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甚至于乔横林可以在任何一场比赛输掉,而不是在最年轻的时候溺在伤痛里出不去,放弃在他身上显得罪大恶极。
“是他这么想,我不是。”
季鹤捂住乔横林的眼睛,掌心很快被泪水浸润,温热的触感让他有些发抖,“我只是不想让你受伤。”
“我不在乎,乔横林。我根本不在乎你的天赋,也从来不觉得你真的蠢笨,天才跟天才相比谁更平庸,这个世界上有太多普通人,我知道,当一个普通人有多幸福。我没有期望过你有多么厉害,如果你也只在乎我,那我便没有受到辜负,你也不需要伤心和愧疚。”
季鹤的手指在乔横林的眼角轻抚,圆滚的泪珠还没有完全滴落,就被他用指腹接住了,他用细密的纹路汲取乔横林的悲伤,就像汲取温暖一样迫不及待。
“我是你的理由,”季鹤叫了一声乔横林的名字,“我可以是你坚持的理由,也可以是你放弃的理由。赖在我身上吧,不要客气。”
季鹤这么说,好像是在请求,他请求乔横林把情绪过渡给自己,把选择的代价让更聪明的自己承受,他心甘情愿,他甘之如饴。
乔横林掀开恍惚的双目轻轻地看了季鹤一眼,季鹤的手立刻放在胸口,他感受到不同寻常的心跳,失神地抓皱了衣襟。
“季鹤,季鹤……”
乔横林反复地叫出季鹤的名字,他应该说些什么,但好像不应该是感谢的话,他用力睁大眼睛,将碍事的泪水从眼眶里挤走。
季鹤的眉眼逐渐清晰,柔软细腻的头发因为低垂的姿势从后颈的一侧滑落,乔横林有些莫名其妙的冲动,他很想拥抱,拼命挤/压季鹤的腰/腹,他也很想亲/吻,咬/烂季鹤的舌/头。他浑身发抖,因为清楚自己的想法有多么大逆不道。
“季鹤,季鹤……”
乔横林压抑而痛苦地叫着季鹤的名字,反反复复,由轻到重,他要说些什么,他想说些什么,他说不出来的什么。
那时候还没有人知道,爱这个字多么庞杂,除了家人之间的爱还能生出旁枝,乔横林像小鸟一样落在上面栖息,发现季鹤早早在上面等着。
可是小鸟的翅膀不够顽强,小鸟的视野不够宽阔,他们没有被悉心哺育成长,只能互相扯拽对方的羽毛以避免从树上跌落,太辛苦太累,所以无暇思考什么,只要在一起就好,他们这样想着,然后将感情懦弱。
第六十一章 好学
临到开春的午后,季君回来了,站在桂花树旁,脚边大包小包的行李几乎将他掩埋,他伸手扶了几片叶子,窗边树梢的影惊动在柜台前坐着翻书的季鹤。
隔着树影摇曳的玻璃,季鹤的呼吸变得很轻,时间好像风一样,悄无声息地催生枝桠,也悄无声息地枯败草木。
从大西北回来的季君只是衣帽沾土,不知道云南的四季如春是否撒谎,季君变了,和那颗水土不服银桂一样,崎岖瘦弱。
万年不变的肚腩平了下去,脸颊紧绷,条状的身子在摇晃的外套里显出轮廓,他笑了笑,精神十足地向窗户招手,然后缓慢踱步走上店门口的台阶。
出来迎接他的还是乔横林,季鹤只在后面提醒他一句慢些,他囫囵听到耳朵里,快步过去掀开米色的挡帘。
见到他现在的模样,乔横林感觉十分惊喜,但他好像不大在乎季君体型上的改变,只一个劲儿地盯着他的脸看,没了双下巴的季君五官竟屹立起来,眉眼深邃,眼角也添了不少文雅的皱纹。
他开始长得像季鹤了,乔横林心里是这么想的,尽管父像子的形容很不妥当,但他知道季君不会介意,所以大着胆子继续这么想了。
季君还想像小时候搂小孩儿一样,摁住乔横林揉他的脑袋,胳膊坏心眼儿地抬了抬,发现高度不够,有片刻呆怔。
“你这小子变化也不小啊。”
乔横林抿了唇向柜台的方向瞟了一眼,季鹤只是在低头翻书,于是他扭捏地弓腰,把头像季君手边儿拱了拱。
季君用两只手在上面狠狠搓了三四圈儿,感叹道:“以前是小土狗,现在成藏獒了,季鹤给你吃什么了?”
“好吃的。”
乔横林刚想跳下台阶给季君拿行李,季鹤隔着窗户瞪了他一眼,他只能收腿,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挪下去,小时候他就能跳跨的几节台阶,现在竟不能了。
“我的脚已经好啦——”
乔横林只敢在外面嘟囔一句,抓住最大的包抗在右肩,左右手里又拎了好几个包,用脸去西掀门帘,一口气拿完了。
季君打量店里新增的茶几和蒲团,又紧着从包里掏了不少有意思地玩意儿,特意拿了两套花色衣衫,走海边儿吹风穿的。
乔横林觉得十分新鲜,抖开发现是无袖长裙。
季君打哈哈笑了,说:“别介意别介意,衬衫加花裤一套卖得比裙子贵,还不如就穿个裙儿呢,好看吧,还是女孩儿的东西好看……”
乔横林点点头,认可了他的说法,走过去递给季鹤一条橘色的,自己留了蓝底色的。
“给你,季鹤。”
季鹤放下书,蹙眉抬头盯着乔横林,修长白皙的手指许久才伸出去,在橘裙子上攥了攥,随后快速将乔横林怀里那条蓝裙抽走。
“行李消完毒再拿进屋!”
他撩下话,回了卧室,留在乔横林和季君面面相觑,趁午后店里没人整理包裹,整完满头大汗,仍十分谨慎地把接触到的地面擦了两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