耍赖 第22节
她偏头,看向不再用浴巾胶带遮挡的门,眼神愈发浑浊迷惘。
令人难以相信的是,她不怕了。
从祁醒在她面前蹲下的那瞬间,在他捧着水泼醒她的瞬间。
她就不怕了。
就算是举手随意间,祁醒也足足lamghuan两次帮她,两次救她。
哪怕所有人都说他冷血,说他畜生。
她还是难以对他产生厌恶。
然而,她现在要去做一件令他厌恶自己的事。
她注定要成为“下一个韩盈”。
陷害祁醒,辜负梅若阿姨。
伤天害理。
对方要她偷偷进入祁醒书房,在他那私人台式电脑里插上一个usb,其他不需要再做什么。
叶伏秋很聪明,她猜着,对方是想从祁醒电脑里拿走什么,或者是……放置什么。
一定是不利于他的。
她想了很多办法周旋,可是结果都是——不管怎么自救,反抗,她植物人的爸爸都会先于一切被赶出房门。
上流社会,财阀战争,举手投足间得失,就是多少人拼搏一辈子都得不到的财富。
她知道这有多危险,有多不该。
她不报做了坏事还能瞒过祁醒的侥幸心理,选择做,那就是报着必被发现的准备,选择放弃一切。
可这在经不起受苦受难的病弱爸爸面前,好像什么都算不上。
她什么都做得出来。
手里的钱她全都给了妹妹,剩下的已经不能再支撑支付学费和住宿费了。
以祁醒的手腕,足有本事让她一个兼职都找不到。
找不到工作,她在霄粤湾,一周都活不下去。
她没办法了,她什么都做不了。
没关系,都没关系。
没钱了,不读书了,回滨阳,回韩桥村,都没关系。
她的人生放弃了又怎么样……爸爸不能有事……
叶伏秋捧起一手热水,盖在自己脸上,几秒后,她捂住脸,把头深深埋下。
浴室的嘈杂雾气,逐渐吞没了女孩肩膀的颤抖。
无声崩溃。
……
洗完澡出来,叶伏秋裹着半干的头发下楼拿水,无意听见厨房的阿姨们在聊。
“后天开始准备秋秋一个人的饭就好了。”
“阿醒又不在家咯?”
“对咯,刚跟我说是要回美国学校去办事,怎么也要走一阵子咯。”
叶伏秋脚步一顿,揉擦头发的动作停住。
他要离开?
她回头,看向这硕大宽敞的豪华别墅。
从一开始叶伏秋就发现了,这家里,一个家庭摄像头都没有安装。
如果祁醒再不在家……
那就是绝佳的机会。
等他一走,就可以动手了。
“叶同学?”熟悉的声音响起。
叶伏秋回头,瞧见穿着一身正装的温莉,双眼发亮:“温莉姐,你怎么来了。”
“你没和阿姨出差吗?”
“其他同事跟着去了,我留在这里‘驻守’。”温莉看了眼她头上的毛巾,提醒:“洗完澡头发及时吹干,小心着凉。”
对方的关心落在此刻叶伏秋的心里,更成愧疚。
这里的人对她的每一份好,都会加剧她的罪恶感。
叶伏秋勉lamghuan强扯出一抹笑,点头。
温莉和叶伏秋在客厅小坐。
她打量着面前女孩的模样,瞧出了不同:“看你现在状态,好像比刚来的时候好了不少。”
叶伏秋愣神,没懂:“什么意思?”
温莉倒了杯水,微笑:“就是觉得看着更自信了,挺好的。”
叶伏秋垂眸,嘴巴像被黏住,严丝合缝,半晌没说出话来。
对方喝水的空档观察她,问:“怎么了?我听说梅总这段日子拜托祁醒照看你,他为难你了?”
一听这个,叶伏秋摇头,僵硬的身子总算有了反应。
但她这样的反应,在他人眼里未必精准达意。
“我呢,在祁家人身边很多年。”温莉叹了下气,斟酌措辞,“对你,我还是坚持最开始告诉你的那句话。”
“记住他的脸,然后离远点。”
“祁醒这个人,我不建议你跟他走得太近。”
叶伏秋轻咬嘴唇,不知该怎么回应,她记得秘书姐姐和祁醒是表亲关系。
既然是亲人,怎么会抵触到这个地步?
她抬头,向对方投去疑惑目光。
女孩单纯,想法都摆在脸上,温莉看得懂她意思,“想知道为什么?”
叶伏秋点头。
温莉颔首,“我只能给你讲一些在我视角里的所见所闻,不一定全面,但一定真实。”
哪怕只有片段见证,这个人也足以让她忌惮。
……
温莉是在梅若心理状态最严重的时候来到她身边的。
祁家家主,祁华甄这一家四口,命运多舛。
祁醒出生的时候,他的爷爷祁老爷还没有离世,他带领着四个儿子将祁家所有产业壮大,强盛,让这个半路出家的商户逐渐成为霄粤湾乃至全国的巨头。
祁醒两岁时,弟弟出生,可不成想,孩子刚出生,就被仇家抢去走失。
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梅若甚至都没见到自己的小儿子,就失去了他。
自那以后,梅若患上了严重的产后抑郁。
抑郁的心情随着小儿子彻底遗失在茫茫人海中,逐渐深化,成为她人生的常态。
梅若因小儿子的伤心事多年都走不出来,祁醒多是保姆和父亲带着,即使从小接受严格的精英教育,他依然不负众望,小小年纪就展现出强悍的双商和才能。
可以说,祁醒是梅若和祁华甄的骄傲,也是寄托的加深。
一切的祥和稳定停止在祁醒十一岁那年,祁老爷子去世。
仅此一顶的王冠坠落,祁家原本风平浪静的环境乱成一锅粥。
祁家子孙就像一群各自彪悍的狼,谁也不服谁,谁都想加冕称王,掌管骇人的财富和权力。
在这个紧要关头,祁醒丢了。
巧合全都撞在一起就不叫巧合,显然,有人想拿着祁醒来威逼长子祁华甄放弃争权。
第二次失去孩子,梅若的情绪崩溃到极致,在继续争权和放弃一切救孩子的选择中,夫妻二人产生了歧义。
祁华甄笃定对方不敢出格,而梅若无法忍受失去孩子的每一秒。
没有人知道,祁家财团内部变动的那段各方僵持的日子,祁醒在不为人知的地方经历了什么。
警方找到祁醒的时候,凶手全都四散逃走许久,痕迹被人抹去,证据无从挖掘。
只有空荡荡的野山,还有伤痕累累的少年。
敢舍去一切只为权力的人才有资格称王,祁华甄赢了,所有兄弟从今往后都要臣服于他,而他的子孙后代,都将获得安稳富贵的人生。
温莉就是这个时候来到姑姑梅若的身边。
这个时候,梅若的状况已经非常差了,她几乎与丈夫决裂,每天游离于愧疚与痛苦当中。
每当看见祁醒,她想去怜爱,又忍不住想到丢失的小儿子和大儿子经历的痛苦,无尽地埋怨自己,伤害自己。
医生为了让她稳定情绪,强硬地控制她见到祁醒的次数。
而祁醒的父亲忙于收拾残局,难以全方面关心子女,等他们再留意到祁醒的时候。
这个少年已然露出了扭曲又猖狂的恶魔头角。
祁醒十四岁,初二,小小年纪lamghuan,名彻学校。
无论男女,考试作弊的,霸凌他人的,偷窃财物的,埋怨老师的,翻墙逃学的,早恋的。
还波及到校外勒索劫人的小混混们。
哪怕渺小到只是偷改校服的学生,在地上乱吐口香糖的人,无一幸免进入“神罚”的名单。
这些人,没有一个不被整得遍体鳞伤,颜面全失,他们最珍视什么,就会失去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