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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没等季凌纾把话说完,江御一把将他推进了荷塘里。
  整天狗屁狗屁的粗鄙之词挂在嘴边,简直有辱道心。
  季凌纾钻出水面,义愤填膺地看向江御:“你干什么!”
  “不是要演戏吗?”
  江御捧着脸蹲在岸上,微微弯起笑眼,
  “我们得让全村人都知道,我这城里来的夫君为了给我摘荷花落进水塘淹死了,明夜丑时便发丧。”
  第34章 你没有自己的棺材吗
  山中雷声殷殷,阴雨濛濛中江宅屋门前已经挂满了白绸缟素。
  红木棺材停在院子正中央,棺盖上被雨淋出道道沟壑,露出原本劣质粗糙的木材。
  江铁牛披着白绦,坐在家门口的石阶上一淌接一淌地掉着眼泪——他最喜欢的哥哥马上就要给别人殉葬。
  不远处的厢房内,江御坐在窗前无奈地看着那小男娃哭得发颤,问季凌纾道,
  “有必要还瞒着他吗?反正江财都知道是在做戏了,知道的人多一个少一个无伤大雅吧?”
  季凌纾扬起眉梢,正拿狼毫笔拨弄着手里的胭脂膏,
  “当然,总得有一个哭丧的是真心实意的,不然月娘哪那么容易相信?”
  “那你告诉江财干什么?不怕他说出去吗?”
  “他收了别人的钱,做梦都怕我引不出这月娘呢,”季凌纾冷哼一声,“要是他真以为我死了,以他的脾性,估计今早就把你捆了卖去给别人了,他可见不得你这么一值钱的儿……不,女儿,被白白埋进土里。”
  “你……”
  江御刚要开口骂他,嘴巴便被沾了胭脂的彤管抵住。
  季凌纾另一手捏住他的下巴,
  “别动,画歪了难看的是你。”
  江御闻声果真忍耐了一会儿没动,等季凌纾松开手再去沾花膏时,他才不满道:
  “为什么是你给我画?”
  “不然让门外那些老头来吗?”
  “……算了。”
  江御默默收回视线,闭了眼歇息,下巴垫在季凌纾手指上,由着他折腾。
  季凌纾照着江财交待的规矩,给江御涂完唇脂后又开始画额间的花钿,嘴上还不停碎碎厌嫌道,
  “什么入殓妆…八仙裙春梅鞋,大红盖头额间花,这是下葬?说是冥婚还差不多。”
  “让这村里的姑娘生是夫家的人,死了还要变成夫家的鬼,他们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当真恶毒。”
  “傅粉我就不给你涂了,脸色本来就白,上了到时候还难洗。”
  ……
  季凌纾说了许多,江御一句话也没有搭,只是捶了捶自己的后腰。
  他头上肩上穿铜铺银地戴了许多又重又沉的祭祀品,必须时刻挺胸端坐,否则那好不容易戴上的饰品就会滑落倾覆。
  不仅腰酸背痛,他心里一直在琢磨前一晚在荷池旁发生的事。
  季凌纾突然对着水中的倒影发怔,虽然只是短暂的几秒,但江御能感觉得到,当时那片池塘边除了他们二人,还有什么其它东西存在。
  而那东西似乎……在怕他。
  尖软的羊毫笔蘸着被雨气侵染到冰凉的水彩,忽而在江御额间落下一笔,因怡宵塔那房术药的作用,突如其来的酥冷惹得江御猛然一颤,本能地推开了季凌纾的手。
  曙红的水墨滴落在季凌纾的腕上,恰巧雷声骤鸣,惨白的一道光后,季凌纾一抬眼,毫无征兆地就撞上了江御融着水雾的眼睛。
  “你……害怕?”
  季凌纾眨了眨眼,捡起被推落在地的毛笔,“弄疼你了?还是你害怕打雷?”
  他不由得想起前一晚的雷雨夜里江御也是噩梦不断。
  真的怕打雷?
  “笔尖太硬,戳到我了。”
  江御很快平复了神色。
  他不该怕打雷才对,但只要雷声响起,心口处就会传来阵阵闷疼,呼吸不由自主地也会变得急促,五脏六腑仿若在极速下坠,被闷闷挤压。
  如同那夜的梦境一般,像是被人一掌搡下了深不见底的悬渊。
  “好吧,”
  季凌纾叹了口气,难得没说他娇贵,“那我轻些,你忍忍。”
  江御“嗯”了一声,也没指望季凌纾能在他额头上画出什么能见人的花样来。
  半晌,季凌纾收起毫笔,江御撇了眼桌案上的铜镜,没想到额间的宝相花竟然栩栩如生,落彩生花。
  “你还会画花钿?”江御微微讶然,“仙宗应该不教这个吧?”
  “闲来无事,在平玉原的话本上看过,就记住了。”季凌纾状似无意道。
  实际上是不久前,他在准备和师尊结为道侣时一笔一划认真学的,婚仪中亲手为道侣点上额妆也算是一种盟誓结印。
  可惜并没有用上。
  “咚咚——”
  屋外江财叩了叩门,
  “御儿,梳妆好了没有?马上就到发丧的时辰了。”
  “好了。”
  江御站起身来,和季凌纾对视一眼。
  季凌纾结印施法,微光一闪,旋身化作了围在江御颈间的狼毛围领。
  江御拨了拨领子:“热。就不能变成别的什么吗?”
  “用不了神雾,就这了。”季凌纾理直气壮。
  “那为什么要和我挤在一起,你没有自己的棺材吗?”
  “摸不清那月娘的修为,让你一个人狼入虎口,我不放心,”季凌纾顿了顿,“而且找到它老巢的机会就这一次,村里没有第二个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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