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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节

  知县阴沉沉地看了他一眼,正要以办事不力的借口夺了他的官职,此时朱棣却已经先道:“虽说你之前行事粗莽,险些将其有罪判为无罪,但既然你已经细心改过,并且大胆承认过错,依本王来看,知错能改都是好事,知县不如饶过他这次。”
  朱棣把宽容的好人都做了,知县还能说什么?
  只能憋着气,道:“你何德何能,能得燕王为你说话?你还不快多谢燕王!”
  陆长亭看着这会儿知县内伤,却偏偏又说不出来的模样,心底顿时泛起了笑意。
  所以啊,这人是不能仗着权势地位,便小瞧了那些小人物,甚至去虐待轻慢那些小人物。
  今日他是地上一条虫,焉知他明日不是天上一条龙呢?
  不说个个小人物都能飞黄腾达逆袭了你,但俗话说蚁多也能咬死象,这些小人物惹急了也能咬死你的。
  知县当然不认为自己行事有错。
  陆长亭问他:“那如今知县可该再给这伏志加一个罪名了?”
  知县道:“明日开堂再审,届时再重新定罪。”
  陆长亭满意点头。
  知县看见陆长亭脸上的表情,顿时觉得颜面大失。也不知外头的市井小民又会如何议论他?
  知县气得咬牙的时候呢,林家老爷又凑上来了。
  “请知县也说一说,我们之事该如何处置?”
  知县气得肝疼,生硬冷硬地道:“就这般处置!那伏志都要定罪了?你们还欲如何?要闹翻天吗?”
  “伏志总该用他的身家来赔偿我们啊!”
  “是啊是啊……”
  “小人可因他吃了不少的苦……”
  知县面色沉下来,“此事不得再说,明日堂审时本知县自有决断!”
  陆长亭不由看了看朱棣,
  作者有话要说:  朱棣也看了看他,两人交换了一下目光。
  这知县这般死捂着伏志的家产,是何用意呢?受害者索要赔偿,那不是天经地义吗?
  第085章
  堂堂燕王, 自然不是时时都能关心到伏志之事的,待到第二日再开堂的时候, 朱棣已经先行忙自己的事去了, 而陆长亭左边站着王府小厮,右边站着三子,身后还跟了朱棣借给他的王府亲兵, 就这般阵仗之下来到了县衙。
  而百姓们也早早听闻了今日开堂之事,等知县刚一坐定,百姓们就拥挤在了县衙之外,放还是不放,知县也着实为难得直咬牙。
  但也不知怎的, 北平百姓似乎都知晓了今日之事,并且他们的情绪莫名高涨了起来, 纷纷激动地等待着伏志被定罪。
  到这一步, 知县还敢拦吗?还能拦得住吗?他只能收回那日的话,继续做了王八蛋。
  百姓们纷纷涌进来,还有不少人没能挤得进来,但尽管如此, 他们也依旧围在了县衙外,都好奇地等待着结果。当那些受害的商人出现时, 百姓们更是哗然不已, 暗道那伏志心黑,难怪许多商人,现在越来越不如从前, 那还不都是因为被夺走了财气!百姓们越想越觉得就是如此,哎呀,那伏志的心可太黑了!只知道坐享其成,实在令人所不齿!
  很快,被告、人犯各就各位。
  而陆长亭代表着燕王府,在一侧还能有个椅子坐。他身后再拱卫着燕王府的人,看上去好不威风!
  伏志再一次被带了上来,这次或许他自己也有所觉了,知道这一劫他是逃不过了,相比前两日见到的时候,伏志此时的精神状况就着实不大好了,整个人都给人以颓唐的气息。
  三子在旁边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昔日这人多么威武啊!打骂他们的时候,那可是半点不拿他们当人看,现在报应来了!
  现在人证俱在,那可不管伏志辩解什么了,甚至可以说,知县根本没有给他辩解的机会,罪名唰唰就给他盖上了。伏志跪倒在地上,面如死灰,只有在瞥见一旁的陆长亭时,他的眼底才会迸射出憎恨的光芒。
  陆长亭对此根本不在意。这样的人如何看他,关他何事?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知县也觉得有些疲累,他正要出声说今日到此为止,陆长亭出声道:“知县大人,在下能否出言问一问,大人可否派人去捉拿伏志的同伙了?”
  知县眼底闪过一丝不悦,口中淡淡答道:“自然已经派人前去捉拿了。”
  “那么能否让在下瞧一瞧,县衙画师画出来的人像呢?也好让在下学习一番。”
  “画像不是谁人都能看的。”知县冷声道:“陆公子何必插手这等琐事,只管等着那人被抓住,不就是了吗?”
  陆长亭其实不用看,他也知道知县命令画师画的,定然和他画的不一样。且不说那知县会不会真如史嘉赐暗示的那样,去维护那个风水师,光就那个画师的本事,陆长亭就不相信。不是他太目中无人,瞧不上别的画师,而是三子只能叙述到那个程度,别的都得靠推敲,那个画师会吗?
  但若是真的就此妥协不看,那等会儿打脸的时候,多没劲啊!
  陆长亭当然不会就此让步了。
  “这等恶人,倒不是在下非要看他面容,在下之意,是让百姓们也瞧一瞧这人的面孔,好记牢了,以后见了他便来报官,这样也保障了百姓们的安危,使得他们提高警惕,一面又减轻了县衙里的负担,好在齐心协力之下早日抓住此人。”陆长亭微微笑道。
  知县心底气得破口大骂!
  这陆长亭去看个风水,还真是屈就了他!
  这张嘴可实在让人恼恨至极!
  若是目光能化作锐利的刀剑,那么知县此刻已经恨不得撕了陆长亭那张嘴了。
  此时百姓们还在堂下叫好,满口道:“陆公子说得不错!”
  “陆公子说得好!”
  伏志脸色难看的时候,知县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他深深地感觉到自己作为知县的地位和尊严被冒犯了。
  “来人,去请画师。”知县此时还能说什么?能大发雷霆拒绝吗?不能!毕竟陆长亭这番话都是站在百姓和衙门的角度来说,句句都是为了他们好,而并非出自自己的私欲。如此一来,知县咬着牙也得应。
  陆长亭无比淡定地坐在那里,心说难怪今日朱棣不来了,看来他对自己倒是很放心,知道自己能将此事解决得万分妥帖。
  画师很快捧着人像出来了,百姓们一一看过,小声议论道:“从前没有见过这个人……”“那不正是说明这个人很坏吗?所以才常常作伪装,教我们都认不出他来……”“是啊是啊……”
  陆长亭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什么平日里常作伪装,不过是因为画得不像罢了。
  三子忍不住在旁边道:“知县大人,这个……这个不太像是我见到的那人啊……”
  知县哪能想到,这样一个小人物也胆敢开口!他不悦地道:“当时你不是昏迷了吗?你所描述出的,画师都是如实画出来的,除此之外还有何不对?”
  三子有些气闷,心道这知县着实是在故意为难他!不像就是不像,为什么不肯承认?还偏要指责陆公子画得不对!
  陆长亭转头看了一眼三子,他看出了三子的气闷,于是递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所幸三子如今对着陆长亭是越发服从了,哪怕此时三子心底再有不满,也都统统按捺下去了。
  知县问:“各位百姓可都记住此人模样了?”
  “记住了记住了!”百姓们纷纷答道,声音难免有些嘈杂,但就是在这片嘈杂的声音之中,陡然之间出现了一个极为响亮的声音:“知县大人!依小人瞧,这些画像百姓们是不用记了。”说着就见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走了进来,他的身后站了个僧人,还有一行穿着甲胄的士兵。
  百姓们恍然大悟,噢!这不是燕王府的亲兵吗?
  陆长亭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瞧瞧,好戏来了。
  知县当然也认出了他们的身份,此时知县怒声道:“尔等这是何意?公然闯入大堂!又来说些怪论!亏你们还是燕王府的亲兵,也不担心损了燕王殿下的脸面吗?”
  陆长亭淡淡一笑,道:“知县大人莫要生气,这些人想来应当是过来报喜讯的。”
  知县一头雾水,这时候他却发现自己的心跳莫名快了起来,他的嘴角紧紧抿了抿,问道:“有何喜讯可报?”
  领头的魁梧男子大声笑道:“燕王殿下为了不使贼人危害到城中百姓,便早早令我等在城中搜寻贼人,在庆寿寺道衍主持的帮助之下,我等将贼人抓获了。”
  “哦哦庆寿寺啊!”
  “庆寿寺主持啊!他很厉害啊……”
  陆长亭闻言,不由得淡淡挑眉,他没想到道衍的名头竟然也这样好用!百姓们似乎都对他很是崇敬啊!
  知县显然也听见了这些,他早就知道这道衍也是打应天府来的,听说之前还随侍在燕王的身侧!知县暗暗冷笑一声,嘴上问道:“什么贼人?”知县并不大相信他们真的抓住了伏志的同伙。
  但事实上,就算他不相信也没用了。
  那魁梧男子从背后拎了个人出来,那人看上去像是浑身骨头都软了一般,因为被那魁梧男子拎在跟前,于是众人根本看不清那人的面容。
  直到魁梧男子快步走入到大堂中,道衍也跟着进来,陆长亭注意到地上跪伏着的伏志害怕地抖了抖。
  道衍进来以后的注意力却并不在伏志或是知县的身上,他直接看向了陆长亭,还冲着陆长亭淡淡一笑。陆长亭顿时有种道衍在邀功的滋味儿。
  魁梧男子松开手,那人便跌到了地上。
  众人这才看清,那人额头上还印了个拳头印,看来是被这魁梧的男子一拳揍成这个模样的。
  再看他的脸,虽然上面有拳头印,但脸上的五官是清晰可辨的。
  三子指着这人惊叫了起来:“是他!就是他,他就是伏志的同伙!”
  百姓们也都很诧异:“这……这长得和画像不一样啊……”
  三子口快,脱口而出道:“和陆公子画出来的像一样啊!”
  知县的脸色一下子就臭了,而那画师的脸也一下子就变得尴尬起来了。百姓们再度议论纷纷……“这是怎么回事啊?是啊,和那画像对不上啊!陆公子画的呢?”“对啊,陆公子画的呢?”
  吵嚷间,知县算是听出来了,这群贱民竟然还非要看陆长亭画的像!知县憋着气不肯开口,仿佛一开口,他就真的输了。
  但就算他不开口又如何?
  那魁梧男子在一旁从怀里抽出了一张画纸,在百姓的跟前展开了来,百姓们惊叹连连:“是啊,是很像,但是那个胡子……”
  男子蹲下身去将胡子一扯。
  百姓们再度惊叹连连:“就是!就是这样了!陆公子画的竟然一模一样啊!”
  那边的画师实在有些挂不住面子了,一个业余的竟然还越过了他这个专业的去!于是画师忍不住道:“陆公子难道不是在抓到人后才画的吗?”言下之意就是陆长亭比照着这人的面容画下来,比他画的更为逼真符合,那也没什么奇怪的。
  魁梧男子冷哼一声,上前两步:“人现在才抓到,而陆公子一直在县衙中,你在胡说什么?”魁梧男子气势惊人,踏步上前的时候,甚至恍惚给人以要杀死他的错觉,那画师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半步,甚至还喘了两口气,他是真的害怕了。
  知县顿觉面上实在无光,这时候他又忍不住想,是不是陆长亭故意这般为之的?那日他斥责陆长亭不细致,胡乱说话,又斥责他画的不如画师更为专业,于是便有了这一日……那靠风水阵谋夺财气的罪名还是盖在了伏志的身上,而陆长亭的画像也以另一种方式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知县的腮帮子不自觉地绷紧了,脖子上甚至绷出了青筋。
  知县也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这般愤怒过了,自从做了知县之后,谁人胆敢将他气到这般地步?
  陆长亭点头缓缓道:“请知县大人给这人也定罪吧。”
  知县的脸色有些难看,半晌才开口道:“这人犯都还晕着,如何审问?先定下伏志的罪名,他便等改日吧!”
  对于他这样的反应,陆长亭并不意外,这做久了官的人,都分外地喜欢享受官威带来的东西,而一旦当有人冒犯了他的官威,甚至是将他的面子撕扯下来在地上踩,那么便会令他失去所有的理智。
  陆长亭怎会害怕他的拖字诀呢?
  知县要拖,他就偏要知县不能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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