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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

  陆长亭:“……”是不是哪里弄错了?他没事儿跟着朱樉一块儿走什么走?
  朱棣这时候才插了话,道:“让他给老屋瞧一瞧风水。”
  朱樉忍不住道:“老四,你还当真要住老屋啊?”
  朱棣不咸不淡地提醒道:“我们没多少钱了。”
  陆长亭勉强压下了心底的震惊,你们当着我的面说没多少钱了,这样真的好吗?
  朱樉皱了皱眉,“那宅子住着又不花钱。”
  “宅子太大了。”朱棣道,“等入了冬,点一个火盆都不够烧的。”
  朱樉眉头皱得更紧了,挥挥手叫来了另外两个傻弟弟,“去老屋说话。”
  不干农活儿,那两兄弟开心极了,拎着农具就快步出来了。
  陆长亭在一旁:………………
  原来皇子也要操心衣食住行,柴米油盐么?
  陆长亭觉得自己大约明白了,为什么朱元璋将儿子们都赶到这里来了……
  什么霸道皇子,什么深宫心机……全都在朱家兄弟们的老农民装扮中,啪啪破裂了。
  第018章
  朱家的老屋在村落里极为不起眼的一角,他们一行人走过去的时候,都未能引起其他村民的半点关注。陆长亭觉得,应当是他们的打扮太过接地气的缘故,全然融入了村落的氛围之中,哪里还会引起别人异样的眼光呢?
  入了老屋后,陆长亭打量到里头的摆设倒是齐全的,就是老旧了些。
  朱家兄弟围着桌子坐了下来,开始掰扯未来的生活。
  陆长亭就干脆围着屋子转悠了起来,左右朱棣是请他来看风水的,那他老老实实看风水就好,朱家兄弟的谈话他是半句也不想听。
  朱家兄弟这么一掰扯,就掰扯了许久,陆长亭站在屋外浅浅叹了口气,太阳都快下山了,也不知回城的时候是什么时辰了?正想着呢,身后脚步声就近了。
  一只大手伸来,直接将陆长亭拖了进去,“站在门外作什么?风刮着不冷吗?”
  陆长亭想也知道是朱棣将他拽了进去。朱棣不说还好,他这么一说,陆长亭便忍不住抽了抽鼻子。站在门外是有点冻啊!但这还不是赖他们吗?陆长亭不快地扫了他们一眼。
  “今日就在此歇息了,明日长亭再瞧一瞧老屋的风水吧。”
  陆长亭忍不住又扫了一眼这座房屋,且不说房屋颇小,那床也就三张啊!怎么睡?陆长亭觉得自己还不如回城中去。之前的宅邸住着舒服,他愿意住,但这老屋住着可不舒服,他自是不愿意住。
  “不必,我回城去住就是。”陆长亭冷淡地拒绝了。
  朱樉紧跟着道:“好啊,我送长亭回去,村口那狗保管不敢冲你吠。”
  陆长亭:“……”怎么还记着狗的事儿呢?难道朱樉以为借此可以重拾他的威严气势?
  朱棣却是不容拒绝地一口截断,“天色晚了,不必回城,何况城中也没有你的住处。”他这时终于暴露出了点儿,初见时冷酷的模样。
  被朱棣如此一说,陆长亭方才慢半拍地想起来,自己租下的典房,已然被程二退掉了。他竟然还真的无处可去!除非回去寻吉祥,但陆长亭实在不愿和吉祥一起睡,不是他嫌弃吉祥,而是小乞儿并非都如他这般爱干净,吉祥等人十天半月不洗澡,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审时度势,是陆长亭最擅长的一类事。于是他点点头,“那便留在此吧。”
  朱樉脸上闪过了遗憾的神色。
  陆长亭并不能懂,送他出个村而已,有什么值得遗憾的?
  程二被打发出去买了吃食回来。陆长亭被迫和几个天子骄子,其中包括一个未来皇帝,同坐在了一个破旧的老屋子里,吃着城中买来的吃食,这种滋味实在……难言。陆长亭估摸着,再也不会有像他这样大运砸头的人了。再等上几年,朱家的小狼崽长成极具领地意识的大狼,怎么还会同一个乞儿出身的风水师坐在一处,还欢欢喜喜地一同用饭?
  陆长亭的思绪很快就被打散了。
  陆长亭的胳膊与其他四人相比,是短了些,朱棣似乎看不过眼了,便用筷子往陆长亭碗中扔菜,朱樉颇觉不平衡,也跟着给陆长亭夹菜。老三朱棡和老五朱橚也有样学样往陆长亭碗里夹菜。他们在宫廷里,从小接受到的教育便是要独立,哪怕是再小的皇子,也少有爱撒娇的。
  陆长亭在他们眼中顿时就化身成为了,难得的,会撒娇的,小东西。作用:可以通过照顾他,令自己产生为人兄长的满足感和自豪感,仿佛轻松从中获得了当“大人”的乐趣。
  陆长亭并不知道自己稀里糊涂就成了吉祥物般的存在,他就觉得朱家兄弟脑子可能有点儿毛病,再不然就是慈母心泛滥。可你一群大老爷们儿,哪儿来的慈母心啊?这是在皇宫里给憋变.态了么?
  待到用完饭后,贴心的程小二给打来了水,装满了水缸,洗手、洗澡,估计就指着俩水缸了。
  碗筷收拾好后,朱樉指了指自己,“你年纪小,以后叫二哥。”“这个是三哥,这是五哥。”朱棣就这么被忽略过去了。
  陆长亭顿时生出了一种,自己被朱棣拐着上山落草为寇,现在正和土匪窝窝里的大王义结金兰的诡异感。
  一旁的朱棡和朱橚满意极了,尤其朱橚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这几兄弟的思维在这一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叠——这种背着老爹不受管束养个小弟弟的感觉,太有滋味儿了!如果能由着他们搓圆捏扁,那就更好了!
  陆长亭懒得搭理他们,他算是瞧出来了,朱樉最好面子,只要不摔他的面子,你对他再冷淡,他也不会生气,反倒还更想从你这里获得认可,从而对你加倍地好,就跟哄小孩儿似的那种好。朱棡和朱橚如今还是跟着哥哥的步调走,其中朱棡不太能吃苦,朱橚是不知疾苦为何物还能乐呵的傻狍子。唯有朱棣,陆长亭觉得,他实在猜不透心思。尤其是在他见过朱棣的两个面孔之后,便更觉得难以猜度了。
  陆长亭起身先用着水洗漱了一把,秋日凉水,有些浸骨,但现在烧水也不大现实。左右陆长亭也习惯了,便先将就用着了。
  朱樉转头打发朱棡和朱橚铺床去了,这时候外头天色也渐渐黑了。
  陆长亭的风寒还未大好,被冷风吹上一吹,就立时觉得倦意上头了。朱棣瞧出他的困倦,便抬手指了指一旁的床,上面的被子铺得歪歪扭扭,和之前在宅邸中的时候,全然不是一个待遇。
  陆长亭也不嫌弃,狗窝都睡过了,还会挑剔这个?
  他脱了外衫和鞋履,倒头睡了上去。至于剩下两张床,等会儿他们怎么分,那就是他们的事儿了。陆长亭就装作不知道他们的身份,该蹬鼻子上脸就蹬着上呗!扭扭捏捏反倒让人家觉得你是不是别有所图。
  夜色渐渐地深了,朱家兄弟也就着冷水洗漱了,然后众人分散开来,各自上了床铺。陆长亭睡得半梦半醒的时候,隐约感觉床榻后头塌陷了一块下去。是有人跟着睡了上来。
  陆长亭翻了个身,勉强撑起眼皮去看来人是谁,谁知道对方伸手往他的脖子上摸了下,冰凉的滋味那叫一个酸爽!
  陆长亭打了个激灵,立时睁开了双眼,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
  屋中的烛火已经灭了,陆长亭只能隐约瞥见一个轮廓,但是以他的目力,能轻松认出对方。
  是朱棣!
  朱棣也察觉到他醒了过来,于是毫无愧疚地道:“我看你睡得有些沉,想摸一摸你还发热吗。”
  从陆长亭的母亲过世后,陆长亭便拿出了成年人的姿态,硬生生地活了下来,并且稳稳扎根于此。身边没甚亲人,吉祥、老瞎子、小胖墩都靠不住。自然,他生病受伤都是一人扛过来。朱棣这番动作,对于陆长亭来说,实在是一种难得的温情了。
  就是……就是吧,总觉得有点儿怪异。
  与其说朱棣时时关照他,是出自对小孩子的心软,还不如说是因为他给朱棣瞧了个风水墓穴,才让朱棣不得不时时盯着他。
  陆长亭在心底轻叹一口气,现在后悔是来不及了,只能装着傻,该拿钱就拿钱,他们要哄着自己,那就让他们哄。
  朱棣也知晓自己吵醒了对方,他忙又抬起手,动作拙劣生疏地拍了拍陆长亭的背,“睡吧。”那手法估计是跟着皇宫里,不知道哪个刚生了小皇子的妃嫔学的。
  朱棣手上的力道真有点儿重,陆长亭担心自己的小身板给拍肿了,就再度翻了个身,用屁股对着朱棣。朱棣总不至于还识趣地,对着陆长亭的背咣咣往上拍吧?那就真不是哄小孩儿了,那是武林高手杀人了。
  陆长亭眯着眼睛想了会儿,很快又睡着了。
  翌日醒来,陆长亭便听见了朱棡想要回城的声音,朱樉将他无情地驳斥了,“要回去,那也是等宅子翻修好了再回去。”
  朱橚偏过头问:“四哥呢?”
  陆长亭撑着床铺坐起来,就听见坐在床边上的朱棣浑然不在意地道:“我留在老屋看管便是。”
  那头朱樉注意到了朱棣背后冒出来的小脑袋,忙道:“诶,长亭醒了。”
  朱棣站起身来,陆长亭一下子就暴露在了几人的视线之中。
  朱樉赶紧问:“老屋风水如何啊?”
  朱樉应当是盼着他说个不好,如此他们便有借口,可以先回宅邸了。毕竟老屋看上去这样破败,风水肯定比那宅邸还要糟糕。
  陆长亭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偏就不如朱樉的意,他笑了笑,指着屋子道:“这里啊,风水好啊!”
  朱樉懵了懵,随后笑道:“小东西莫不是骗我们吧?”
  “你给钱,我看风水,好端端的,我骗你作什么?”陆长亭往床边蹭了蹭,然后跳了下去,“这房屋也是阴差阳错,竟是凑巧成了个风水阵。”
  “风水阵?”朱家兄弟都呆了呆,同时盯紧了陆长亭。
  朱元璋便是从这里走出去的,这房屋的风水又怎么可能会坏呢?当然风水阵也难有两全的时候,有得就伴随着失。不然有个好的风水阵,怎么当初偏偏就朱元璋一人走到了今日?而他的父母兄弟全都饿死中都,连下葬之所都是胡乱寻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一群憋坏了的人,控制欲有点强,不过注意打在小长亭头上,就算是大错啦!
  第019章
  就这样破败的一个地方,谁都不会轻易相信,这里有风水阵。
  朱棡最先出声反驳,“这里都能成风水阵,那岂不是处处都是风水阵了?”
  陆长亭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是啊,你要是想变成风水阵也可以啊。”
  朱棡顿时脸上涨红,偏偏还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你……”若是在皇宫里,他自是能耍一道威风,现在他身边连个使唤的小厮都无,连口头上都占不到便宜,那就更别指望从其它方面威慑陆长亭了。
  朱棣和朱樉都是知道陆长亭脾气的,这个时候默契地选择了不出声。
  “风水阵有天然的,有人为的,有刻意为之的,也有无意凑成的。”陆长亭走到水缸边,掬了一捧水泼到脸上,顿觉清醒不少,连鼻子似乎都通透了不少。
  “这里便是无意凑成的。”
  其余几人静静等了会儿,都等着陆长亭接着往下说,偏偏陆长亭就此打住了,还颇有闲心地回过头来,问程二:“早饭是什么?”
  程二哭笑不得,“你等着。”
  朱棡憋不出了,出声问道:“然后呢?”
  倒不是陆长亭故意憋着朱棡,而是他在想要怎么解说这个风水阵。贫瘠之乡,偏偏生出了诡异的地形,就是这个诡异的地形成了风水局,而屋中又阴差阳错形成风水阵,引气入阵,方才在逐年间改了屋中人的命运。而那个风水局是什么样的呢?环绕村落的山,绵延开来形似纸镇之上架一笔。
  这个是有讲究的,谓之文昌笔。
  而后,另一面山,地势则要高耸不少,其山巅高大,反而山脚隐入林中,看起来极为势弱,头大脚轻,像一把斧头。
  斧头又象什么?斧头象战争与军.权。
  一面为文昌,一面似武曲,谁敢将文武之气,皆纳入怀中?
  说白了,这样的风水局便是天生为真龙天子而备。陆长亭能张口就说,这是个为天子而生的风水局吗?他能张口就说,老屋形成的风水阵,可令天子应运而生吗?而旁的承受不来的人,便会早亡,或是祸患加身吗?
  这些话一说,他也就别想从这儿走出去了。
  这荒郊小村的,多适合埋尸啊!
  陆长亭目光闪了闪,干脆决定直接省略掉风水局的解说,单论风水阵,这是聚气,但我不告诉你究竟聚的什么气,那就能瞒下了吧!
  正好这时候程二回来,手里揣了几个馒头。
  陆长亭瞥了一眼,顿觉心酸,这与在宅邸中的待遇相比,实乃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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