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宫春暖 第32节
也不知道请什么贵人,眼见那卢大人都仿佛要垫着脚巴结呢。
这么一来,人家卢大人哪有功夫搭理自己,今天倒是白白来了。
这么想着,不免糟心。
本来好好的把事情办妥了,那货就到手了,不是擎等着赚钱吗?结果阿畴不争气,跟都跟不上趟,竟没拿到货,倒是让自己这么劳心费力。
已经一整天,他都不见人影,也不知道给家里一个信,只怕是指望不得。
说不得遇到一个什么富人家小娘子相中了他,他去给人家做良人去了。
一时可真是恨死了,若让她现在看到他,必揪住他,拿着扫帚追着打。
这么想着间,便听到青瓦墙那边隐隐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而这里面,竟隐隐有个声音格外熟悉。
她惊讶,拧眉细听,但那行人已经往前走去,再听却是听不到了。
她回忆着刚才听到的声音,怎么想都觉得那就是阿畴的声音,太像了。
他声线缓和清冷,带着一点点她说不上来的口音,但很好听。
希锦略犹豫了下,见四下无人,到底是沿着那回廊往前走,又拐过一处过道,眼看着仿佛要走出那廨舍,不知道绕到了官署后面哪户人家。
她边走边听着动静,越往前面去,越是能听到那依稀的笑声,又有觥筹交错之声。
待走到一处僻静小院,越发狐疑,想着这院落实在隐蔽,不知道做什么用途的,别是有什么阴私勾当。
只是希锦听得那疑似阿畴的声音,实在是好奇,当下也不敢露面,只隔着一处葡萄藤蔓,偷偷往里面看。
却见有几个穿红戴绿的小娘子,一个个俏生生的,手中或拿着鼓儿,或举着茶盏,正在那里伺候,而就在她们前面,赫然有几个男子。
那几个男子头上戴着鲜花,彼此说笑奉承着,好一番欢乐的样子。
希锦眼尖,一眼看到这其中有一个眼熟的,不是别个,赫然正是她那赘婿阿畴!
他竟躲在这里吃酒!
第21章 不干净的男人不能要!
一时希锦手脚冰凉,不敢置信。
那群男人衣着华丽,头戴鲜花,好生讲究的样子,乍一看看不出是什么身份。
希锦陡然想起希钰说的话。
希钰这个人嘴里没几句真话,一般都是瞎掰,要说全然相信她的话,她还不至于,无非就是心里原本对阿畴就不痛快罢了。
但是如今,看到这一幕,她不可能不多想。
这种幽僻之处,小院连个正经院门都没有,看上去并不似寻常人家,倒隐隐有些酒楼后院置办的那暗院,一看就感觉是干什么阴私勾当的。
但是就在这样的小院中,阿畴竟和一群男人吃酒。
她强制冷静下来,掂着脚尖,捏着那葡萄藤蔓,睁大眼睛往那边看。
再是没错的,不会看错的,果然是他。
此时的他,满身绫罗,乌发如墨,身边还有两个美貌侍女服侍着,把那新点的茶奉给他吃,还用妩媚的眼儿笑着看他。
而就在他旁边,是一留着三捋胡须的男子,富贵员外模样,正含笑看着他。
竟很是亲近的样子!
希锦见此情景,只觉胸口的怒意瞬间炸裂开了。
他惹下祸事来,两天不回家,她一个妇人家舍下脸面去求人,又抛头露面跑到人家官署来,低三下四求着,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那买卖!
结果可倒是好,他竟然在这里喝花酒,享受着那俏丽侍女的服侍,身边还围绕着几个大老爷。
他十二三岁时就曾经招惹过事,有那富贵员外看中了他的,还有浪荡子想求他做男宠,如今,如今这是总算如愿了吗!
这简直——
希锦银牙咬碎,眼里也渐渐泛起潮意,逐渐模糊朦胧。
她那爹娘啊,到底给她找了一个什么赘婿,她这过的什么日子?
命苦,命太苦,竟找了这么一个郎君!
谁知道这时候,那阿畴恰好抬眼,于是隔着那枯了的葡萄藤蔓,阿畴正好看进了希锦眼中。
四目相对,妻子眼睛激烈的情绪瞬间扑面而来。
他也是万没想到,当下忙起身,快步过来:“希锦——”
旁边几位男子见此,疑惑间看过来,却见这小娘子生得好一个如珠似玉,好生绝色,竟是比得这园中初春景致全都黯然失色。
只是小娘子如今正恼着,面上现着薄红,显然是气急了的。
这时,阿畴迎面走上前,却不提防希锦手中拿了那枯枝,劈头就冲着阿畴打过去。
阿畴丝毫不曾躲,竟恰好挨了那么一下,只抽了下巴那里一道红印子。
众人见此,大惊失色,万没想到这娇美小娘子竟是如此泼辣的性子,连忙冲过来就要护着阿畴,口中又大喊着来人哪来人哪。
然而此时的希锦哪想那么多呢,她本就疑心重重了,如今几个男子纷纷上前护着阿畴,她心里更恼了!
什么意思,难不成阿畴已经做了人家小心肝!
一时只恨得她拎着那枯枝,直接一脚踢过去,恰好将他们那紫檀木桌儿给踢翻了。
一时那饭菜哗啦啦倒了一地,又浇在一旁红泥小炉上,滋啦啦的声响,辟里啪啦的火,只吓得旁边侍女花容失色,连声尖叫,一时场面鸡飞狗跳狼藉满地。
阿畴双手牢牢握住希锦的手:“希锦,你听我说,我这里有一桩大事,待尘埃落定,我都说给你——”
希锦却直接甩开:“你便是没用,我也认了!但你竟然背着我做出这种事来,你是两姓家奴,你丧尽天良,你狼心狗肺,你简直就是畜生!”
这时候便有家丁模样的精壮男子冲过来,就要拿下希锦。
阿畴视线却陡然扫过去:“退下。”
他声音并不大,甚至可以说得上声音很轻,不过却凛然有千钧之力,护卫俱都是一怔。
一旁在座的,有一位便是那皇城司指挥使聂维聪,此次过来汝城,是专为皇太孙而来,这次阿畴自己找上他,他自然是大喜过望,便快马加鞭给燕京城去函,要先同官家确认阿畴身份,同时让阿畴快些办好汝城诸事,之后便要跟着他回去燕京城面见官家了。
如今看横地里冲进来这么一个小娘子,生得犹如花树堆雪一般,又仿佛和皇太孙很是熟悉,当下也是万没想到。
他多少猜到这小娘子身份,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就,就——
皇太孙怎地被如此欺凌啊!
其它众人看着,更是不知如何是好,豆腐掉到了灰堆里,吹不得拍不得,这可如何是好!
这时候阿畴对上希锦,已经换了另一样面目,低声哄着道:“希锦,事关重大,若不成,只怕有杀身之祸,我不想连累你和芒儿,这才瞒了你,可我绝没有做任何对不住你的事。”
一旁在场其实都是汝城官员,只是今日设宴,穿了便服罢了,如今听皇太孙语气,越发呆若木鸡。
这可是千尊万贵的皇太孙,回去燕京城那就是储君了,结果在这里如此低声下气地解释……
大家面面相觑一番,便匆忙低下头,不敢看,不能看。
这是皇家尊严被狠狠踩在地上的一幕。
阿畴哄着希锦,又拉着她手要“我们去别处说话”,然而希锦哪里搭理,一叠声地骂他忘恩负义的畜生。
旁边几位大人拦又不敢拦,听也不敢听,只恨不得捂住耳朵或者当场晕过去才好。
正急着,卢大人过来了,他才从净房出来。
他见到希锦,一下子认出来了,一时也是惊了。
原来皇太孙竟是宁家赘婿,这昨日求上自己的小娘子竟是皇太孙家的??
他目瞪口呆之余,只觉大祸临头,连忙上前,道:“宁家娘子,宁家娘子——”
希锦冷不丁看到卢大人,也是一惊。
她刚才只见那些男子一个个衣衫华丽,只以为他们是吃酒的,恼恨上了头,如今冷风一吹,又被卢大人这么一唤,陡然清醒过来。
一时只觉浑身发冷,又觉气恨交加,更担心自己那货。
诸般情绪上心头,她浑身颤抖,泪如雨下。
再看那阿畴,她咬牙道:“阿畴,这辈子就当我瞎了眼!从此大路朝天,各走半边,谁也别连累谁!”
说完捂着脸,挥泪跑了。
几位大人越发目瞪口呆,大家面面相觑间,一个个犹如木鸡,是再不敢说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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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锦回到家中,不顾丫鬟奶妈眼光,一口气跑回自己房中,直接扑到了自己床上,之后闷头在锦被里嚎啕大哭。
她用手揪着被褥,捶打着床,恨声道:“爹爹,都怪你识人无能,竟给我找了这样的赘婿,这么不安生的人,我怎么摊上这么一个人!娘,我该怎么办,我这日子怎么过?”
她咬牙道:“他自己惹下祸事来,却去和那些大人们吃喝玩乐,好生逍遥,他哪里知道我在家里的苦,芒儿高热呕吐,那么小的人儿,却只有我在他身边,连个爹都没有,多可怜啊!”
“可怜我又要照顾阿芒,又要操心那些货物,又要打理家中诸事,我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两半用!”
“还有家里各房,那风言风语那脸色还不是我一个人受着,他倒是好——”
她想起那宴上种种:“那些大人们既对他如此维护,他怎么连家里的事都不管,这难道不是说一声就行了吗?他竟然不管,也不知会我一声,倒是要我一个妇人家抛头露面,去低三下四求人!”
还送上了她娘留下的大金碗!
她的大金碗啊!
早知如此她何必送那大金碗呢!
她这么呜呜咽咽哭着,其间有穗儿小心翼翼进来,说是要准备午膳,她都懒得理会,让她们随意做了吃就是。
穗儿提着裙子溜出去了,她红肿着眼,无力地趴在被子上,听着穗儿那脚步声。
心里却想,穗儿怕是巴不得赶紧溜了,免得凑近了自己挨一通骂,这虽是人之常情,不过想想终究心中凄凉。
她想起小时候,那孙嬷嬷偶尔会拿了厨房从食,她自己先吃,吃了后再随意喂给她,孙嬷嬷只以为自己是小孩子不懂事,其实她都记着,只不过惦记她照料自己多年,也就不戳破罢了。
谁知道后来她竟然起了歹心。
男人不是东西,嬷嬷也不是东西,这可真是一群猴子都姓孙,没一个老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