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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但事实上,除了他身旁这个名为赵钧的人,没有人能伤害到他。
  赵钧静静地凝视着。
  ——这个人是我的,他只属于我。
  ——他会一直一直陪在我身边,纵使死亡也带不走他的灵魂。
  目光落到郁白微张的唇瓣上,赵钧忽然起意,指尖蘸了几滴浓黑的药汁,指尖探向郁白唇边。
  药汁很快湿润了略显干裂的唇,犹如墨滴落于画卷,浸润出一片淡淡的红。那枚指尖仍不满足,逐渐向湿热的更深处摩挲游走。睡梦中的郁白倒也乖,顺从地含住了他的指尖。
  许是察觉到苦涩滋味,郁白梦中亦皱起了眉头,作势翻身。濡湿的指尖撤出来,赵钧取了绢帛略作擦拭,随即覆身上去,在郁白熟睡的面庞上落下一吻。
  落下这个吻的时候他心里怀了怎样的旖旎心思暂且不提,但这个吻是他与郁白之间从未有过的,宁静、温和而缱绻。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淡忘了那梦靥般的两年,但此刻才恍然,一切发生过的早已在他心头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他从前不记得郁白怕苦,拼了命地想让这个月白风清少年郎变得像他一般污秽不堪,但现在是唯一一次,他愿意记住郁白的一切,甚至正式地走进他的未来。
  ——郁白睫毛颤了颤,轻轻睁开眼睛。
  第14章 不知陛下……可否允我回家?
  “正午刚过不久,陛下不在宫中,却在何处?”
  乾安殿外,十六七岁的少年拢着一身墨绿绣白海棠长袍,神色不虞地质问宫人。
  那少年头戴白玉冠,腰佩翡翠璎珞,分明是极郑重的打扮,偏眉眼生的纤秀昳丽,肤色白皙如女子,生生削弱了那股苗疆小殿下的威严气势,倒显出些少年的娇憨来。
  宫女福了福身,神态诚惶诚恐:“回小殿下的话,奴婢、奴婢也不知,陛下身边一直是李公公跟着……”
  又是这个答案。少年恨恨地跺了跺脚。
  他进宫两天有余,并非耳聋目盲,不必宫人多说,想也知道陛下在何处。
  时隔三年,他从苗疆四十九寨再度入宫,陛下身边却多了一个叫郁白的少年。那个不知什么来历的少年轻而易举地夺走了陛下一切关注,相比之下,他软磨硬泡求来的长安之旅变得尴尬无比。
  午后阳光下蓝桥的肤色近乎透明,看起来与寻常人想象中遍布诡谲术法、阴森可怖的苗疆中人并无半分干系。若要说与旁人不同,便是他霜白如玉的手腕上系了一截红绳,其上坠了一颗琉璃似的玉球。
  玉球玲珑剔透,一闪一闪地发出光泽,依稀可见其中似乎有个金色的活物。他凝视那东西片刻,重新收入袖中。
  这是他千里迢迢从苗疆带到长安的珍宝。
  。
  蓝桥的揣测倒也正确,赵钧的确就在郁白身边,只可惜另一个当事人对这场相逢显然没有半分喜悦。
  皇宫中雕梁画栋并不罕见,罕见的是这样一片辽阔草场。郁白默不作声地跟在赵钧身后,从他手中接过缰绳、牵起那匹漂亮的乌云盖雪时,心中的惊涛骇浪仍未消退。
  唇瓣上传来的柔软触感实在分明,郁白初初清醒过来时,还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旖旎春梦。
  也许是最近闲来无事看多了志怪杂谈的缘故,他在混沌梦境中冒出一个迷乱大胆的想法,那个伏在自己身上细细亲吻的美人莫不是哪个偷闯进皇宫吸人精气的狐狸精罢。
  狐狸精便狐狸精罢,寻常话本子里的狐狸精莫不是有情有义,能资助书生进京赶考,也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一般来讲都长了一幅好皮囊。
  这位也不例外,鼻梁挺拔,双眸如星,肤白而不显得文弱病气,衬着浓眉深目反倒英气十足,只不过怎的有些浓重的男子气概……
  ——郁白就在此时猝然惊醒过来,赵钧的面容映入眼帘。
  朦胧睡眼前,皇帝伸手把他凌乱的黑发捋到耳后,笑意温和:“醒了?”
  “大梁以武立国,昔日一度好武成风,武帝尤甚,便在此开阔之处铺了草场,留给宫内年幼的皇子公主做练习之用。朕年幼时出不得宫,便常在此地练习骑射,往往一练便是一天。”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来自同一个人。
  郁白下意识舔舔唇,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丝濡湿已经在风中蒸干了。他怔愣须臾,道:“……陛下勤勉,郁白自愧不如。”
  赵钧笑笑,揶揄道:“你这拍马屁的功夫倒是无师自通,以后进了官场必定吃得开。”
  “进官场?”郁白停了一步,乌云盖雪也温驯地晃晃脑袋站住,“陛下想让郁白进朝堂吗?”
  进朝堂、为臣为相——那就意味着郁白不可能再留在这方宫禁里,不可能继续彻底地在他掌控下。赵钧迎上郁白的眼神,从中看出了些许期待,却笑了下,揭过不提:“朕记得你是会骑马的,这匹乌云盖雪性子和顺,试试看。”
  郁白没想到,赵钧所说的骑马是两人共骑一匹马。有了今日午后那段有关狐狸精的回忆,当赵钧的手臂环绕住他握住缰绳、胸膛贴着他的脊背时,郁白已经僵硬成了深冬季节屋檐下的冰凌。
  午后那段记忆走马灯似的在他心头反复回放。
  ——赵钧亲他。
  ——赵钧竟然亲他!
  ——赵钧作为一个男子,竟然亲了同为男子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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