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宋慈围绕那片竹林转了两圈,重新回到西楼门前。
  那婢女见宋慈又走了回来,道:“我说了小姐在休息,你莫要来打扰。”
  宋慈向那婢女点点头,忽然高声道:“杨小姐,在下提刑司干办,前来查案,有事相询!”
  那婢女吃了一惊,道:“你这人怎么……怎么这样?小……小点声!”
  西楼里忽然传出一个女子的声音:“茁儿的事,我早已说清,大人请回吧。”
  “在下前来,不单问杨茁失踪一事,还另有所询。”
  那女子回应道:“大人所询何事?”
  “巫易案。”
  西楼里没了声音,寂静了片刻,忽然吱呀一响,门开了,一个一身素绿裙袄的女子出现在门内。
  婢女忙叫了声:“小姐。”
  门内那女子便是杨菱。她黑纱遮面,只露出眉眼,仅是这露出的眉眼之间,也是自有英气。她打量了宋慈一眼,道:“大人看着眼生。”昨夜杨茁失踪后,提刑司的人都赶去纪家桥寻找杨茁,她与那些人都见过面,却没见过宋慈。
  “在下宋慈,本是太学学子,蒙圣上厚恩,辟为提刑干办,奉旨查办岳祠一案。”宋慈取出腰牌,示与杨菱。
  杨菱看了一眼腰牌,向那婢女道:“婉儿,你先下去吧。”
  婉儿应了声“是”,气恼地瞪了宋慈一眼,这才端着托盘退下了。
  “大人想问什么?”杨菱依旧站在门口,似乎不打算请宋慈入楼稍坐。
  宋慈也不在意,就立在门外,道:“关于巫易自尽一案,小姐但凡知道的,都请实言相告。”
  “大人来找我,想是知道我与巫公子的关系了?”
  “略有所闻。”
  “可惜大人找错了人,我虽与巫公子有过来往,但对他的死所知不多,只知他被同斋告发作弊,被逐出太学,因而自尽。”
  “你也认为巫易是自尽?”
  “人人都这么说,提刑司也是这么结的案,难道不是吗?”
  宋慈不答,问道:“巫易死前几日,其言行举止可有异常?”
  “那时我已与他断了联系,他言行举止如何,我并不知道。”
  “你几时与他断了联系?”
  杨菱回想了一下,道:“他自尽之前,约莫半月。”
  “为何要断联系?”
  “家里人不许我与他来往。”
  “巫易有一首《贺新郎》,据我所知,是为你而题。在他上吊之处,发现了这首词,题在一方手帕上。此事你可知道?”
  “我听说了。”
  “那方手帕是你的,还是他的?”
  “他以前赠过我手帕,但那首《贺新郎》我没见过,想是与我断了来往后他才题的吧,手帕自然也是他的。”
  “巫易若是因同斋告发一事而自尽,为何要将这方题词手帕埋在上吊之处?”
  “我说了,那时我与他已断了来往,他为何这么做,我当真不知。”
  “那何太骥呢?”宋慈道,“这四年来,你一直对他置之不理,为何最近却突然改变态度,答应见他?”
  “我答应见何公子,是因为我知道他一直在等我。我想告诉他,我与他之间没有可能,让他彻底死心。”
  “你与他见过了吗?”
  “见过了。”
  “什么时候的事?”
  “几天前。”
  “几天是多少天?”
  杨菱想了一下,道:“有六天了。”
  宋慈看了一眼阁楼旁栽种的竹子,道:“你们是在哪里见的面?是在这西楼吗?”
  “我怎么可能让他进我家门?”杨菱道,“我是在琼楼见的他。”
  “你们在琼楼见面,可有人为证?”
  “琼楼的酒保应该知道。”
  “那次见面后,你还见过他吗?”
  “没见过。”
  “他有与人结仇吗?”
  “这我不知道,我对他不了解。”
  “那巫易呢?巫易可有与人结仇?”
  杨菱略作回想,道:“太学有一学子,名叫韩?,是韩侂胄的儿子,巫公子曾与他有过仇怨。”
  “什么仇怨?”
  “我以前得罪过韩?,韩?私下报复我时,巫公子替我解了围。韩?因此记恨在心,时常欺辱巫公子。”
  “除了韩?,巫易还与谁结过仇?”
  “我所知的便只有韩?。”杨菱顿了一下,又道,“巫公子与何公子之间曾闹过不快。”
  “什么不快?”
  “听说他二人在琼楼发生过争执。”
  “为何争执?”
  “为了我。”杨菱没有寻常闺阁小姐的那种羞赧,很自然便说出了这句话。
  巫易与何太骥在琼楼发生争执一事,宋慈已听真德秀说过。他又问:“你方才说巫易曾赠过你手帕,那上面也有题词吗?”
  “有的。”
  “手帕还在吗?”
  “还在。”
  “可否给我看看?”
  杨菱犹豫了一下,道:“大人稍等。”转身走回楼中,片刻之后,取来了一方手帕。
  杨菱将手帕交给宋慈,动作非常小心,显然对那手帕极为珍视。
  宋慈接了过来,见手帕已然泛黄,其上题有一首《一剪梅》:
  水想眉纹花想红,烟亦蒙蒙,雨亦蒙蒙。胭脂淡抹最倾城,妆也花容,素也花容。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