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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一、八十二

  八十一
  席夙一面无表情。
  平常他就这个样子,但忽地瞧见,又是在说溜嘴后,我登时吓了一大跳,怕他听见了什么。
  倒是,傅宁抒一脸平静,好像压根儿没听过我方才的话。在席夙一走了几步过来,他还先开口,道了一句正好,说是手上提的书是要拿来给他的,然后一边就把书给递了出去。
  我呆了呆,瞧着席夙一伸手接过去,对傅宁抒微一点头,跟着问起了话。
  他们似乎在讲某个学生的事儿,但我听不出是在讲谁,就是感觉两个人语气都很平淡。
  我忍不住困惑,隐约的瞅了他们俩几眼…
  唔,还以为席夙一是不喜欢傅宁抒,之前才会说那样的话,可现在看着似乎不是这样的意思。
  而傅宁抒现在同席夙一说话,面色也温和。
  不过,方才说给他听时,他也没显得不高兴——反正看着是没有。
  要是我,听见了谁说的自个儿的坏话,肯定很不高兴的,对上了那个人也会觉着尷尬,更别说还要谈事情。
  正想着,忽地听见傅宁抒同席夙一道了声先走。
  我回神,就见到傅宁抒已经转身,直接往另一头走了。
  咦?怎么…就这样走啦?
  我不禁失落,怔怔的看着他走远。
  「…不进去?」
  席夙一的声音问。
  我转回头,呆了一下,才恍然他问什么,连忙点头,囁嚅的道:「要进去的。」
  席夙一就没再讲什么,逕自转身,迈步走进左侧的书库院门。
  我瞧着他的背影,有点儿忐忑,但又不能不进去做事儿。我磨蹭了一下,才慢吞吞的进去。
  到了屋子里头,席夙一看来,就出声吩咐了事情,人便去坐到桌案前,很专心的整理起一本书的散页。
  我按照他的吩咐做着事儿,一边忍不住往他瞧去…
  本来担心进来之后,席夙一会要问些什么的,没想到却没有,态度也和平常一样。
  不过,我还是惴惴了一阵,但等了老半天,席夙一似乎真没有开口的意思,后头就也不再纠结。
  …就当他先前什么都没听到吧。
  到晚一些,手头的事儿都做完后,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去问席夙一,看还有没有别的吩咐,然后支支吾吾的,问能不能早点儿走。
  平常,席夙一的吩咐,都不大多也不难,通常很快就做完,跟着我会在一边唸书,可今儿个晚上要出门,加上才考完试,昨儿个又比平时多唸了一堆,现在看到书本,实在忍不住觉着厌烦。
  听见我问,席夙一就搁下了手上正做的事儿,抬起头来。他先往外瞧了一下,才往我看来,然后开口。
  「好吧,你早点儿回去。」
  「谢谢先生!」我松口气,高兴的道谢,就去收拾起来。只是,预备要走前,席夙一忽地又出声。
  「等等。」他喊住了我。
  我连忙站住,有点儿困惑,可看着他是面无表情的,不禁揣揣起来,囁嚅着脱口:「…先生还有事儿么?」
  「方才,我瞧见柳先生把你喊去。」他看着我,「这次的考试,又考坏了是么?」
  我不禁訕訕然,又觉着鬱闷,怏怏的辩驳:「不是!我考过了。柳先生喊我去,是要告诉我这件事儿,」
  不过,也难怪席夙一要这样问啦,谁教这一阵子,我去找柳先生的次数,多到每个人都知道,是我考得太不好,才让他给喊去的。
  席夙一听了,微微点头,「考过便好。」
  说着,他转开视线,再弄起手上的事儿,一边又说:「柳先生的科目好好准备的话,一般都能考得过的。」
  「每次我都有好好准备啊…」我忍不住咕噥,都唸了两三遍啦。
  席夙一停下手上的动作,跟着又看了过来。
  我连忙噤声。
  席夙一面色严肃,开口道:「不是唸得次数多就是有准备,重要的是要读通。」
  我听了这句,忍不住啊了声,想也没想就脱口:「傅先生也这么说过…」
  「……」
  我瞧见席夙一眉头皱了起来,神色忽地沉了些,不禁无措,又有些忐忑,但…也觉得不明白。
  方才,他和傅宁抒说话,明明也没不高兴,现在这样又是什么意思嘛?
  我犹豫一下,不禁开口:「先生,我觉得傅先生人真的很好,又很靠得住,和他住在一起什么也不用担心,而且,其实是…」
  「静思。」席夙一打断。
  我怔了怔,应声:「是?」
  「你虽是与他一块儿住,但你过你的便好,不需要特意说他好话,也不用刻意与他亲近。」
  我呆了呆,心头隐隐鬱闷,很不喜欢席夙一这样说,不禁抿了抿嘴巴,忍不住反驳。
  「我没有特意的,我是说实话…」我一股脑的说出口:「而且,要不是有傅先生,我也没地方待,老实说,我给他添了很多麻烦,但他也没嫌。」
  席夙一听完,直直地看着我,面色变都没变。
  「但你不瞭解他实际是什么样的人。」
  他平淡的道。
  我愣住,一阵茫然。
  …什么意思啊?
  傅宁抒实际是什么样的人?我不瞭解?唔…
  到底是什么意思?而且,我觉得自个儿是瞭解的——傅宁抒看起来很冷淡,但实际他人很好,对我很好。
  为何席夙一要一直觉得傅宁抒不好?方才不是和傅宁抒还客客气气的?
  我纠结了半晌,忍不住就脱口问:「先生,你讨厌傅先生么?」
  席夙一像是愣了一下,才回道:「…不是。」顿了一下又说:「你别胡猜,我同傅先生也没有交恶,只是,我希望你能想一想,同他保持点儿距离。」
  他看着我,停了一停,脸色有些犹豫,再补了一句:「你得知道,你是学生,而他是这儿的教书先生。」
  我听着一阵糊涂,就纳闷的脱口:「不是一直都是这样的么?不然是什么?」
  「……」
  我瞅着脸色略微古怪的席夙一,出声喊道:「先生?」
  「咳。」席夙一低了低眼,才又抬起来看着我:「…既然你是这样想的,那我就不再多说了。」
  我歪了歪脑袋,仍旧疑惑,但也就喔了一声…
  算啦,席夙一都不多说就好了,那我也就不要多问啦。
  于是我再开口说要先走一步,这会儿他真的没再多讲半句,就只微微点头而已了。
  走回舍房的一路,我还是忍不住的想着席夙一的话,可想了大半会儿,还是没明白他到底是想说什么。
  不过,他说没和傅宁抒交恶,是真的么?
  唔…
  我越想越混乱,后头就决定不想了。反正,谁都有不喜欢的人,可谁也都有喜欢的人嘛。
  王朔说,喜欢不喜欢,都是自个儿的事儿,别去管别人——我觉得这句,实在是太对了!
  想到这儿,我才恍觉一件事儿。
  上回给王朔写信,是在年节中间,往常写信过去十多天,就会收到回信,可这次都过了一个多月,还没收到信…
  之前王朔写信来,有时是傅宁抒直接给我,有时是林子復拿来的,不过我写好之后,都是麻烦傅宁抒找人送去。
  难道是信没送到么?因为那次是在外头写的…
  不过…
  「小呆瓜!」
  冷不防地,听见一声,跟着背后被拍了一大下,我登时吓一跳,又往前踉蹌,差点儿摔倒了。
  我回头,见着是丁驹,不禁抱怨:「做什么吓人!」
  「小呆瓜,你别冤枉我好不?我可喊了你好几声。」丁驹没好气的道,还白了一眼,但立刻又笑嘻嘻的:「好啦,别说这个了,时候差不多了,一起走吧。」
  「我要放东西。」我看他一身轻便,想到还揹着书箱就说。
  「那我同你一块儿去吧。」
  我喔了一声,跟着想到了不对,就赶紧拦住他:「不用啦,我一会儿就好,你先去吧。」
  「咦?」
  「就是这样,一会儿见了!」我又说,一边快步向前,一边回头对丁驹挥手,总算才看他往另一头走开了。
  我松了口气,赶紧走回去。
  房里没点灯火,看着就是没有人。我猜不到傅宁抒有没有回来过,但心里有一点儿的失落。
  还以为傅宁抒会在的,就可以一块儿出门…
  不过,一会儿也不只是我们两人而已,再说,他答应了莱先生,一定是先和莱先生等在集合的地方了。
  我忍不住懊恼…
  要不是那会儿,我没对李易谦和丁驹说清楚,现在就不会弄成这样麻烦了。虽然傅宁抒知道情况,说是没生气,但心里肯定有些不快了的。
  我不禁颓丧,可也赶紧摸黑放好东西,走前想了想,又去拿了钱,才赶忙去约定的地方。
  去得时候,那儿已经好些人了。
  不过,之前听丁驹的意思,我还以为会有十几个人,结果就是七八个。其中有三个和我们在同个班里,其馀的则是别班的。
  倒是,李易谦说要来,却没见到人。
  我问丁驹,他哦了一声,只说李易谦有事儿,晚些直接与我们在戏楼会合,还说已经告知过先生们了。
  我咦了一下,还想问是什么事儿时,丁驹就开始说起今晚的戏,说要演什么梁山泊一百零八条好汉其中一个,在弃官隐居后的打渔生活。
  听起来很精彩…
  不只丁驹在说,其他人也在讲。
  我听了片刻,就不禁回头…
  莱先生让我们这些学生都走在前头,他则和傅宁抒起走在后边。一路上,傅宁抒没有多说话,大部分都是莱先生起头。
  我瞧见傅宁抒神色平淡,莱先生不知同他比了什么,他便偏头看了去,一边的莱先生也跟着凑近,手上又比了比。
  我转回头。
  「…怎么了?」
  听见丁驹问,我闷闷的摇头,迟疑了一下,才同他说了句没事儿。
  八十二
  戏楼在城中一条小路上,远远地就能瞧见,是一栋三层的楼阁,簷下垂掛了一排长串的灯笼,把整栋楼照得金光灿灿的。
  戏楼所在的这一条路不是很宽,但也很热闹,沿路两边都有店家和小摊子,行人不少之外,时不时还有板车载货推过,走在不平的麻石路面,发出一阵喀喀的声响。
  之前我从没有走到这儿过,禁不住好奇,就想多看几眼,但实在人太多了,又怕过了开戏的时候,只能快步走过去。
  去到戏楼,门口那儿聚集了不少人,彼此都七嘴八舌的,不知在说什么,就觉得哄哄然一片,有一点儿吵。
  因为这样,莱先生和傅宁抒就让我们先等在一边,他们找人问了问,才知道戏班好像有点儿状况,所以尚未开戏,估计得要再等好一会儿。
  于是一伙人就吵着要先去旁边逛逛了。
  莱先生大概不想答应,只是在大家一人一句的包夹下,他也没辙了,只好说好。
  在这中间,傅宁抒没有什么表示,就只是在旁看着而已。
  不知怎地,总觉得他有点儿…
  唔,像是心思不在这儿。
  我也不知道自个儿怎会这样想的,就是瞅了他半会儿,脑中忽地就浮现了这样的念头。
  正想着的时候,目光就和傅宁抒的视线对上。
  我怔了一下,但也没想移开,正想出声时,肩上忽地让人给拍了一下。
  我吓一跳,慌张的转开眼,看着丁驹,愕然的问:「…做什么?」
  丁驹一脸莫名所以,皱了一下眉才道:「你要不要一起去?」
  「去哪儿?」我茫然。
  丁驹翻了记白眼,没好气的道:「方才莱先生说让我们先去逛逛,一会儿再回来,还是你也要站在这儿等?」
  「我…」
  我不禁犹豫,微微地再往傅宁抒瞧去。
  傅宁抒这会儿在同跟来的其中一个学生不知说什么,莱先生也在旁,三个人脸上都隐约有着笑意。
  我愣了愣,感觉胸口有点儿闷闷沉沉的。
  「小呆瓜?」
  我转回头,支吾了一下,才开口:「那…先生他们呢?」
  「哦,先生们不去,其他的…唔,有两个人也不去。」丁驹说,看了我一眼,「怎么?你是要在这儿等了?」
  「我…」
  我也不知道。
  不是不想去旁边逛逛的,但是…
  「好了,别想了,一起去吧!」丁驹这会儿不等我说什么了,一把拉了我,就往等在前头的几个人过去。
  我被拉着走,有些想回头,但又有点儿迟疑,犹豫几下,等到再回头时,傅宁抒他们站的位置,就让人群给挡着了。
  「…看什么?」
  「没有。」
  我回头,鬱鬱的说。
  方才一路走来,实际也看不清店家里头卖什么,等进去看了之后,才晓得这儿的店都是卖一些杂货。
  似乎平时也没什么人来的样子,那些货架上的东西都蒙了些灰,加上店面不大,所以逛不了多久,丁驹他们几人就腻了。
  但说着要回戏楼时,不知是谁注意到一家是卖书的,一伙人又逛了进去。
  书铺里头有点儿暗,也没什么整理,书本更破破旧旧的,不过,有不少人逛进铺子里,就站在翻书看不走了。
  丁驹他们也是,不知是翻到什么书,彼此围在一块儿窃窃私语,又翻了另一本。
  我凑过去,可让一个人挡住了,啥也瞧不见,只好去拿起旁边的一本。
  那本书很薄,但内容…唔…
  反正,我看了半天,实在看不出哪里有趣儿,就又放了回去。
  我转头,瞧见丁驹他们一伙人还围在一起,犹豫了一下,去拍了其中一个人的肩,说要先离开。
  那人头也没抬,只潦草的点了一下,也不知有没有听见。
  我悵然的走出书舖,望向斜对角的戏楼,目光往那一整排红灿的灯火看去,忍不住瞇了瞇眼,就迈步过去。
  霎时,有人从旁急步而来,我来不及后退,就和对方撞上了,彼此都踉蹌了一下。
  那人瞪了过来,抢先骂了句是不是瞎子,走路不看路!就一甩袖子,风风火火的走掉。
  什么嘛…
  自个儿走路不看路的!而且…
  我皱眉,往那人方才走出来的方向瞧去,才发现书舖旁的有一条小巷子。
  我往巷口走近,巷子里有点儿暗,但隐约…唔,远远地好像有灯火,也有些声音。那些声音,听起来有点儿热闹。
  我迟疑了一下,见着又有人要走出来,连忙往旁退开。
  方才撞到我的人走太急,一时也没瞧清楚,这会儿走出来的两个人,脸上都有些红润,身上也有一点儿味道。
  那味道…很浓,闻着像是以前喝过的酒。
  我转头,往戏楼那儿看去,因为有些距离的缘故,瞧不见门口的情形。
  倒是,我忽地记起一件事儿,李易谦说同我们约在门口见,方才去到时也没注意,他会不会已经来了?
  我东想西想一阵,又看回眼前的巷子,犹豫了半会儿,还是忍不住好奇。
  唔,反正只是看看…
  想着,我就迈步向前。
  巷子不长,很快就通到了另一头。
  另一头,一样是人来人往,但感觉就有点儿不一样。
  这头的街道两边开了不少店家,每家门前都高掛了一层一层的红灯龙,绵延了一整条路,底下走过的人影显得有些朦朦胧胧的。
  那些店家看着是酒楼,可又不太像…
  和我之前去过的酒楼不大一样,门前招呼客人的不是小二哥,都是…唔,女人。
  那些女人打扮得很漂亮,衣裳也穿得很好看,随着风吹得一飘一飘的,隐约还能闻见一抹香粉味儿。
  还有…酒味儿。
  我走在其间,觉着新奇又古怪,忽地就瞥见到一个身影。
  那是…
  我心里咦了一下,是陈慕平么?
  除了陈慕平,旁边还有别的人,好像也是书院的学生,又好像不是…总之,一伙人都进了其中一家酒楼。
  我愣了愣,想要看清楚点儿,一个没注意,差点儿撞上人。
  「对不起…」
  我连忙脱口道歉,对方却笑着打断。
  「哎,公子从哪儿冒出来的?」
  说话的是个女人,她也穿得很漂亮,只是,整个人像是站不住,一个劲儿要往我身上挨了过来。
  她靠近的时候,我闻见一抹很浓的香气,觉着有些呛人。我忍不住皱眉,就伸手挡了一挡,却让她给抓住。
  我吓了一跳,连忙抽开,她却吃吃地笑了开,还拿袖子掩了掩嘴。在她旁边,还有两三个女人,她们听见了就凑了过来,也是直瞅着我笑。
  我被笑得一阵无措,更被瞧得脸莫名的发热…
  「别害羞,第一次来么?」女人问着,就伸手过来。
  我吓一跳,慌张的推开女人的手,仓皇的转身,急忙就往回走。
  只是回头都是人,再也不见来时的那条巷口…
  我呆了呆,不知如何是好,脚步霎时停了停,肩头就让周围的行人给撞了一下,整个人往旁踉蹌,差点儿又撞上了人。
  我连声道歉,连忙要退开,就被抓住了手。
  正张口要叫时,听得那人喊了一声小兄弟,我不禁愣住,瞪大眼睛往人瞧去,居然是连诚。
  「连…」
  连诚对我比了比噤声的手势,就把我往旁拉到没人的暗处,才放开我的手。
  「小兄弟,怎么到这样的地方来?」他问。
  我有些发窘,支吾了几声,才同他解释起来,「…我随便走来的,结果迷路,回不到戏楼那头。」
  连诚笑了笑,「是这样,不要紧,我带你走回去便好。」
  我这才放松下来,连忙道:「好,快走吧。」
  连诚又笑了笑,让我走在他的右前方。
  在往前走一会儿后,他领我到一条巷子口,然后停下。
  我往里看了一看,发现就是前会儿穿过来的那一条巷子。
  「从这儿穿过去后,就是戏楼那儿了。」他说:「小兄弟一个人可以吧?」
  「谢谢。」我连忙道谢,有点儿不好意思的说:「我可以自己过去的。」
  连诚笑了一下,同我挥手,忽地又喊住我。
  「等等…」
  我连忙回头,「是?」
  「小兄弟,你回去后,记着别同人说看过我。」连诚道。
  我喔了一声,愣愣的点头,又迟疑了一下,就脱口:「…先生也不能提么?」
  连诚像是愣了一下,才笑了笑,然后道:「自然是除了公子之外。」
  我立刻点头,认真的说了一次知道了,对他挥了下手,赶紧走了回去。
  我先走回书舖,见着丁驹他们已经不在那儿了,就赶紧回到戏楼那里。
  戏楼门口的人少了些,也安静了点儿,不过里头却传出阵阵的吵闹声,好像已经演开来了。
  我走进去时,就听鼓点咚咚直敲,敲得心头也跟着跳快了些。
  大堂上的桌位几乎都坐了人,一眼看去,黑压压的一片。每个人都在拍手叫好,霎时闹声哄哄的,震得屋顶像是要被揭开来了。
  我往前望,瞧见最前的高台上,穿了一身花花戏服的角儿,身形俐落的翻了两三个筋斗,不禁讚叹,就跟着拍手叫好起来。
  冷不防地,手臂被用力的抓住…
  我吓了一跳,往旁看去,对上了一道沉沉的目光。
  傅宁抒率先开口,语气有点儿冷:「去哪儿了?」
  我驀地一怯,忍不住就想挣脱他的手,却让他拽得更紧。
  「去哪儿了?」傅宁抒又冷冷的问一次,仍旧盯着我。
  「我…」
  我是想解释的,可忽地就想起来时的情形,对照他现在的态度,莫名有点儿委屈起来,就囁嚅了半会儿,也没说出什么来。
  傅宁抒皱起眉,还是拉着我的手臂,忽地一转身,带着我往一旁的楼梯上去。
  我被拉着走,傅宁抒脚步又快,好几次差点儿没踩好,只是在后头喊了他几声,他都像是没听见。
  二楼同一楼一样,桌位满了不说,连栏杆边都站了人,不过傅宁抒也没停下,穿过人群,拉了我走往深处的走廊。
  那头的两边都是房间,傅宁抒敲也没敲门,直接就推开了一间房,然后把我拽了进去。
  我往后踉蹌,背后撞上了屋中的桌子,痛得不禁皱眉,但还没来得及说上什么,就见着已经关好门,回身而来的傅宁抒,对着我面色沉沉,然后扬起手来。
  我呆住,忍不住闭了闭眼。
  只是,还以为要被打的,结果…唔,不是。
  傅宁抒的手是落了下来,但很轻的碰上我的脸颊。
  脸上传来温热的触感,我有些愣住,不禁睁开眼睛,就见着他的另一手往我的肩头还上,然后把我紧紧的搂向他。
  我怔了怔,靠在他胸前…
  「…去哪儿了?」
  过了半晌,才又听傅宁抒出声。一样的问话,一样声音沉沉的在耳边响起。
  我一阵愧疚,不禁伸手去抱住他,歉然的脱口:「先生对不起,是我随意乱走,所以迷路了…」
  话还没说完,傅宁抒就往后一退,同我对看,目光比方才缓了一些,但还是有点儿冷冷的。
  「先生…」我怯怯的喊,又说:「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就够了?」傅宁抒冷淡的道。
  我呆了一下,不禁无措,张口想问傅宁抒要罚什么时,脸就让他给往上提了提,而他跟着低下头,唇便贴在我的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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