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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襄平长公主年岁已经不轻了,至少在京畿里头待嫁的贵女中,年龄已经是最高的了,人人只道皇上舍不得妹妹,可襄平长公主自己却明白得紧,皇上只想待价而沽,把她卖个好价钱罢了。
  严鹤臣自脱罪之后,虽然依旧像过去的时候一样,隔一两日就到她宫中来,可襄平长公主知道严鹤臣和过去不一样了,她日日放在眼中的人,有个风吹草动,她自然敏锐的觉察到了。
  他比以前更阴沉,手腕也更狠辣,他原本身边的人被他遣散了一半,除了严恪之外,哪个人都不愿意相信。襄平长公主打听了许久,可司礼监的嘴像是密不透风的墙,半点消息也没有打听出来。只听说严鹤臣从中斡旋许久,大费周章。
  原本就是捂不化的石头,如今冷得要冻成了冰。
  他每每过来,也总像是例行公事一般,除了问安,也没有旁的话说。这般过了三五日,襄平长公主却是受不住了,她这日犹豫了很久,终于拉住严鹤臣的袖子。宫里头的奴才都被她遣了出去,她说话也多了几分随意:“鹤臣,你可是在怪我作壁上观?我的日子处境,你比我清楚,皇上本就猜忌我……”
  严鹤臣垂下眼,瞧着捏着自己袖子的那双柔荑,眉目间是四平八稳的和气:“长公主在同奴才说笑呢,公主哪里有过错,本就是奴才办事不当心,惹了主子爷不爽快,公主何必自个儿往自个儿身上揽错处呢。”
  严鹤臣的语气疏离又陌生,和以往不像是同一个人,长公主失落地松开手,而后抬起眼:“鹤臣,你与我共事多年,我的为人你也知晓,若是能帮你,我怎会坐视不理呢?”
  襄平长公主是个美人,略施粉黛的脸,配上泫然欲泣的神情,只怕是个人都会觉得我见犹怜,可此刻,严鹤臣只觉得她那双巧笑倩兮的眼睛深处,藏着他看不见的东西。
  皇上重用他,又提防他,襄平长公主依靠他,却又时时刻刻欲除之而后快,这些尔虞我诈在掖庭里屡见不鲜,不过都是些你方唱罢我登场的闹剧,他活了二十多年,早就见得多了。
  出了寝宫的门,正瞧见明珠站在外头。她按照规矩,向严鹤臣亭亭地行礼。严鹤臣的眼睛扫过她的手腕,明珠的手腕上,依旧戴着那个没有什么繁复花纹的镯子。
  他微微眯起眼睛,又想起了在暴室里那扇只透进一点光的小窗。他在掖庭这么多年来,这是头一次栽这么大的跟头,不过是他在明,敌在暗,借着天象的由头,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只是有一不会有二,这些年来,想要他性命的人多了,他还不是活得安稳,只要手中有权势在,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自己活命的底牌。
  手上的权势到底是为了保全他的性命,还是他活着就是为了追逐这些名利,只怕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
  他往前走了两步,到底是站定了步子,看向明珠:“日后不用来司礼监了,好好服侍长公主,到了年龄,我替你做主,给你指一门好亲事。”
  他浸淫在幽幽的掖庭里,辜负他的人多,他辜负的人更多,可真的给他善意的人少之又少,他冷眼看人生死,别人也隔岸观火地看他浮沉,可明珠这三分善意,他却想着用十分来还。
  对一个女郎,尤其是对明珠这样的女郎来说,若是能有一份好亲事,后半生顺风顺水,该是再好不过的了吧。
  明珠看着严鹤臣的背影出了昭和宫,又把眼睛垂了下来。这倒与她原本设想的有几分不同,她本以为像他这样玩弄权术的人,为了达到目的,该不择手段才是。
  天气一日冷过一日,眼看着年关将至,长公主终于放出话去,要把身边适龄的宫女放出宫去。旁人也就罢了,最不好办的还是长公主两个贴身宫女。
  白术要出宫,心里自然是欢喜的。可流丹却不同,她跪在长公主面前,头磕得很响:“奴才不走,奴才愿意再服侍公主几年。”
  襄平长公主看着眼前这个跟了自己七八年的侍女,终于叹了口气,扶她起来:“你说什么傻话,你已经二十二岁了,再过两年,莫不是不嫁人了?这么多年,你跟在我身边,我自然也盼着你有个好着落。”
  流丹性子强势,在昭和宫里说一不二,其余的小宫女,大都是唯她马首是瞻,可这也是明珠第一次看她哭得涕泗横流:“奴才不嫁,奴才只想留在公主身边。”
  襄平长公主轻轻吐气,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莫不是担心自己的安危?你放心吧,你是本宫的人,本宫会叫人照拂你一二的。”
  长公主的语气很平淡,可流丹知道,这是长公主在向她承诺,不会因为她知道许许多多宫闱秘辛而杀她灭口。流丹咬住嘴唇说:“长公主说话奴才自然是信的,只是奴才无家可归,无处可去,也不愿意嫁人,只想陪在公主身边。”
  白术给明珠递了一个眼神,示意她出来,明珠跟在白术身后走出了寝宫。白术侧过身,看着明珠,轻声说:“日后,就要留你在长公主身边了,你入宫的日子还短,只怕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过看这情形,若是长公主动了恻隐之心,保不齐流丹还能再留二年。”
  明珠不解其意,白术继续补充:“两年前,我十八岁,流丹刚满二十岁,长公主要放她出宫,她就这般哭了一通,根本不愿意出宫。”
  宫女满二十岁出宫,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流丹竟和旁人不同,白术看了一眼明珠,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说:“流丹性子倔,可她是个好人。”
  第12章
  到底还是定了下来,过了春节白术就可以送出宫了,流丹求了两天,长公主终于动了恻隐之心,把流丹留在了宫里。再留上两年,流丹就二十四岁了,不管是什么样的女郎,二十四岁再想配人,只怕只能给人做继室或是填房。
  上了年岁的女人,就像是开败了的海棠,没了好颜色。
  流丹执意留在宫里的原因却无人知晓,她依旧像往常一样,穿着浅杏色的琵琶襟袄子站在昭和宫的踏跺上面,指挥着宫女太监忙里忙外,眉眼间都是沉着和伶俐。
  一日复一日,便到了年下,这日明珠正在院子里指挥小太监挂灯笼,就看见严鹤臣披着鹤氅走来了,严鹤臣喜欢穿黑色,披在身上整个人都带着一股无以言说的肃杀,像是把凛冬的萧索一同带来了似的。
  他站在院子里,看着穿绛紫色宫装的明珠,把她上上下下地看了遍,才说:“这颜色老气,你怎么今日穿了这件。”倒像是在说闲话家常,周围的几个小宫女听见了,吓得连气都不敢出。
  早知道严大人最是不徇私情,今日竟有这般和颜悦色的模样,当真是少见得紧。
  明珠道了个万福,而后才道:“大人莫不是忘了,奴才们春日穿绿,冬日穿褐,这都是老祖宗定下的。”严鹤臣自然是知道,只不过看着这小小女郎说起话来一板一眼,颇为有趣。
  严鹤臣听到这,点了点头:“我今日过来,就是要领你们到体和殿去,有专门的绣娘给你们量体裁衣。”
  这也是旧时候宫里定下的,冬日里量体裁春装,冬装亦是在秋天就量好的。这些宫女们还是没长开的女郎,衣着自然是要一季一量。严鹤臣看着明珠,淡淡道:“叫宫里的宫女们都出来吧,这次用的料子是纺绸,虽然不是最金贵的,可在宫里已是难得了。”
  他抬起眼看着明珠,眼中似乎闪过雾沉沉的笑意:“姑娘,咱们走吧。”语气里带着三分风流,只是眉眼中如潭水冷寂,没有任何波澜。
  明珠说了声喏,率先跟在严鹤臣身后,出了昭和宫的门,就是一条长街,两侧都是朱红的宫墙,碧绿色的琉璃瓦,闪烁着太阳的光。
  昭和宫的小宫女并做两排,由流丹和明珠在前,严鹤臣掖着手走在明珠身边,他的眼睛幽深沉寂,直直地看着前方,走出几丈远,严鹤臣突然开口:“过几日便是除夕了,你想家么?”
  旁人皆垂眼向前,没有人搭腔,明珠忐忑了一下,轻声说:“有点儿,奴才长这么大头一遭离家这么远。”她说话的语气很轻,心里却惴惴的,生怕自己答得不合时宜。
  严鹤臣微微偏过头,看着垂着眼的明珠,她头上簪着宫花,在瑟瑟的风里摇曳着,她不敢抬起眼,分明是一副极不安的模样。明珠是初春入宫的,眼瞧着也快有一年了,十五六岁的年龄,第一次离开家,过得也是提心吊胆的日子,哪能不想呢。
  “有空可以往家里写信。”明珠是张季尧的女儿,自然是认字的,可宫女识字是宫里的大忌,乾朝的宫女,地位比不得宦官,宦官还可以识字,就像严鹤臣一般,有着批红票拟的权力,可宫女却是不行的,懂些针织女红才是正理。
  明珠听了这话,心里更是打起了鼓:“大人说笑了,奴才在宫里过得好,无需递话回家。”
  严鹤臣不过是想与她随意聊天,可是明珠处处掣肘,一板一眼地恪守宫里的规矩,不肯逾越半分,仔细瞧去,她眉眼低垂,分明是在怕他。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严大人有几分泄气了,等宫女们都到了体和殿,严大人把严恪叫到一边,板着脸问:“我很吓人吗?”
  严恪不解其意,索性实心眼:“干爹龙马精神,让人望而生畏。”
  严鹤臣凝视他,淡淡道:“既然望而生畏,怎么你干活还偷懒?回去把司礼监门口的鹅卵石路擦三遍。”
  天擦黑的时候才量完,严恪领着宫女们往回走,一路上没有严鹤臣在旁,宫女们也都放松了些。明珠走在前面,看见严恪闷闷不乐,忍不住问:“你这是怎么了,忧心忡忡的。”
  严恪哭丧着脸:“我的好姐姐,快甭提了,我干爹也不知道怎么了,让我回去擦那鹅卵石路,你可是见过的,那路上的鹅卵石岂止上千,我怕是擦到明日早上。”
  他模样可怜,语调也有趣,逗得周边几个小宫女掩嘴笑起来。宫里的规矩便有这么一遭,不管是多么开心的事,笑起来只能抿嘴笑,不可露齿,宫女非年节喜日,不得穿鲜艳颜色,这整个禁庭的宫女们,都像是玉石,从内而外地透露出端庄气来。
  明珠亦牵动嘴角,露出一双梨涡,她的眼睛明亮,微微弯起,好看得像一轮新月。严恪看得呆了,待他找回自己的神儿,忍不住压低了嗓子对明珠说:“皇上新送进宫的郑贵人,我前儿和干爹送东西的时候见了一次,我觉得姿容还不如姑娘。”
  这话犯忌讳,明珠旋即收了笑,认真道:“这些可是你我能议论的,主子是主子,奴才是奴才,这样的话若是被你干爹听见,仔细你的皮。”
  严恪自觉失言,忙道:“姑娘提醒的是,我记得了。”
  看着明珠的背影进了昭和宫的门,严恪的笑容缓缓收了起来,严鹤臣从昭和宫侧面的阴影里走出来,方才严恪与明珠谈笑的模样都被他瞧在眼里,按理说他们二人年岁相当,正是爱说爱笑的年纪,这般聊天也无伤大雅,只是严鹤臣看着不大顺眼,故而脸色不大好看:“怎么了?”
  严恪自以为这么多年对严鹤臣的脾气有所了解,可如今干爹越发喜怒无常,如今铁青着脸,他却根本想不出自己在哪处做得不周全,只得在此刻装傻:“明珠姑娘性子本分,我瞧着不像作假,是个可堪大用的。”
  严恪跟了严鹤臣很多年,他一开口,严鹤臣就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此事从长计议吧,这件事,不需要明珠插手。”
  “大人!”严恪闻言一怔,“还有比明珠更合适的人选么?论家世,明珠姑娘若是入宫,母家正五品的地位刚好,不至于被皇上提防,皇上在之前那些事上本就对张家于心有愧,日后定然想法子补偿,再者说,明珠姑娘是按照规矩选进宫的,身份清白,不会跟旁的臣僚有所牵扯,只需要大人在旁边帮衬着,日后就算不能母仪天下,一生富贵是少不了了。”
  听着这句母仪天下,严鹤臣眼眸深深,莫名沉默了。他想起了明珠的命格,又抬起眼眺望着连绵不绝的宫阙。华灯初上,各宫都点了灯,昭和宫在后宫的最东,远处景泰宫、乾仁宫、宝坤殿都亮如白昼,这摇摇晃晃地火光,像是绵延几十里的河流。
  这就是禁庭,进了这道门,就永远都没有出去的日子,像是自由的鸟儿被折断翅膀,束进这黄金的笼子。
  严鹤臣垂下眼:“你说的我知道了,从长计议吧。”
  听了这句话,严恪便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严鹤臣的心思了,只得低低地喏了一声,就不再多言。
  “明日一早,把红字和灯笼分到各宫去,按照各宫的份例算,不要给多了。”
  “干爹,那冷宫那边呢?”严恪试探着问。
  “往年怎么办,今年还怎么办吧。”冷宫住着皇上不受宠的几位嫔妃,按照份例,春节也是要挂些灯笼,燃些火烛的,只是层层盘剥下来,留进冷宫的,不过是两三支红蜡烛,燃起来熏得人眼泪直掉。
  这些盘剥,严鹤臣不是不知情,只不过有人私下贿赂他,他也就坐视不理。走在悠长寂静的永巷上,严鹤臣突然想,若有朝一日他身故,只怕是要永堕阿鼻地狱,不得超生的。他眼中一片冷寂浩瀚,他本就不信鬼神之说,若来世入畜生道又如何。
  只图今生今世,旁的理他作甚。严鹤臣伸出手,这双手的掌心有薄箭,指骨分明,这手握得是朱笔,他爱的是权势无边,眼前莫名闪光明珠垂着眼走路的侧脸,很快被他抛在脑后,旁的理他作甚?
  流丹从昭和长公主的寝宫里出来,脸上带着忧心忡忡的神情,白术本站在门外守着,瞧着她这般模样,迈着步子上前,轻声问:“要过年了,怎么这样丧气,若是被瞧见,怕是要被好一通责备,保不齐要挨罚呢。”
  宫女年纪小,难免有做错的时候,若做错了,要么打要么罚,打也就算了,忍一忍就过去了,最怕的还是罚,因为这若是罚你去跪着,却不知道要罚到什么时辰。
  宫里头忌讳这样丧气着脸,不管遇到什么事儿脸上都改带着笑,流丹是在宫里头念头最长的宫女之一,不该犯这样的错误。
  她拉过白术的手道:“我如何想这样呢,”而后压低了声音,“公主还惦记着冷宫那位,让我往里头送东西呢,这般晦气的人,大过年的,平白叫人生厌。”
  白术听闻忍不住劝她:“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哪年不是这样,忍一忍就得了。”
  流丹掖着手,扫了一眼院子,瞧见明珠站在一旁浇花,她绾着头发,修长的脖颈在阳光下面白皙得仿若透明,流丹倏而一笑,淡淡道:“明珠,你过来。”
  第13章
  “这是公主要往慎元宫送的东西,眼下宫里头人手忙不过来,你若是有空,便去送一趟吧。”流丹递过一个托盘,上头盖了红布,在外头也瞧不出是什么。
  慎元宫听上去平淡无奇,可在宫里头人人都忌讳得紧,明珠听过这个名字,那还是在群芳馆的日子,双姑姑冷峻着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你们在宫外头都听过冷宫,这慎元宫就是这么个地方,犯了错的嫔妃就关在这里头,慎元宫是去不得的,也不许在宫里头提起,不然就是掉脑袋的事情,你们可都记得了?”
  襄平长公主是皇上最宠爱的妹妹,无论如何也不该和冷宫扯上关系。见她迟迟不动,流丹淡淡道:“怎么,如今架子大了,连我都使唤不动你了么。”
  明珠抬手接过托盘,道了一声喏,而后转身出了昭和宫。
  整个禁庭都笼罩在新年的喜庆气氛里,长街宫巷周遭,都有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明珠走在当中,也不让人觉得突兀。
  宫里的路向来曲折回环,一不留神就走错了,当初在群芳馆的时候,专门有小黄门带着走过两遍,明珠脑子好,这些路都一五一十的记得清楚。
  走了一刻钟的功夫,远远的已经能瞧见慎元宫的绿色琉璃瓦来。今日天色晴好,琉璃瓦上反射这明晃晃的阳光,明珠在宫门外站定了身子,微微吐了口气。
  慎元宫里住着三四位犯了错误的嫔妃,位分最高的那位,是先帝的德妃。明珠对这位德妃娘娘所知甚少,不过这是听说她只有一子,是原本的大皇子,且在十年前就已经身故。
  先帝三子,除三皇子登临大宝之外的其余两个皇子,皆于十年前的宫变中身故,哪怕当初不过十二岁的五皇子也不例外,这是禁庭心照不宣的秘密。
  今日要送的东西,便是给德妃的。旧皇已薨,新帝即位,兜兜转转十个春秋已过,唯有这冷宫里面,时光像凝固了似的。
  明珠向前一步,还没来得及敲门,这朱红的宫门却从里头推开了。明珠被惊了一下,下意识后退半步。
  在这已经剥落红漆的木门后面,伸出一只黑色的云纹缎头靴,而后便是玄色的行莽和腰间的佩绶。明珠抬起眼,对上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她下意识矮身行礼:“严大人。”
  严鹤臣看着明珠头顶的发旋,而后目光又扫过她手上的托盘,才淡淡道:“这是哪里你可知道?谁让你来的。”
  语气冷冷的,像是钝刀子割肉,叫人觉得脊背生寒,严鹤臣也不等明珠回答,上前一步就掀开了她手中托盘上头的红布。
  里头是一个人偶,穿着武士的甲胄,眼睛空空的两个洞,看着分外摄人。巫蛊之术是宫中的大忌,襄平长公主是在掖庭长大的人,其中厉害她只怕比旁人更清楚。
  看着托盘上的这个小人儿,严鹤臣的眼睛愈发幽深了。
  “是她叫你来的?”
  明珠知道他的意思,低声称喏。
  严鹤臣缓缓抬起手,把那个小人拿了起来,他伸出手,指腹划过那小人的衣服,而后把他放在袖子里,看向明珠,淡淡道:“你回去吧,这没你事了,长公主那里我亲自去说。”
  从慎元宫到昭和宫的路很长,明珠走得很慢,严鹤臣竟然会去慎元宫,莫不是皇上让他去的?只是当年皇上与大皇子争夺帝位,你死我活,只怕除之而后快,如今能留德妃一命,只怕也是看在先帝的面子上,又如何能让严鹤臣去看望呢?
  明珠怕死,她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卷入进什么宫闱迷辛里面,她草芥一样的命不值钱,可若是死了,当真是一了百了了。
  当日夜里,严鹤臣来到了昭和宫,粗粗算下来,他已经有五六日没来过了。明日就是除夕,阖宫上下都洋溢着喜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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