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但他们发现,贺云还是变得很不一样。
许是因为瘦了些, 穿着利落西装,看上去愈发高, 皮肤也更加苍白。
从前还能在他接电话时,从黑眸中窥见的笑意和温柔, 也荡然无存,再未见过。
他像是一棵依旧挺拔,内里却已枯萎的树。
散场后,贺云被架进了车里。
他的手肘撑在车窗边缘, 支着下颌,似乎睡着了。
“老周, 老板这一年都没怎么休息, 就让他睡会儿, 你开车稳点啊。”
司机“诶诶”应了两声, 轻手轻脚地上车。
车辆平稳地在江城繁华的街道中穿梭。
一年的最后一天,没有雪,也没有雨, 只是一个最平常不过的黑夜。
“宝宝。”
老周抬起眼,看向后视镜中陷入熟睡的自家老板, 摇头叹了口气。
并不少见,或者说,在过去一年多年来,是最常见不过的事情。
贺云总是在不眠不休地工作,助理每天汇报行程的时间,都足以让他喝完一杯咖啡。
所以,他迅速在摄影圈站稳脚跟,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还是和从前那样,有无数的明星大腕向他递来橄榄枝,却又被一一回绝。
就像他说的——
「我的镜头只会拍漂亮的大自然。」
有人问他,之前给司玉拍广告怎么讲?
贺云看了眼提问的记者,笑着说:“他最漂亮。”
记者被这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而比他更震惊的人比比皆是。
沉寂多年的#共赴云玉#,再次出现在了热搜榜上,但点开后,和他们相关的却不多,都是在问有没有人见到司玉。
司玉的消失,哪怕在瞬间万变,永远不缺代餐的娱乐圈,也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揭过的一页。
所有人都在问他去哪儿了,贺云也在问。
“你在哪儿……”
没有人可以回答他。
他去过教堂,去过寺庙,试图询问所有可能知道答案的神明,却发现他们只会沉默。
贺云似乎是放弃了,至少在沈确看来,毕竟,他对沈回穷追不舍时,贺云从未出现。
但沈回知道,贺云的沉默和血洗国内外所有重量级自然类摄影大奖的举动,就是他的穷追不舍。
他始终坚信,他会和司玉再度重逢,或许在江城、在北岛、在伦敦、在巴黎、在罗马……
“瑞士?”
贺云看着助理递来的黑色邀请函,沉默地站在灯下。
助理看明白了自家老板的神情,连忙补充道:“不去也没关系,的确二月的行程排不开,我现在就给主办方回邮件。”
助理踩着高跟转身。
“等等。”
她诧异地看着贺云将邀请函放入西装外套的内侧口袋。
“我去。”
二月的瑞士还在下着雪,甚至已经大到航班停飞。
贺云此次的行程是苏黎世。
他恰好在法国结束工作,在日内瓦乘坐火车,一路北上。
贺云看着邀请函上的嘉宾名单,目光落到了一个人名上,那是他父亲曾经的同僚,如今在日内瓦任职。
贺云不是没有动过让「朋友」去找司玉的心思,但……
他低下头,揉了揉僵硬的脖颈。
沈回当年对他说的话,让他忍住了拨打电话的冲动。
他在等司玉,无论他现在做了多少事情,他依旧在等司玉。
就像沈回说的,如果司玉没有准备好,那么他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徒劳无功。
可是,他真的等了太久。
司玉离开的时间,已经太久了。
瑞士的大雪,远处的雪山和结冰的湖泊,都在告诉他这一点。
司玉离开他的时间,已经过了春夏秋冬,甚至来到了一个新的冬天。
宝宝会冷吗?
贺云将手放到了火车的玻璃窗上。车厢内的暖气开得很足,但玻璃依旧是冰凉的。
他希望司玉会在温暖的海岛过冬,不用忍受寒冷的折磨。
嗞——
列车缓缓停下,打断了贺云的祈祷。
“travelers heading to zurich, we regret to inform you that this train will make a stop in lucerne due to severe snowfall……”
「前往苏黎世的旅客,很抱歉告知您,因暴雪我们将在琉森停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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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雪席卷琉森,整整一日也未停歇。
司玉趴在桌前,看着被暴雪打掉胡萝卜鼻子的雪人,忍不住哭了出来。
齐恒站在门口,安慰的话语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现在的司玉,不太喜欢人靠近。
尽管,他已经对自己很是信任,但依旧不喜欢。
「十六岁」是司玉尝试挣脱的另一个漩涡。
上一个漩涡,司玉用了一年半;这一个,齐恒也拿不准。
司玉前段时间说了很多。
他说了,他是如何看着停尸间里亲人,冰冷地躺在他面前。
“妈咪,妈咪不是长那个样子的……”
“外公,外公也不是那个样子的他看我的时候,眼睛就那么睁着,甚至都没有眨一下……”
这件事情被淹没在了司玉的时间长河中——
一个15岁的孩子,和他溺水身亡的母亲、突发心脏病的外公,在寒冷的停尸间里待了一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