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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安隐又想道:不过,这副桃花图,正是应今日桃花宴的景,这有甚么关子好卖?莫不是应在我手里这另外一副图上?这副画不是给大皇子的,又是给谁的呢?
  第9章 文琼报仇珠落夜室
  谢文璠写罢,兀自欣赏了一回,满意地捋捋髯,得意地问岳昔钧,道:“驸马你来看,本王这首诗作得如何?”
  岳昔钧微笑道:“王爷此诗洒脱自如,自成一派,超凡脱俗,是我等拍马也难及的了。”
  安隐在心中快要乐疯了,心道:小姐这张嘴,真是半点也不饶人,这话乍听是夸人,实则是损人,秒极妙极!
  一旁景王豢养的门客也都凑上来拍马屁,甚么“有醉仙风骨”“开一派之先河,领一时之风尚”云云的话都说了出来,不知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
  将岳昔钧和安隐二人从这场马屁大会中解救出来的,不是旁人,正是明珠公主谢文琼。
  谢文琼身穿粉白八宝衣,乌云斜绾,珠钗满头,扶着伴月进来。
  门客们恐冲撞了公主,早轰然退了出去,因此,堂内只有岳昔钧二人、谢文琼及其丫鬟四人,和谢文璠及其丫鬟仆役。
  谢文琼与谢文璠寒暄两句,两人面上都淡淡的,无有甚么深厚的兄妹情谊。
  谢文璠道:“先时听闻皇妹不中意驸马,后又听闻皇妹挂宫灯召见驸马、亲入驸马府,皇兄这便不明白了,皇妹这是对驸马有意呢,还是无意呢?”
  谢文琼侧首瞧了一眼岳昔钧,见她今日一袭浅青道袍,如桃叶嫩芽,如山岚雾松。岳昔钧也见公主看过来,牵起唇角,对她缓缓眨了一下眼睛。
  谢文琼正纳闷岳昔钧眨眼何意,只听得岳昔钧未语先叹:“唉,王爷有所不知,臣是一片痴心付汪洋,求王爷教我。”
  谢文琼嘴角一抽,心道:我叫你做戏,却不叫你这般、这般……这般轻浮!
  谢文璠奇道:“哦?这是从何说起?”
  “此事便说来话长了。”岳昔钧缓声道,“臣进京领赏,有幸被圣上赐婚。臣初时还有些不情不愿,料来公主也是,由是大婚当日,公主与臣生了些嫌隙。公主只道臣是满腔怨怼,哪知臣见了殿下圣颜,恍恍惚惚,觉得九天仙子也不外如此,哪里还有怨怼。臣虽‘知好色,则慕少艾’,又非是囿于皮肉颜色之人,与殿下阴差阳错对谈两回,只觉殿下娇憨可爱、天真纯粹,不是空有好颜色,乃是兰心蕙质、顶顶聪明之人,因而托了一腔情思在殿下身上。”
  岳昔钧又叹了一声气,道:“臣本以为当是两情相悦,谁知殿下避臣如豺狼虎豹,视臣如蠹虫草木,是瞧也不瞧臣一眼,见也不见臣一面,臣今日能见得公主,全是托了王爷的福、沾了王爷的光。”
  岳昔钧叫安隐打开她怀里的另一幅长匣,道:“实不相瞒,臣也为公主作画一副,只是无有时机交与殿下,借今日之机,恳请殿下千万收下,以全臣一片爱慕之心。”
  谢文琼听得肉麻,眼神也果真冷了起来,像是应了岳昔钧所说一般。
  岳昔钧把画卷展开,先露出的仍旧是一只花枝端头,往下是工笔细描的桃花桃叶,花枝上站了一只抖着羽毛的麻雀,这只小麻雀歪着头,浑圆的眼珠正往画外瞧,好不神气机灵,又无端带上点傲气来,仿佛身上的花衣不是普普通通的褐黑色,而是五彩缤纷的绸缎锦衣。
  谢文琼一见,立时黑了脸。她当然记得岳昔钧指桑骂槐的那个所谓的“典故”,甚么家雀、甚么达摩祖师的,这画不就是暗讽她是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家雀么!
  岳昔钧神色仍旧淡淡,但眼神专注,就让人觉得有些含情脉脉。她道:“这副雀得又一春图,乃是臣呕心沥血之作。画中麻雀正是臣自己,臣借着公主这股东风,飞上枝头做了凤凰,好似重生一般,又得一春,但臣仍旧不敢忘自己本是麻雀,与殿下是云泥之别,思想至此,又惋又痛,实是不知如何是好了。”
  安隐这回是真的忍不住了,低头死命咬住自己的下唇,心中狂笑道:甚么“雀得又一春”,分明是谐音“缺德又愚蠢”!
  谢文琼的脸色能够不崩,全仗着她那点对于皇家颜面的坚持,谢文琼在心中已然骂了岳昔钧百八十遍,恨不得此时就将岳昔钧揪出殿中,亲手暴打一顿,方能解此恨。
  但怒归怒,谢文琼也不得不认:岳昔钧的画工实是极好的,雀羽绒毛分毫毕现,想是费了不少功夫。谢文琼思想起自个儿的那副忘八图,只不过是囫囵画个圈儿作龟壳,略点六笔作为头、四脚与尾巴便罢,却又称不上写意的画法——谢文琼书画皆不佳,只因她耐不住性子,学不来这等需精细雕琢的水磨工夫。
  但谢文琼也绝不会在口头上承认岳昔钧的妙笔。谢文琼只道:“劳什子画,本宫稀罕么?”
  谢文璠自以为懂了她二人之间的弯弯绕绕,捋着须道:“皇妹,这就是你的不是了。驸马一片痴心,又是书画圣手,生的又那样标致,还为了你,把髯须剃尽——这般情种,是天下再难寻第二个了。”
  岳昔钧随着谢文璠的话微微颔首,瞥向谢文琼时,眼中泄出一点藏不住的笑意,一下便把她周身淡然出尘的气质拉回红尘中来了。
  谢文琼这个哑巴亏是吃定了,玉葱也似的指尖将手心掐了又掐,才勉强忍了下来,顾左右而言他:“皇兄,桃花宴何时开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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