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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节

  天尚未亮,萧太师眯眼没有多大一会儿,就听到门外传来萧怀金急切的声音:“父亲,大事不好了!”
  萧太师睁开眼睛,很淡定,在他心里,自己的大儿子与小儿子相比,差得实在太远,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萧怀金从无萧怀玉的镇定。
  萧怀玉是那种天塌下来也不会惊慌的人,八风不动,处之泰然。
  但是萧怀金的性子却是遇事便慌张,这也让萧太师对他很不满,只觉得自己这个大儿子实在不是成大事的料。
  他不觉得有什么事情需要凌晨时分来惊扰他,但是当萧怀金将消息告诉他的时候,老太师张大了嘴,不敢置信。
  “慕容鹤死了!”
  萧太师兀自有些不相信,冷冷地看着萧怀金,而萧怀金很肯定地道:“尸首已经带回了豹突营,已经知会了刑部,刑部连夜派人去了豹突营,庆之派人来通了信……!”
  庆之自然就是刑部尚书贺庆之,贺庆之自然明白慕容鹤与萧家的关系,所以确定之后,立刻派人前来禀报。
  慕容鹤对于萧家的战略意义之重要性,不言而喻,那是萧家唯一有希望能在御林军做文章的人物,萧太师容忍慕容鹤性格中的种种缺陷,图的就是慕容鹤对于萧家的重大作用。
  但是这个萧家精心栽培的人物,却突然出来死讯,这怎不让萧太师震惊。
  萧太师眼眸子里闪着异色,虽然很是吃惊,但是他终归是久经风浪之人,缓缓在桌边坐下,眉头皱起,屋子内一时寂静的怕人。
  “如何死的?”许久之后,萧太师才缓缓问道。
  萧怀金小心翼翼道:“庆之只说身首分离……至于详情,尚未禀报过来。”
  “身首分离……!”萧太师嘴角抽搐,眼中泛着阴寒的光芒:“慕容鹤啊慕容鹤,老夫的一番心血,却被你白白葬送……!”
  “不过……!”萧怀金看了萧太师一眼,轻声道:“听说韩玄昌的儿子韩漠也卷在此事之中……慕容鹤死的时候,韩漠就在现场!”
  萧太师眼中的寒光更盛:“韩漠?”
  “是!”
  萧太师闭上眼睛,许久之后,才睁开眼睛道:“告诉庆之,此案必须祥加查实……慕容鹤十有八九,是死在那个臭小子的手里……!”
  “父亲,韩漠真有那么大的胆子?”萧怀金有些怀疑道:“诛杀朝廷命官且不说,难倒韩漠不知道,这慕容鹤不单是我们萧家的人,还是秀公主的人?就连韩玄道和韩玄昌也未必敢动手,韩漠他有几个胆子?”
  “初生牛犊不怕虎。”萧太师冷冷道:“韩玄道不敢做的事情,韩漠便未必不敢做。”顿了顿,眯着眼睛,一脸阴鸷:“我倒是想知道,韩漠是找到什么机会杀死慕容鹤的……那小子虽年轻,却不是莽撞之人……他既然动手,一定是找到了绝好的机会……!”抬头道:“怀金,嘱咐庆之,此案非同小可,绝不可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即使不是韩漠所为,也要让刑部扒下韩漠一层皮!”
  萧怀金行礼退下。
  萧太师缓步走到窗边,推开窗户,窗外的几株芭蕉树在夜风中摇晃,如同幽灵起舞。
  他凝视着那幽灵般的芭蕉树,许久之后,才恶狠狠地吐出两个字:“韩……漠……!”
  ……
  豹突营骑兵队大帐中,慕容鹤和曾庆的尸首就摆在帐中的地下,随同前往的众将士包括韩漠都在帐外等候。
  慕容鹤若是战死沙场,死后事宜自然是归属兵部处理,但是此番却是出城围捕敌寇,说的准确一点,是为实战演兵,演兵之中出现人命案子,刑部自然是有义务和权力来插手过问的,而韩漠也明白这一点,所以入城之后,立刻派人去了刑部报讯。
  刑部夜间也是有人执勤,闻知是豹突营护军参领被杀,而且还搭上一个校尉,这死的可不是阿猫阿狗,而且许多人都知道慕容鹤与萧家的关系,恰好在刑部值勤的又是贺庆之的人,所以连夜去到刑部尚书府通禀此事。
  贺庆之自然之道慕容鹤对于萧家的重要性,连夜起身,带着十多名刑部干吏来到豹突营检验尸体,确定死因,见到慕容鹤的死状后,自然是少不得派人往太师府通禀。
  骑兵队将士得知慕容鹤被杀,那自然是有喜有忧,不过军规森严,自然是不敢靠过来围观的,但是私下里嘟囔,那也是少不了的事情。
  韩漠等人在帐外的夜风中等候。
  望着天上的月亮,韩漠平静无比,西花厅做事那是干净利落,更何况一把火烧了月光寺,就算有一些没有注意到的瑕疵留下,只怕也被大火烧的一干二净。
  一阵马蹄声响起,众人朝着来人望去,只见十数骑正飞奔而来,大部分都是盔甲在身,只有领头的一人乃是锦衣款袍。
  马停下,韩漠立刻认出,这锦袍人却是豹突营的指挥使颚青仑,颚青仑身体不好,想不到此番却连夜过来。
  在他身后,豹突营包括窦善在内的三名护军参领和几名校尉在数名骑兵的簇拥下过来,窦善更是第一个下马来,上前扶着颚青仑下马。
  韩漠已经带着众人上前参拜,单膝跪下,齐声道:“参见指挥使大人!”
  颚青仑已经很少往豹突营来,但是他的威望却是无处不在,众将士看到老人家连夜过来,都是显得有些激动,每个人的眼中都闪烁着敬畏的光芒。
  大帐帐门掀开,帐篷里的贺庆之显然是听到了帐外的动静,出来见到颚青仑,立刻抱拳道:“老将军这么晚赶来,惊扰了老将军,对不住,对不住!”
  颚青仑咳嗽着,从袖中取出锦帕擦了擦嘴角,这才抱拳还礼,道:“老夫得到了消息,所以过来看看……贺大人可查出什么东西了?”
  贺庆之似有若无地瞥了韩漠一眼,叹道:“老将军莫要心急,慕容参领……!”
  颚青仑又是一阵咳嗽,等咳嗽止泻,才淡淡道:“老夫听他们说,慕容鹤是与敌寇力战而死……豹突营的勇士,这样殉国并不丢脸……!”又是一阵咳嗽,身体佝偻起来,众将士眼中都显出不忍之色,韩漠看在眼里,对于这位指挥使的尊敬又加了几分,只觉得能得将是如此爱戴,那这一生可就没有白活。
  贺庆之点头道:“老将军说的是……只不过此事还要细细调查一番,总要往月光寺去一趟,看看现场,否则我刑部若是轻率便下了结论,那只怕是对慕容参领不恭……!”
  颚青仑微微颔首,望向韩漠,道:“韩护军尉,你也在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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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八三章 【老将出马】
  韩漠立刻上前,恭敬一礼:“是,卑职当时正在月光寺内。”
  颚青仑微微点头道:“昨儿慕容参领前往老夫的府里,说是要调集三十个人出城实战演练……你知道,我颚青仑虽老了,但是这豹突营还是要效忠圣上的,自然不能随着老夫一起下棺材。这实战演兵是好事,老夫签了军令……!”
  贺庆之点头道:“老将军一心为国,庆之钦佩万分。”
  颚青仑神情肃然起来:“实战演兵,既然是实战,那总是有风险的,只不过……离京不远的那处小山头,竟然有黑旗的存在,甚至是黑旗的据点,这让老夫很是吃惊。”他看了贺庆之一眼,淡淡道:“贺尚书,老夫老糊涂了,已经记不得许多事情,但是离京如此近的地方却有敌国暗探,此事当真是非同小可,老夫记不得这该是谁来负责?难道如今我燕国已经没有衙门去关注这些事情吗?”
  贺庆之神情有些尴尬。
  其实这事儿说起来倒是有些纠葛,按照实际情况来说,调查暗探,那自然是东花厅的事情,甚至说西花厅参与调查也不为过。
  但是奇就奇在,这东花厅或者西花厅职权极大,却不是国家衙门,而是皇帝私有的衙门,花厅参与调查,那自然是无人敢干涉,但是花厅若是不去插手,你却也不能说花厅不履行职责,反倒是刑部乃是国家的正规刑事衙门,遍布各州那也都是有刑事专属机构,除了负责处理各类刑事案件,自然也少不得调查一些异常人物的动向,所以从法理上来说,这探查奸细的职责,刑部是有责任的。
  只是这么多年来,燕国已经适应由花厅去处理调查那些敌国暗黑人员,刑部一来是没那实力与敌国暗黑人员争斗,二来也是不敢与花厅争夺权力,所以这事儿到了如今,刑部已经是不管暗黑的事务。
  ……
  颚青仑行伍出身,年纪虽大,但是那脾气却不是善茬,否则也不可能震住一众武人,让每个人都心生敬服之意。
  “慕容鹤死了,自然是要查,可是那月光寺里怎么潜伏着黑旗,那也是要查的。”颚青仑咳嗽着,他的威严没有因为他佝偻的身体而有丝毫削减,反而让这位佝偻的老人更有一种难以名状的霸气,那是几十年在行伍中浸淫出来发自骨子里的霸气:“立了功,就该往兵部报功……若是有什么其他的事儿夹杂在里面,各衙门的责任都是要细细查一查……!”
  老将军这话已算是极为直白了,贺庆之听在耳中,微微皱眉,反倒是韩漠却有些意外。
  颚青仑的意思很清楚,如果一切顺利,该报功就报功,该赏就赏,但是如果这件案子扯出其他风波,那么是要追究很多人的责任,首当其冲,刑部没能查出月光寺有黑旗的责任必定是要拖出来追究的,也就是说,贺庆之虽然负责此案,但是这案子突起风波,那么贺庆之的责任也要跟着查究。
  颚青仑的这种态度,对于韩漠来说,显然是极为有利的。
  韩漠不知道颚青仑这位老将军的心思究竟是如何,虽然他并不畏惧刑部真的查进来,但是如果能够顺利地经过此事,那自然也是韩漠愿意看到的。
  毕竟没有谁愿意一些繁琐的麻烦纠缠着自己。
  贺庆之身为贺家家主,当然不是非常之人,微笑道:“老将军说的是,有王法在哪里搁着,咱们刑部就是绕着王法吃饭办事,自然是竭力去办,所谓清者自清,浊者……自然也难逃的。”
  他是世家家主,又是六部之一的刑部尚书,内阁成员之一,身份自然比颚青仑高出不少,不过这颚青仑是军方老将,而且还掌控着豹突营,那是实权人物,所以贺庆之倒是带着几分尊敬-----至少在表面上的姿态保持着尊敬,但是他当然不会因为颚青仑三两句话,就改变自己的初衷,错过这样一次覆雨翻云的机会。
  ……
  军事是政治的延续,到了某一种地位某一种身份,这句话会被理解的更加透彻,而颚青仑的身份,足以让他很清晰地明白这个道理。
  他可以为了皇族的利益为了燕国的利益洒出自己的鲜血,但是他却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军队成为野心家们进行整治斗争的利用工具,军队可以为国家的政治利益而付出,但是却不能被政客们玩弄。
  这个思想,深植于颚青仑的脑海之中。
  慕容鹤请他签署调兵令,仅仅三十人的调兵令,对于慕容鹤来说,那本就是在职权范围之内,他亲自前来,颚青仑虽然想不通其中的关窍,但是能够让自己的士兵实战演练,自然不是什么坏事情的,所以这份看起来很简单但是却包藏祸心的军令被签发出去。
  颚青仑自然是想不到,慕容鹤需要的这份调兵令,只是为了调动韩漠一人而已,没有调兵令,慕容鹤或许能调动豹突营的任何一个人,却是独独调不动韩漠,所以他才需要这份名正言顺的调兵令,只有这样,才能调动韩漠出城。
  但是这一次实战演兵的结果,却是慕容鹤与曾庆被杀,颚青仑得到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就敏锐地嗅到了其中的危险性。
  他并不在乎慕容鹤是如何死去,他在乎的是慕容鹤死后,会有某些势力借机在豹突营兴风作浪。
  他决不允许豹突营因为一两个人的死亡而成为政.治斗.争的一个战场,即使死去的是豹突营的高级将领,他也不允许豹突营因此而有丝毫的波动。所以他带病连夜入营,就是为了豹突营的平静,虽然年老体衰,但是他相信,只要有他这把老骨头在营里坐镇,谁也不敢轻易在豹突营掀起风波。
  他对贺庆之的警告,当然不是为了韩漠,在他心里,韩漠也是豹突营不安定分子之一,对于韩漠和韩漠身后那个韩氏集团,他也是心存大大的戒备之心,不过他不允许豹突营兴起波澜的立场,却是无形中让韩漠受益,这自然也是他想不到的。
  “那贺尚书就好好彻查吧。”颚青仑咳嗽着,呼吸也微微急促起来,早有人搬来椅子,扶着颚青仑坐下。
  “将老夫的药罐子都拿到营里来。”颚青仑坐在椅子上,稍稍歇息片刻,才吩咐跟着自己前来的家丁道:“老夫已经很久没有在营里呆过了……这阵子,老夫就在这里住下……!”
  “老爷……!”家丁急了:“你身子骨本就不好,这……这营里岂能养好……!”
  颚青仑淡淡道:“还不快去!”
  那家丁一脸不忍,但是却知道颚青仑的脾气,说出来的话,那是断无收回之理,叹了口气,上马扬鞭,回去取颚青仑日常生活需要的物品以及养病的药材。
  贺庆之神色淡然,道:“老将军,您这……嘿嘿,你身子还未养好,这……这是何苦呢?”
  颚青仑平静道:“圣上将豹突营交给老夫,老夫一日没有下去,就要坚守到最后一日。平日是慕容参领代老夫管理营中大小事务,如今慕容参领既然遇害,老夫自是不能再去享清福……!”沉声道:“窦善,洛永水,苗武!”
  豹突营三大护军参领参领立刻上前来,恭敬道:“卑职在!”
  “你们各自回队,约束部下,一切如常,四更出操,六更用餐,但有私下议论此事者,军棍五十,绝不留情!”颚青仑沉声道。
  “遵令!”三大护军参领受了军令,立刻退下回队。
  “肖木!”
  “在!”
  颚青仑看着眼前的肖木,这是骑兵队的右护军尉,问道:“施连云何在?”
  “慕容大人说施护军尉出城办理军务,具体去了哪里,卑职并不知晓。”肖木恭敬回道。
  颚青仑皱着眉头,吩咐道:“既然如此,骑兵队操练暂由你来负责。另速派人查询施连云的下落,令他即刻归队,不得有误。”顿了顿,又下令道:“自今日起,除本营将士,没有圣上的旨意或者本将的手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入营……!”
  “卑职遵令!”
  韩漠在旁听见,心中暗想:“施连云还在西花厅躺着呢,没有个把月是爬不起来,就算被你们找到,那也是无法归队的。”
  颚青仑一番命令下来,贺庆之脸上却有些挂不住了,但却保持着淡淡的笑容道:“老将军,我这刑部要是入营办差……!”
  颚青仑已经道:“慕容鹤的尸体,你可以带回刑部,当时在场的豹突营将士,你们刑部也可以现在带回去询问……是询问,不是审问,贺尚书乃是刑事高手,我想这样的事情,很快就能拿出结果的……!”咳嗽了一阵,才继续道:“这次谁立下功劳,都是要论功行赏的,慕容参领力战黑旗而死,死得其所,我定要向圣上禀明,好好封赏!”
  贺庆之淡淡一笑,回身吩咐道:“立刻带人去月光寺勘查现场……!”走到韩漠面前,微笑道:“韩大人,就劳烦你随我往刑部去一趟,将当时的情况说一说,我也好确定当时的情况,分出功劳大小啊。”
  韩漠摇头道:“不是韩漠不肯前往,而是……韩漠有公务在身,现在只怕去不了!”
  贺庆之皱眉道:“公务?”看了颚青仑一眼,才道:“有颚老将军在这里主持,韩大人还能有什么公务?”
  韩漠微笑道:“贺大人忘记了。雾水湖那边……还有事情在等着我。”
  贺庆之眉头皱得更紧。
  “贺大人,事情的始末,骑兵队的韦离韦都统很清楚。”韩漠道:“我想韦都统叙说的比我会更清楚,因为自始至终,韦都统都是跟在慕容大人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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