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每年春季换兰花,秋季换菊花,挺简单一件事,办下来却要不少银子。
  过去四五年,她掏自己的嫁妆维持谢家的体面。
  但现在么……
  她放下茶盏:“这花换来换去也就那么回事,未免太麻烦,今年全改种果树。”
  婆子以为自己听错了:“种、种果树?”
  云初思索一二道:“枣树皮实好养活,就枣树吧。”
  那婆子惊呆了。
  京城的夫人们都爱花,每年春各府竞相办赏花宴,谢家也不甘落后,这是结交人脉的好时机。
  最开始夫人说种果树,她还以为是桃树或是梨树,毕竟桃花和梨花也算是一道景致。
  而枣花小,不好看,还藏在叶子下面,从未听说京城哪家府上种枣树。
  简直闻所未闻!
  “还有别的事吗?”云初声音很淡,“没什么事就都下去吧。”
  婆子们早就听说夫人昨日大发雷霆处罚了大少爷,哪敢再说什么,低头退了出去。
  “听风,你去请陈伯来一趟。”云初开口吩咐,“听霜,听雪,你们两个把我的嫁妆整理一下,缺了什么少了什么,哪些用在了谢家人身上,每一项都写清楚。”
  听风连忙去外头请人。
  听霜迟疑开口:“夫人,是出什么事了吗?”
  从昨天开始夫人就有些不对劲了,惩罚大少爷算事出有因,紧接着让雨姨娘和三少爷搬出去就有些奇怪了,现在竟然要清点嫁妆……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云初看向听霜。
  四个陪嫁丫环之中,最聪明最稳重的属听霜,可是听霜早早死在了那场大火之中。
  若听霜没有死,以听霜的敏锐度,或许能发现谢世安精致皮囊下的狼心狗肺吧……
  云初看着她温声道:“没发生什么,别多想,去忙吧。”
  听霜敛去眼中的担忧,和听雪一起朝放嫁妆的库房走去。
  一刻钟之后,听风带着陈伯来了。
  陈伯也是云初带进谢家的人,叫陈德福,快五十岁了,专为她打理嫁妆。
  她接手谢家庶务后,便将谢家几个铺子也交给陈伯一道打理。
  她公公是读书人,不善经营,谢家几个铺子一年上头也就一千多两银子收入。
  在陈伯手上后,一年收入变成了四五千两。
  “问夫人好。”陈德福走进来,“夫人这么着急叫老奴过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云初开口道:“陈伯手下是不是有个姓贺的小管事?”
  “是有一个,叫贺旭。”陈德福抬起头,“是这号人有什么问题吗?”
  云初垂眸。
  上一世云家出事之后她才知道,谢府的贺管家,竟然是贺氏的亲兄长。
  她跪在谢景玉书房门口为云家求一线生机时,贺旭仗着自己是谢世安的亲舅舅,多次调戏侮辱她……
  不过她到底是谢家正房夫人,贺旭只敢口头调戏。
  听雪和听风只是丫环,没有任何反抗能力,被贺旭糟蹋了……后来她一杯鸩酒毙命,这两个丫头肯定也随着她一道去了……
  见云初脸色难看,陈德福知道事情有点严重。
  他捏紧了拳头:“夫人您只管吩咐!”
  “倒也不必特意做什么。”云初掩下声音里的寒意,“给他机会,让他往上爬,爬得越高,到时候摔下去才会更惨。”
  陈德福是生意场上的人,自然听懂了这话是什么意思,立即领命。
  云初放下茶盏,站起身:“陈伯,带我去嫁妆铺子里看一看。”
  上辈子,她的嫁妆铺子一个一个都变卖了,换来的银子大半用在了谢景玉的官场上。
  京郊的七八个陪嫁庄子,一半给了谢世安的妻子,另一半给了谢娉当嫁妆……
  这都是母亲精心为她准备的嫁妆,花费了云家大半家财,最后却全都落入了谢家人手中。
  经历了云家覆灭的绝望后才知道银子是多么美好的东西。
  重活一次,她不仅要守住嫁妆,更要让这些嫁妆变成三倍、十倍、甚至百倍!
  第5章 你赔我蟋蟀
  京城的街头熙熙攘攘。
  云初没有坐马车,走在街上,看着热闹的人群,她再一次确定,重生并不是一场梦。
  陈德福带她去嫁妆铺子走了一圈。
  有茶铺、绸缎铺、米铺、铁匠铺……大大小小的铺子共十一个。
  陈德福将这些铺子打理的很好,每年能赚一万多两银子,但,还是太少了。
  圣上忌惮云家,就算没有谢世安从中助推,云家迟早也会出事。
  她必须在云家出事之前,赚足够多的银子……
  “夫人,下雨了,有点冷。”听风拿出披风搭在云初的肩头,“去茶馆里坐一会吧。”
  云初抬头看天。
  若是她没有记错,今年是个寒春,直到五月份才热起来,然后一发不可收拾,一直热到十月。
  若问什么营生最赚钱,那自然是囤冰卖冰。
  心中有了主意,云初更加从容,她迈步走进茶馆,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赏雨喝茶聊天。
  “什么,夫人,您要做冰买卖?”陈德福站在她身后,一脸惊讶,“诸侯权贵有自己的冰库,而其他各家大族都会都这个时节开始购冰,不过今年春天这般冷,夏季肯定也不会太热,很多家族只买了往年的三分之一甚至五分之一,这买卖怕是赚不了多少。”
  云初脸上带着笑:“陈伯听我的就是了,市面上的冰,有多少咱们要多少。”
  见她这副胸有成竹的样子,陈德福就知道,劝不动。
  他顺着云初的话道:“夫人打算拿多少银子出来收冰?”
  云初开口:“账面上能用的资金都拿来买冰,后面我会再给你一些银子。”
  陈德福惊愕:“可是夫人,您之前不是说账面上的银子都拿给您,有大用吗?”
  云初冷笑。
  所谓的大用,是因为不久后谢景玉要参加上峰的寿宴,这笔钱要拿去给上峰买寿礼。
  她是再也不会花一文钱在谢家人身上了。
  二人正说着,茶馆门口停下来一辆豪华的马车。
  马车还未停稳,车帘就被掀开,一个粉雕玉琢的奶团子从马车上飞快跳下来。
  奶团子身后的丫环婆子根本就追不上小祖宗,大声喊着:“世子,您慢些,仔细点别摔了。”
  云初的视线落在孩子身上。
  那孩子瘦瘦小小的样子,大约才三岁多,但跑的特别快,滋溜一下就没影了。
  她收回视线,继续和陈德福说话。
  说着说着,她忽然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头发上。
  “夫人,您别怕!”听风吓了一大跳,“一只蟋蟀蹦到您头上了,奴婢给您拿下来!”
  云初吓得绷直身体。
  她是将军府大小姐,从小胆子就大,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虫子蟋蟀这种小东西。
  她头皮发麻,一动也不敢动。
  “别动我的跳跳!”
  一个软糯的声音传来,紧接着,一个小炮弹狠狠砸在了云初的身上。
  她惊愕看去,就见方才楼下那个小世子朝她冲了过来。
  一眨眼就爬上了她的膝盖。
  然后双手朝她头顶拍去。
  这一切就发生在转瞬之间。
  云初猝不及防,身子朝后倒去。
  她本能护着怀中的小团子,抱着孩子摔在了地上。
  “夫人!”
  听风懊恼至极,她不仅没拦住这个莫名其妙的孩子,还让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摔了跤。
  她忙扶着云初站起来,飞快的帮忙整理发饰衣衫。
  “呜呜呜——!”
  穿着华贵衣衫的小团子突然趴在地上大哭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云初的心口突然一疼。
  她提起裙摆蹲下身,柔声问道:“哪里摔疼了,我给你吹一吹?”
  “坏人,你是个坏人!”小家伙泪眼婆娑,控诉的看着她,“跳跳被你压死了,呜呜呜,我讨厌你……”
  云初看去。
  一只蟋蟀被压死在地上,小家伙无视尸体上的粘液,双手将蟋蟀捡起来,捧在手里。
  云初吓得连忙后退。
  “你赔我跳跳!”小家伙哭着瞪她,“你必须得赔一只一模一样的蟋蟀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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