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眼前的道路被雨水洗刷得光亮如新，灰白色的高远苍穹之下，无数黑色的云团在狂野地四处奔袭，没有目标，没有终点，宛若洪荒野兽般令人心惊胆战。
  脚底打滑，男孩和后面的人只有十几米的距离。眼见希望破灭，他心底顿时被绝望填满了。
  他用手牵起这个男孩，顾不得下着瓢泼雨，便向不远处的小巷子里跑去，巷子里结构复杂，别说像他们这样的小孩子了，就算是一个成年大人都未必能绕出去。
  那男孩狐疑的看着眼前人的背影，这样真的能跑出去吗？谁想对方好像有读心术一般，居然猜到了男孩的疑惑，便朝着身后人笑了笑：“哥哥没关系，我会带你逃出去的。”
  天空阴沉，纷纷扬扬的雨丝冲刷着他的记忆，雨势不减，溅起的泥沙弄脏了裤脚。身后的嘈杂声不断。
  ————噗通
  突然世界好像静止了一样，听不到任何声音，不知眼角落的是泪还是雨水。他只觉浑身冰冷，周身疼痛，两只眼睛空洞无神，透着一股子麻木和绝望之色。
  沈未宁掐着膝上的衣服，从梦中惊醒，看了一眼身旁的人没有醒后，才小心的喘着气，肩膀抑制不住的发抖。
  “怎么了？”
  陆荆衍侧过脸看了一眼，沈未宁摆摆手，解释道：“没事，做噩梦了。”
  陆荆衍点点头便继续看向窗外。
  他用手捂着脸，这个梦已经连续做了快将近十年，可后面发生了什么他却一点也没有想起来，包括梦中的人。
  睡醒后似乎痛感和海水窒息感好像还隐隐约约的留在身上，有一瞬间他的听觉好像真与周围世界隔断，什么也听不到了。
  他慢慢偏过头，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下车后他慢慢跟在后边，陆荆衍把且松扶回房间。他瞟了眼客厅，确认季怀南已经入睡后便走向厨房。
  “夫人还不睡吗？”
  他已经无力回答了，只是淡淡笑笑道：“张婶不也是吗？松松刚才喝多了，我给她做醒酒汤。”
  张婶听后还想说什么，但被沈未宁推出了厨房，张婶不放心看了一眼，“我自己真的可以的。”
  沈未宁没想到刚说的话就打了脸，坐下就想睡觉，把醒酒汤倒进杯子里后又烫到了手。他愤恨的用手砸了一下桌子后又将汤端去房间。
  “等松松醒了再喝吧，还有点烫。”
  omega小心叮嘱着，也不知道陆荆衍听没听到说话，将被烫到的手往衣服上蹭蹭。
  “手怎么了？”陆荆衍目光看向沈未宁身后的一只手，沈未宁抬起头道：“没事。”
  没等对方反应便已经走出了房间，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第二天早上陆且松被教训的安分多了，但第二个‘灾难’又缓缓走向他。顾无遥催着说要他火速带着桂花糕来见人，在电话里都听到了对方的不耐烦。
  沈未宁吩咐几句家里的事情就匆匆跑去医院，医院路上有家开了很久的糕点店。他不记得是什么时候有的了，店员也换了几批，糕点价格和味道却没有变过。
  沈未宁想起来顾无遥不能吃多甜食，就随便拿了几个。到病房门口没开门都听到了顾无遥女士在里面和小护士八卦。
  他象征性的敲门，然后没等回应就进去了，顾无遥顾不上他敲不敲门，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糕点眼睛都直了。
  和顾无遥寒暄几句就彻底没话说了，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一些微妙。顾无遥眨着眼睛好像看出了他的小心思：
  “怎么了你？”
  见沈未宁没有说话顾无遥又说了一句：“阿宁？”
  沈未宁终于回过神，抬头就看见顾无遥盯着他看。
  “我十岁的…事。”沈未宁试探性开口，顾无遥彻底呆住了，再抬眸眼睛里已经染上了泪花。他第一次看见母亲这副样子，手忙脚乱去拿纸巾，可顾无遥却将他的手按住。
  一个还在生病的人有这种力气，就连沈未宁都动不了，顾无遥浑身颤抖着，哽咽的开口：“阿宁你是不是又做那个梦了？”
  “是不是？”
  沈未宁点点头，听到这个消息她的世界崩塌了，痛苦的碎片穿透了她的灵魂。顾无遥痛到无法呼吸，泪水从脸庞划下，她无处躲避只能陷入痛苦的旋涡。
  沈未宁有些急了，顾无遥装作镇定的擦着泪，却更显柔弱感。
  “那好…阿宁，我现在就告诉你”顾无遥抽泣着，记忆好像被打乱：“十岁你救的那个孩子就是陆荆衍…他被陆家带走后你高烧不退。”
  顾无遥抓着头发，几近癫狂：“后来…后来…”
  “你不知为何坠海…不，不对…阿宁那是被人陷害的，阿宁这么乖不可能贪玩……”
  后面似乎还有许多后续，但看顾无遥这个样子他却不敢在问，而且沈未宁突然发现自己好像被定格住了一样，连抬起手给母亲擦泪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的心如同被无情的利刃割开，痛苦的让她进入一种疯狂的混乱之中。顾无遥的发丝凌乱，满眸猩红，哭的撕心裂肺。
  沈未宁身体顿时被抽空，零零散散的语句拼在一起，又忽然想到了昨天裴清让说的话，内心一潭死水，眼前一片模糊。
  顾无遥的情绪如同一场暴风雨，无法控制地肆虐着她的内心，她不知道呢喃着什么突然抓住沈未宁的手，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只是无助的开口：“阿宁，阿宁……，离开陆荆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