。
  可偏偏是今日，若影响了林叶，那这局面还如何收拾？
  辛言缺太了解林叶那个家伙了，若他知道子奈被困于此，他马上就会抛开一切到这里来，他甚至还会一口气打进这湖心岛。
  “这位婆婆。”
  子奈道：“你纵然了不起，但我不喜欢你，所以我不留在这。”
  老妇人道：“为何不喜欢我？”
  子奈认真回答：“我庄大哥和你说话你理都不理，辛先生和你说话你还勉强回一句，这般把人分出三六九等，我便不喜欢。”
  老妇人微微一愣，她倒是没想到，这小丫头不喜欢的竟是这一点。
  “那我向他道歉。”
  老妇人看向庄君稽道：“刚才无礼，你不要往心里去，毕竟也不会再见面，就算再见面我也一样不在乎你是谁。”
  说完后她又看向子奈：“我道过歉了。”
  子奈：“这位婆婆，你留下我，甚至愿意用这么和颜悦色的态度和我商量，是因为……我在你手里，会威胁到我哥吗？”
  她干脆直接问道：“是天子让你这样做的吗？”
  第849章 我有！
  老妇人听到子奈如此直接的问题，竟是还没有生气，连在旁边日常服侍她的那侍女都有些惊讶，老妇人什么脾气她还不知道？
  当年老掌教一句话惹的她不开心，还不是被直接轰了出去。
  “你觉得，是天子授意，让我把你扣在我这里，以此来威胁你那个做大将军的哥哥？”
  老妇人和颜悦色的问了一声。
  子奈道：“我自己好与不好我自己还不知道，说天赋，婆婆你如此修为如此境界，天赋自然是无人可及，又怎么会轻易瞧得上我。”
  老妇人道：“若是你不自知呢？”
  子奈道：“我知道我很厉害，但我不觉得我比婆婆厉害。”
  老妇人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笑道：“这世上比我厉害的可真没有，可你想想，若你是除了我之外的天下第二厉害，难道还不够厉害？”
  子奈摇头：“不够。”
  老妇人道：“那你再想想，别说这天下间尚无一人可命令我做些什么，便是有人授意我扣下你，但我却真心传你武艺，你将来就是天下第一厉害，谁还敢欺负你哥？”
  子奈：“我不信。”
  老妇人问：“你不信什么？是不信无人可命令我，还是不信我可让你成天下第一厉害？”
  子奈：“都不信。”
  老妇人哈哈大笑起来。
  她朝着子奈伸出手，子奈虽然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可就像是不由自主一样把手也伸了出去。
  老妇人拉了子奈的手往外走：“你不信无人可以命令我，那我带你出去走走看看，你不信我可让你成天下第一厉害，那我就带你出去打他几架。”
  这话一出，可是把老妇人的侍女吓坏了，想要阻止，老妇人只看她一眼，她便不敢多言。
  “世人都盼着自己厉害起来，厉害到无人敢惹，自己却无人不敢惹。”
  老妇人拉着子奈的手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对她说道：“可是世上之人九成九平凡出身，哪里会有那么厉害，所以在人们幻想之中，最大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有靠山。”
  她侧头看向子奈问：“我来问你，世上尘民，若幻想自己有大靠山，这大靠山是谁？”
  子奈问：“最大的那个？”
  老妇人点头：“自然是最大的那个。”
  子奈理所当然的回答：“天子。”
  老妇人笑道：“那天子就不想有靠山吗？你再猜猜，天子靠山是谁？”
  子奈眼神都变了变，她看向老妇人，眼神里有问询之意，老妇人不回答，只是笑着继续前行。
  走到门口，老妇人忽然想到了什么，回头吩咐道：“准备车马，我要在歌陵城里慢慢走。”
  那侍女连忙答应了一声，派人去给老妇人准备车马。
  等上了车之后，老妇人还是拉着子奈的手。
  她说：“世人梦想之中最大靠山是天子，那天子自然也就无需梦想什么，他是许人梦想的人，可天子也有无力的时候，他也需要一个最大的靠山。”
  子奈好奇的说道：“可是世人也都知道，若论武艺来说，天子最大靠山是上阳宫掌教真人。”
  老妇人一撇嘴：“他打不过我。”
  子奈的眼睛在这一刻，还是不由自主的睁大了。
  “还是不信？”
  老夫人笑了笑，朝着车外吩咐道：“把我皓园招摇旗挂出来，二十年没出来走动，总得让人知道知道。”
  车夫听到这话都明显激动起来，激动的有些难以压制似的。
  但凡他年纪小一些，未经历过二十几年前的事，他可能都不会如此激动。
  老妇人在车里柔声对子奈说道：“歌陵城里的人都知道庆余河有个皓园，却不知道皓园为何而生，更不知，庆余河为何而生。”
  子奈道：“庆余河为何而生？还不是因为有人需要，有人需要靠这个赚钱，有人需要靠这个拉关系，还有人需要靠这个来消遣……”
  老妇人道：“在有庆余河之前，这歌陵城里的青楼女子饱受欺凌，我曾发愿，荡尽这时间青楼，救天下所有沉沦女子。”
  她侧头看向窗外：“可是后来我才明白，有些时候，不是你把欺负人的人都杀了便没了这个行当，这个行当永远都会在，我是女子，我能做到的便是……立规矩。”
  “庆余河的规矩，就是我的规矩，你往四周看，见庆余河这些女子，她们可怜吗？”
  子奈摇头道：“我无法得知她们可怜还是不可怜。”
  老妇人道：“我能杀尽那些欺负她们的人，可我却灭不掉她们自己心里的欲念，这是为什么这个行当不会消失的原因之一……你看，连我这样的人，也有力不从心的时候。”
  子奈心中涌出一翻感慨，却又不清楚这感慨到底是什么。
  老妇人道：“庆余河的规矩是，自愿……”
  子奈抬头看向她，却见这骄傲的婆婆眼神里满是无奈。
  “看吧。”
  老妇人说：“听起来我给庆余河立规矩是很了不起的事，实则是无可奈何。”
  “甚至这二十几年来，我从未与人说起过这规矩的事，因为这规矩说起来，并不值得骄傲。”
  子奈下意识点了点头。
  老妇人道：“我知道你，也知道你哥。”
  刚才还在说庆余河的规矩，现在突然提到了子奈和她哥哥，子奈的心猛的跳了一下，她看向老妇人，等着老妇人接下来的话。
  “可再无奈的规矩也还是得有，我终究老了。”
  老妇人朝着子奈温柔的笑了笑：“你这性子，和我很像。”
  子奈却摇头：“我只想守着我哥。”
  老妇人道：“不矛盾。”
  子奈：“会分心。”
  老妇人好奇的问：“人心专注若分十成，你分一成出来都不行？”
  子奈回答：“一成都不行。”
  老妇人就那么看着子奈，似乎是从子奈眼神里看出来哪怕一丁点的不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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